在晋卫府的连环策略的狙击之下,张光晟不得不收拾行李黯然离开了崤关城,至于他的命运如何,已经没有人关心,人生就是这样,当机会一次次曾经在你面前出现,而你却因为傲慢而忽视了它,等有一天你忽然想再抓住机会时,命运的大门已经关闭了。
    长安的目光都集中在新任崤关主帅上,主帅叫做张武滔,这是一个很陌生的名字,从未听过说,晋卫府开始迅速运转起来,搜集有关张武滔的一切情报,他的背景、喜好、他的品性、弱点。
    很快,晋卫府从杨密那里得到了关于张武滔的一切资料。
    大明宫,晋王官房内,晋卫府统领宋添正在向晋王郭宋汇报刚刚得到的情报,兵部尚书张裘安也坐在一旁。
    “启禀殿下,这个张武滔年约四十岁,洛阳本地人,年轻时是当地出名的无赖,后来找关系进洛阳县衙做捕快,十年前升为洛阳县捕头,三年前又升为洛阳县尉,但只出任县尉两个月,便被调到洛阳九城防御使军衙出任兵曹参军事,去年八月升为九城防御副使,现在又升为崤函都统帅,加封右骁卫大将军。”
    郭宋和张裘安听得面面相觑,一个捕头居然也能出任大将军?简直荒谬之极。
    宋添笑道:“如果殿下知道他是刘丰从小的至交好友,就不奇怪了!”
    郭宋呵呵笑了起来,“我说呢!原来是刘丰的心腹,不过这样的资历,朱泚怎么会同意?”
    宋添躬身道:“殿下看到的,是此人真实的履历,但朱泚就未必知道了,刘丰控制着兵部,他完全可以给张武滔量身打造一套漂亮的履历。”
    张裘安也着实不解,他问道:“但崤函这么重要的位子,朱泚会用一个他自己不熟悉的人?”
    “启禀相国,这个问题我们内部也探讨过,我们认为有三方面原因,首先便是朱泚是否信任刘丰,答案是显然的,前一个崤关主帅是刘思古推荐的,那么作为相国,刘丰推荐崤函主帅,朱泚没有理由不接受。
    另一个原因是跟随朱泚多年的老将基本上都没有了,朱泚有四十万大军,绝大部分将领他都不熟悉,而且一些重要将领正积极备战攻打李纳,不方便临阵换将。
    而第三个原因,崤函虽然重要,但比起即将开始的东征,崤函在朱泚心中的重要性还是弱了一点,这个张武滔必然是有漂亮的防守履历,足以让朱泚动心,所以他才会接受刘丰的推荐。”
    张裘安听罢,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这个刘丰还真是一个混账!”
    郭宋淡淡笑道:“你觉得他混账是因为他用人非贤,但从争夺权力的方面看,他用这个张武滔却是高明之策,他可以牢牢控制崤函的两万军队,我们知道刘丰的弱项就在于军权,而有了这支距离洛阳不太远的两万军队,他的腰板就真的挺直了。”
    说完,郭宋又问道:“这个张武滔品性如何?他有什么弱点?”
    “启禀殿下,这个张武滔江湖义气很重,憎恨各种规矩,喜欢和人磕头拜兄弟,跟他结拜的手下他就重用,不肯和他结拜,他就一脚踢开。
    他的弱点很多,可以说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但卑职认为,他最大的一个弱点就是见利忘义,只要有好处,什么制度规矩统统都不重要。”
    郭宋负手走了几步,微微笑道:“他既然喜欢利,那我们就迎合他,给他一个发财的机会。”
    ………..
    崤关新任都统帅已经上任五天了,新主帅的种种奇葩行为成了将士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比如他和十名中郎将谈话,首先就是问人家愿不愿意和他结拜兄弟,答应了,他就立刻让手下杀鸡备黄纸,不答应,就把中郎将剥去军服,直接赶出军营,然后提拔新人。
    这种荒谬的结拜兄弟,导致十个中朗将被换掉了七个。
    第二个奇葩便是废除了每天的点卯制度,新主帅和前任张光晟恰恰相反,张光晟极为重视点卯,旅帅以上将领,每天卯时正必须准时来中军大帐参加点卯,误一次重打一百军棍,误两次重打三百军棍,降职一级,误三次则直接处斩。”
    而新统帅则正好相反,上任的第二天就废除了点卯制度。
    张光晟讲究食有规,睡有矩,各种行为都有严格规范,而新主帅则废除了张光晟所定的一切规矩,这倒也让人理解,权力争夺嘛!都是要现任否认前任。
    但问题是,新主帅废除了所有旧规矩,他自己的新规矩却迟迟没有出来,导致众将士都有点无所适从。
    第三个奇葩就是准许妓女和酒商入营,这是张光晟严厉禁止的,每个士兵出营都有规定时间,否则会受到军纪严惩,但新主帅却允许妓女和酒商入营做生意,皮肉生意和酒生意统统不禁止。
    新主帅还振振有词,张光晟可以每天回家喝酒抱小妾,却不准士兵找女人,简直虚伪之极,只要不是战时,女人和酒都可以适当放宽。
    不过新主帅的两个放宽政策却受到士兵们的普遍欢迎,虽然一些将领忧心忡忡,担心军纪涣散,但大部分士兵都希望放宽军纪。
    张武滔这些奇葩举措却没有受到梅花卫的抵制,梅花卫统领王临海反而经常来找张武滔喝酒,结拜兄弟自然不用多说了,或者这就是官场斗争,所有的规则都是权力斗争的手段而已,一旦成为官场同盟,规则就可以一脚踢开了。
    这天上午,张武滔正在帅帐内和几名将领喝酒吃肉,这也是他拉拢部下的一种手段,虽然酒肉朋友常常令人不齿,但事实上,经常在一起喝酒确实容易加深感情,市井出身的张武滔对这一点深有体会。
    而且他的种种匪寨管理手段效果也很明显,张武滔担任主帅才十天,但受将士们的欢迎程度,却远远超过了出任主帅快一年的张光晟。
    这时,一名亲兵进帐,在张武滔耳边低语几句。
    张武滔对众人呵呵笑道:“你们继续喝,我去去就来!”
    他起身走出大帐,这才问亲兵道:“是哪里来的商人,找我做什么?”
    “是洛阳过来的,做一些黑市买卖,想和将军合伙做几笔生意。”
    “黑市买卖?”
    张武滔在洛阳做了十几年的捕快捕头,当然很清楚洛阳的黑市生意是什么?
    一个是金银铜钱,还有就是私盐私酒,再有一个就是生铁兵器等违禁物品,反正都是暴利,就不知这个商人是做什么生意?
    他当捕头的时候有时也和私酒贩子合作,赚了不少外快,但他从未和黑市商人合伙做过生意,一个是没有本钱,另一个他也比较害怕风险,但现在不同了,他手下有两万军队,做点黑市生意算什么?
    张武滔带着疑惑和期待走进了偏帐。
    偏帐内坐着一个三十余岁的商人,长得身材高大,虎背熊腰,一脸的强悍,他见张武滔进来,便起身行礼道:“在下洛阳商人蒋敏,是杨密介绍来的。”
    张武滔听说是刘丰首席幕僚杨密介绍来的,他立刻堆起笑容道:“原来是杨先生的朋友,请坐!请坐!”
    两人坐下,蒋敏取出一封信递给张武滔,“这是杨先生的信,请将军过目!”
    张武滔也粗通文墨,他接过信看了看,确实是杨密的信,杨密在信中告诉他,此人可以信任。
    张武滔点点头笑道:“我是个爽快人,不太喜欢转弯抹角,蒋东主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蒋敏微微笑道:“我在洛阳开了一家皮毛商行,名义上是皮毛生意,但私下一些违禁生意也做,我这次来崤关,就是打算和张将军合作!”
    张武滔沉吟一下道:“我不排斥违禁品生意,但蒋东主能不能说清楚,具体做什么违禁品生意?”
    “当然要讲清楚!”
    蒋敏笑道:“我主要是在洛阳和长安之间往来,利用两者之间的利益差做买卖,张将军也知道,关中的盐价每斗只有一百四十文,而洛阳每斗却是五百四十文,每斗有四百文的利益,这是从关中往洛阳走。
    然后是洛阳往关中走,利润最高是铜器,洛阳民间有大量铜器,官府却严禁买卖,也严禁输出,一般都是由官府以极低的价格收购,我们可以以稍高于官府的价格收购,然后贩运到长安,长安铜器很贵,中间有十倍的利润差。”
    张武滔立刻明白了,关中没有盘查,而洛阳这边关键是自己这个关口,只要能通过自己这个关口,基本上就没有什么风险了,难怪他会找到自己。
    张武滔眯着眼睛问道:“那我有什么好处呢?”
    蒋敏不慌不忙道:“我不要将军出任何本钱,只要将军能让我顺利过关,那么每一票货物的利润,我分三成给将军。”
    张武滔摇摇头道:“我并不知道你赚多少钱,你若给我三百贯钱,也说是三成的利润,我也不知道真假,我不要分成,我只要一个固定的数额,赚多赚少是你自己的事。”
    蒋敏想了想道:“这也可以,不知道张将军要多少?”
    张武滔伸出三根手指,“每次过关三百贯钱!”
    蒋敏半晌道:“没有那么高的利润,两百贯吧!或者一来一去算一次。”
    张武滔还是摇摇头,“我这里没有讲价的余地!”
    蒋敏沉吟一下便道:“那就一言为定,每次三百贯,另外,还有一笔大买卖需要将军配合。”
    “什么大买卖?”
    “大概过一两个月,我会从西域贩运一批胡姬去洛阳,约两三百人,这笔生意只能做成后再给钱,但我可以一次给将军两千贯钱!”
    张武滔呵呵笑了起来,“胡姬在洛阳可是抢手货,至少五十贯一人,我可以答应,但我也要选两人。”
    “那我们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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