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闵府祠堂外,韵之带着绯彤来接人,这罚跪也该有个限度,这么晚了还不见人回去,叫韵之好生恼火,究竟是闵延仕太傻,还是他爹娘太狠毒无情。

    祠堂值守的下人,收了少夫人的好处,自然诸多方便,由着韵之闯进去,然而祠堂正厅里,只有空荡荡的蒲团摆在列祖列宗排位下,并不见人影。

    “外面的人,可没说公子已经走了,说还在里头呢。”绯彤道,“难道公子解手去了?”

    “那也要从正门出去。”韵之转了一圈,果然没有丈夫的身影,正要再出去找找,边上突然有动静,她和绯彤眼睁睁看着闵延仕从窗户翻了进来。

    夫妻俩对视,闵延仕先笑了,韵之忙不迭跑上来:“去哪儿了,怎么从这里回来?”

    闵延仕却问:“你几时来的?”

    韵之说:“刚到呢,外头的人说你在,可你却不在,我正要找他们问话。”

    闵延仕比了个嘘声,对绯彤也说:“别说出去。”

    绯彤机灵,便独自到门外守着,韵之拉着丈夫到灯火下仔细看,摸到他满身冰冷,方才应该一直是在外面,恐怕都不在家中,是出了宅子去的。

    “去办很要紧的事吗?”韵之问,“今天朝廷出大事了,你知道吗,金东生带兵往赞西边境去了。”

    闵延仕颔首:“我知道,我的确去办要紧的事,但一时半刻与你解释不清楚,等我之后慢慢说可好?”

    韵之说:“我倒也不感兴趣,知道你没傻乎乎地跪死在这里,我就安心了。总也不见你回来,你爹娘又不松口,我实在坐立不安,你没事就好。”

    闵延仕反而心疼她:“今天陪着我,又是下跪又是磕头,在祖母身边,你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韵之摇头:“能屈能伸嘛,我就当是跪了天地,我才不在乎呢。再说了,有了你爹娘,才有了你,就看做是感激他们将你带来人世。”

    闵延仕说:“就连我都不感激的事,可如今想,哪怕为了你,我来这人世总算也有意义了。”

    韵之明白,这就是丈夫在过去,身上总带着悲伤甚至凄凉的根源,原来这一切,都是来自他的双亲。

    韵之不仅能理解,更感同身受,她若不是有祖母庇护,而是在爹娘身边长大,那日子可想而知。

    “饿了吧,我们先回去。”韵之说,“听说这次边境上,可不是赞西几个小毛贼来抢东西,是雍罗国和他们联盟来侵略咱们,金东生这一去,不知几时才能回来,那件事,我们能暂时安心了。等他再回来,就更查不出什么了,你别再放在心上,都过去了。”

    闵延仕说:“抛开私怨,我还是盼着他能旗开得胜,早日击退敌寇,凯旋归来。”

    韵之扶着他往门外走,说道:“自然以家国为重,要不我也不能答应跟你回来。”

    闵延仕道:“事过之后,我们就搬出去,将来我爹娘不在了,他们若还要我继承家业,那就到那时候再说。”

    韵之笑得眼眉弯弯:“你放心,我可不会忘,到时候你不走,我也是要走的。”

    闵延仕为她戴上风衣帽,问:“冷不冷?”

    韵之反是好奇:“不过,我们原先说的大事,并不是边境的事,是指胜亲王回京吧。”

    闵延仕点头:“但我想,眼下有了这么大的事,原先所担心的事,恐怕不会再发生。皇上也好,王爷也好,都会以天下为重。”

    韵之说:“不然,他们真要打起来吗?”

    此刻,深宫里,杨皇后踏过太液池长桥上的积雪,来到被冰雪覆盖的岛上,便皇帝临水而立,

    脚下虽有炭盆,身上虽有貂绒,这冰天雪地里如此长久地站着不动,终究不是办法。

    “皇上,臣妾来接您回去。”皇后道,“又有几道加急军报送来了。”

    “皇后,你猜猜先帝的遗诏上,写的什么?”嘉盛帝问。

    “臣妾不敢。”皇后道,“臣妾也不愿知道,既然您已经将遗诏烧毁,那就只当不存在吧,更何况,真假难辨不是吗?”

    “是真的,父皇的亲笔遗诏,父皇的字迹,朕绝不会认错。”嘉盛帝说,“更何况那御印,一直保存在宫里,他如何能得到。”

    杨皇后沉下心,便问:“皇上想告诉臣妾吗?”

    嘉盛帝说:“在你看来,朕究竟哪里比不上他,行军打仗?那是先帝过去根本不让朕离开京城,这怎么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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