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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鱼贯进入主卧房。

    刚走进,左滴就皱起眉头,青天白日的,这卧房里却阴森暗沉。

    虽说重病见不得风,但燃了这般浓重的香又门窗紧闭,还特意加上厚重棉帘遮住所有光线。别说是病号,就算正常人闷在这里头也会得病的。

    她人微言轻,不便多嘴,跟着父母一道对卧房边上的老妇行礼。

    左章恒恭敬道:“国安见过母亲,经年不见,母亲身体可好?”

    左滴身子晃了晃,国安……她忽然觉得,父亲给兄长等起的字号还是挺好的……

    杨氏福身一礼,左滴等人急忙跟上。

    左老太太闻言只是不咸不淡道:“劳你费心,还是以国事为重吧。你父病重,既是为探病而来,就无须跟老身寒暄了。”

    说完话,竟是将手递给旁边穿着白袍的女子,起身走了。

    左滴愕然,虽然知道这是个继母,但连面子功夫都不做是不是有些太离谱?

    左章恒像是早就料到,他轻不可察的叹口气,快步走到床前,语带哽咽道:“父亲,国安不孝,国安回来看你了。”

    左滴偷偷踮脚往里瞧,床上陷进厚重被褥中的老人,干枯消瘦,脸上毫无血色,嘴唇青紫,对左章恒的呼唤置若罔闻。若不是他的眼皮轻微颤抖,直叫人以为已经过世。

    杨氏细心将被角掖了掖,一脸愁色:“父亲究竟得了何病?郎中是如何说的?”

    一道进来的左二夫人跟着叹气:“起初只是风寒,本以为用了药便无大碍,谁料后面越来越重。待到入冬,便卧病在床再也下不来,郎中就说人怕是好不了了。平日里送些吃食,也都纹丝不动,眼见着就瘦下来……”

    左章恒眼中含泪,扭头问道:“风寒怎能如此严重?难道就没个能诊断出来的郎中?”

    左二夫人刚要说话,门外有人道:“这里是临州,比不得长平。郎中的本事比起御医可差远了。”

    大家顺着声音看去,门外走进来一个少年,十岁上下,身形偏瘦,可他的一双眼晴却阴沉沉的,没有半点少年人的活泛。

    左章恒还未出声,左二夫人淡淡道:“远儿休得胡言,还不快来拜见大伯父,你不是向来最崇敬他吗?”后道众人,“这是左远,适才刚从学堂叫回来,想来不知兄长身份,这才口无遮拦。”

    左远随意拱拱手,年轻的脸上神情淡漠:“远儿多嘴了。拜见大伯父大伯母,众位弟妹。”

    语毕转身道左二夫人:“招呼已然打过,远儿能否回房温习功课?”

    左二夫人一边暗暗观察大房人的脸色,一边道他:“你这孩子,就爱做学问,既然如此,那就回吧。”

    左远点点头,再次一板一眼对众人行了个礼,又走出去。由始至终,看都没看躺在床上的祖父一眼。

    左滴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这老的小的都不像正常人:老太太连句客套话都没有,打了个照面就走了。当孙子的进门就呛声,呛完也走了,二房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宝枝凑过来附耳道:“老太太知道咱们老爷要回乡,将她最喜爱的摆设都给砸了,发了好大脾气,奴婢是听东跨院的下人说的……”

    左滴吐吐舌头,早就知道继祖母不待见老爹,没成想到了这种程度。

    左章恒与杨氏同二太太询问父亲的具体情况,左滴趁着无人注意,偷偷靠近床旁,仔细打量这位只听说过的祖父。

    左老太爷干瘦如柴,眼皮微微颤动,不知他究竟能不能听到外界的声音。

    左滴凝神静气,微微低下头,掩盖住自己变蓝的双眸,从她青葱指尖落下几滴水珠儿,滴在祖父青紫的唇上。

    水珠儿很快渗了进去,左滴见状松口气,她不是大夫不会看病,可既然咽得下水,就证明还有生机。

    异水下肚,左老太爷只呼吸平稳些,其他并无好转。

    左滴叹气,再一次痛恨自己当年为何学画,而不去学医。

    问完情况,杨氏便发话让左滴等人先回去歇着,她要亲自留下照顾老太爷,左章恒也一同留下。

    左滴眼见帮不上什么忙,便带着祝心,与左潋滟等人先回去。

    只她走之前留下秋菊,叮嘱她与秋萍她们一同帮衬母亲。

    ……

    曲径园内,左滴坐在窗边上看着蔫儿不拉几的竹子,愣愣出神。

    宝芽走过来,伸手给她搭上件外袍,责备道:“这么大的风雪,二小姐就算不心疼自个儿身子,也心疼心疼我们不是?真着了凉如何是好?这不比长平,郎中这般靠不住。”

    见左滴脸色转黯,宝芽暗恼自己说错话,赶紧赔罪:“奴婢失言,该打。二小姐莫要忧心,老太爷吉人天相,定能转危为安。”,她伸出手轻抚窗外的竹叶,“不知为何,奴婢见了这竹子就打从心眼儿觉着欢喜……”

    宝枝站在一旁,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左滴看在眼里,淡淡道:“有话便说,跟了我这么些年,怎地还有这毛病?”

    宝枝有些窘迫:“奴婢若说错了话,望二小姐莫要气恼。”

    左滴点点头。

    宝枝偷瞄一眼宝芽,吱吱唔唔道:“上回,宝芽都那样了,最后不也……二小姐若是忧心老太爷,不若也……横竖心哥儿胳膊很快就长……”

    她话未说完,左滴立时变了脸,大喝:“住嘴!”

    宝枝吓得脸色一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宝芽急忙安抚:“二小姐息怒,宝枝也是见二小姐心忧,情急之下说错了话。”

    左滴霍然站起,指着宝枝脸色铁青地怒喝道:“心哥儿是个活生生的人,你这般说话,将他当成什么?药品?物件?随便谁哪里不好了,都能将他切下来一块?他是能长出来,可他跟你们一样,受了伤会流血、会疼。上次若不是他师尊及时赶来,心哥儿早就死了!”

    宝枝咬住嘴唇,一脸懊悔,宝芽也跟着低下头,脸色黯然。

    左滴骂完宝枝,颓然坐下,敛了怒气怅然若失:“你爱争功好出头,这原没什么不好。可方式方法得用对了,你让我将心哥儿当药品用,那你们自己呢?若我遇到什么事,是不是也可以把你们扔出去做替死的?”

    宝枝眼泪不受控地涌出,哽咽道:“奴婢知错,奴婢往后定会改,二小姐莫要舍弃奴婢。”

    左滴见她确是知错,叹了口气:“起来吧,你真要记住了才好。你这样的心思最容易被旁人利用。宝芽之前的经历,我坚决不允许重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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