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枪舞,龙蛇动。慕尘灏手中长枪登峰造极,直袭苏扈喉间,毫不留情。搏命之中,若是留手便是死路。

    苏扈凝神,甩戟格挡,双兵交擦之际,慕尘灏身形一抖顺着双兵滑下,以肩为轴狠狠撞向苏扈胸口。苏扈抽手,顺势退了出去避开慕尘灏的肩袭。不及,慕尘灏已是提枪迎上。

    “靠山崩!”

    若天陨砸碎大山,慕尘灏的枪因过大的力而扭曲成一个恐怖的弧线,擦破空气发出呼啸的风响,向着苏扈的头颅,力劈而去。

    闻一声刺耳的尖鸣,澎湃出波浪般的气流向四方散去。慕尘灏的枪止步于苏扈面前两寸处,苏扈的鎏金戟挡于前令枪无法再前半寸。待慕尘灏惊讶愣神的片刻,苏扈冷笑:“靠山崩?终是凡夫俗子。”

    后移半步,慕尘灏乏力退撤,一掌,携着浩荡的力道拍在慕尘灏的胸口。

    猩红涌出,喷向空中洒落满地。长枪自手中脱落,身体重重摔在地上。

    只是一掌,苏扈便伤了慕尘灏。

    苏扈看着受创严重仍缓缓站起的慕尘灏,目光冰冷:“靠山崩能练成这般着实不可思议,但,也是不过如此。”说着,举起鎏金戟向着慕尘灏心口刺去,必杀慕尘灏。

    下一刻,鎏金戟被慕尘灏双手抓住,戟尖停在慕尘灏眉间。苏扈看着面前半跪的人:“呵,徒有猛虎,难嗅蔷薇。你,白白牺牲那么多的小卒,跑来送死罢了。”

    慕尘灏单手抓着戟刃,刃身切开慕尘灏的手掌,鲜血汩汩流出,点点滴在地上。

    那是刹那间的光芒,洗尽铅华,苏扈心惊,暗道不妙极速退走,却显然慢了一步。那是一柄很不起眼的刀,甚至是朴素,可这把刀要了自己的性命。

    扑通,苏扈的身体后仰,直直瘫倒在地。鎏金戟也歪倒在一侧,整个帐中顿时寂静了,只留下慕尘灏大口的喘息声。

    片刻,慕尘灏起身,走到苏扈身前,补刀。眼瞳顿时一缩,极不可思议的向后退去。看得苏扈的身体抖了抖,发出几声咳,竟是站了起来。

    看着自己被大片鲜血染透的衣衫,面露嗜血:“想不到,你小子是个玩刀的行家。”

    慕尘灏握紧手中刀,擦干嘴角的血渍,“这是毙命刀。”

    苏扈听闻,哈哈大笑,所幸附近巡守的兵士都被慕尘灏杀了干净,一时半会不会有人察觉这里的情况,何况之前那一批后,所有人都失去的警惕。

    纵使苏扈以勇冠三军,戟下亡魂无数,历经尸山血海。可他依然怕死,甚至比常人更加怕死。他不怕战场上被人砍成烂泥,不怕被射成刺猬,他怕胜了仗后,一个不经意被人割了脑袋,死得不明不白,提心吊胆心惊胆战,渐渐的苏扈越来越怕死,草木皆兵。

    “难怪小小年纪便是一城兵长,心智成熟至此,防不胜防,想要卖弱谋吾,若是当真吾这几十载岂不枉过,出全力吧,这些小心思还瞒不过吾。”苏扈起身拾回鎏金戟,索性扯掉已经破烂不堪的上衣,露出精悍的上身,其上疤痕疮痍,触目惊心,最新的一处刀伤,仍缓缓地溢着炙热的血。

    烛火被慕尘灏切掉后,整个帐不见任何光亮,昏暗中的二人,唯有手中兵刃闪烁寒芒。

    刹那流光,宛若夜空流星,那是苏扈的鎏金戟,戟过苍穹,压出呼啸的劲风,朝着慕尘灏的方向呼啸而去。慕尘灏小腿微弯,银枪舞动,直迎袭来大戟。

    双兵交激,登时穿出一声刺耳的尖鸣。再瞬,苏扈的掌已至胸膛,其后,鎏金戟迎向当头。

    伐戈!

    乱军之中,哪来的那些有板有眼的招式,非是如此,也唯有果断凌厉方能存活。伐戈,便是如此。

    一掌一戟封住慕尘灏全身,退无可退必死无疑。

    既然退不成,那便攻过去。

    银枪微芒,于慕尘灏手中反转,长挑,势若游龙。苏扈那掌贯空而下,欲破天灵。慕尘灏身侧半许,掌空戟来,银枪横贯长空,戟影枪芒闪烁。电光火石间,已是几遭鬼门关。

    夜中的天衍都,死气沉沉,百姓无处可逃,战士唯有死战,明日结果其实于每人已是心知肚明。

    城主府内,灯光浅浅,书案前几页孤卷,零零烛火无风自动,娇弱的随时都可能熄灭,座下冰冷,案上寒凉,一片安宁的假象无人享。原来城主,早已不知何处。

    不,或许城中,连守夜之人也不见了踪影

    趁着夜色,暮影难视,甚至兵刃的朴光都难以看清。良久,只隐约看见为首一人,刻意压低音量的语气,沉重的喷出一句,

    “动手!”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

    走投无路之人,唯有一搏,拼死一搏!

    话语间,寒刀铁戟于黑夜中晃动,视死如归的兵士,再难掩盖澎湃的气血,冲向表面安宁的帐群。

    不足五千许的人马,倾城而出,欲在两万敌军中搏杀出一条生路。或是自不量力,亦或垂死一搏,这世间,无人愿坐以待毙。

    猝不及防,无人想到已入膏肓的天衍都会如此作为,一时间,血溅五尺。不少人死在睡梦中,不少人死在酒醉中,不少人被滚热的血洒到脸上惊醒,惊恐在脸上凝固,未等求饶声说出口,人首分离。

    尤明,此行征天衍都军中副将,亦是身经百战之材,论智虽不及苏扈,但论武,尤明手中那杆石磐斧下同样亡魂无数。

    拼死拼活打生打死方才熬来的地位,任何一人都不是傻子,自然无比的惜命,只轻闻帐外窸窸窣窣的微响,尤明登时睁目。石磐斧归手,踏步出账外,顺势往主帐看去,那中心帐中,黑漆漆静悄悄深邃邃,毫无异样。

    心惊,静的人心里发毛,空中弥漫的,尤明再熟悉不过,那是一股嗜血的杀气。

    “敌袭!”

    怒呵中,尤明提斧,朝着身旁暗处奋力劈下,势要劈开滚滚黑夜,开出一片光明。

    那是一柄虚晃晃的长剑,长也不过三尺,无光无影,就那样直直地向着斧刺来。

    战争中,拼的便是力气,力气大的命换前程,力气小的乱葬岗口,任何人都会在承受的范围内尽量用沉重有力,宏大手长的兵刃,那样善杀善活命。像长剑短刀这种,极少会出现在战场上,毕竟,没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可偏偏,就有人使剑,就在自己眼前,要与自己搏命。尤明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石磐斧砍断那柄剑连带砍碎对面那颗脑袋的场景。

    剑舞生花,影影肇肇,尤明没能注意到自己面上精彩至极的表情变化,犹如见鬼一般的讶异惊得面孔扭曲狰狞。石磐斧本身就重数十斤,再加以尤明双臂几百斤大力的加持,足以砍断任何材质的厚甲。今夜,却见一柄长不过三尺的剑,飘飘然,抵住了这极大力道的一击。

    不等失神,尤明面色凝重正视开来,场上轻敌是为大忌,横斧,双腿下踏,以身为轴,将手中石斧横贯而出,力之极,连同被切开的气流也发出轰然的咆哮。

    剑过无痕,尤明再无一战之心,自知眼前人不可敌。那一剑,横过万钧,墨染半星辰,一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力自那剑中传来,透过石斧,如跗骨之蛆蔓延至全身,无比压抑的痛感仿佛要将自己挤碎一般,泉涌而来。

    自尤明口中,血液混着唾水喷涌,随着身体的后坠于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转而洒落。再一瞬,尤明落地,石斧被抛落一旁,方才吐出的血水淅沥沥斑驳洒在身上,仍旧滚热的温度,钻进皮肤,充斥全身的痛楚,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开口哀嚎。

    鸿沟一般的差距。何为勇?自知自己弱势却仍有一搏之力是为勇,自知毫无取胜可能连反抗余地都没有还要一战的,那是蠢。

    尤明不蠢,他恐惧,征战无数,却从未见过能让自己如此绝望之人,死的委屈,未能酣畅淋漓痛痛快快的亡。尤明有悔更是不甘,忍着痛楚,大笑,开口间,又有大片的血沫涌出,一点没有停息的迹象。

    持剑之人平静如水,一双明眸于黑夜中静静看着将死之人,看着其肆无忌惮的狂笑。

    笑毕,尤明瘫躺在地:“难以置信,世间居然还有这等人,你到底是谁。”

    剑过,一道血痕出现在尤明咽喉,接而血如泉涌,漫过整个脖颈,向整个地面铺洒开来,尤明眼瞳涣散,最后的求生本能让其伸出手不断的朝空抓去,虚抓几次,双手坠地,眼前终进入一片黑暗,死前,听到了那人呢喃的那个名字,

    “燕凌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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