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颜听惯了李亦哲的表白只笑:“陛下既然如此说那臣妾再难过会算作抗旨吗?”

    “不算,阿颜说的做的都是对的。”李亦哲伸出手捏了捏若颜的鼻尖。

    忽地,若颜的肚子一痛,原来是肚里的孩子踢了她一脚。李亦哲惊喜极了,忙伸出手抚上若颜的肚子。孩子倒也给他面子,照着他的手踢了一脚。

    李亦哲更高兴了些。搓着手便说要再给若颜赏赐些什么才好。

    若颜捏紧了袖口,半晌才抬起头问了一句:“萧家姑娘的嫁衣绣好了吗?”

    李亦哲愣了一愣,想起来洛寒笙要娶的妻正是萧家二小姐:“应当已经绣好了。怎么了?”

    “早前大宴之时我曾说过要给她送些添妆。到了今日还没赐下去有些不改。如今她嫁衣都绣好了我这添妆还没赐下去。”若颜喝了口茶,“萧二小姐既已绣完了嫁衣,想来今日应该没什么事,可否让她入宫来我见上一见?便把这添妆赐下去了。”

    “你见她,不会难受吗?”李亦哲有些担心。

    “过去的事总要有个释怀的时候,臣妾还没那么脆弱。”若颜浅笑着,好似真的没什么事似的,其实指尖攥着袖口已泛了白。

    “那便让你身边的丫头过去传进来吧。”李亦哲伸手揉了揉她的脸,“只一点,切莫委屈了自己。若是她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你同我说,我罚她。”

    “陛下不必忧心。臣妾会护好自己的。”若颜挽着笑却觉得心里酸的厉害。

    “陛下,前朝几位大臣求见,等着您去议事呢。”林公公过来提醒他。

    “那我去忙了。”李亦哲站起身,“你记着用膳。”

    “好。”若颜起身将他送出了几步。

    若颜遣了凌音去传萧绮入宫。凌音走后,若颜不顾宫人劝,带着雪莺出了宫门,坐在门口回廊的栏杆上看着外头纷纷扬扬的大雪。她伸出手接下几瓣雪花,看着它们在自己手心里化成水。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渐渐的空了。

    小时候有一年,也下了这样好的一场雪,她在护国公府的雪里学着阿姐先前跳舞的样子在雪地里转圈,高兴地满脸都是笑。那时候的她也像萧绮一样,单纯任性,无忧无虑。那时候的云若颜,真可爱啊。她想着想着便落了泪。

    雪莺瞧着也有些难受,递了帕子给她擦脸:“娘娘想起什么了?”

    “雪莺,你瞧,这雪好不好看?”她回过头挽起一个笑来问雪莺,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好看,娘娘更好看。”

    “你莫哄我了。”若颜苦笑,“雪是好看,可是百花凋残。终究是,到了曲终谢幕之时。”

    “娘娘说什么呢?如今瞧着百花凋残,可待春天不是又百花争艳,一片五颜六色的热闹吗?待明年春日奴婢陪娘娘去赏花。”雪莺笑着劝她。

    “是啊,到了春天又是一年,去年凋零的花儿还有谁能记得。”若颜忽地笑起来,“风烟如故尘似旧,一花凋零一花绽。雪莺,你扶我到院儿里去。”

    雪莺有些为难:“娘娘,地滑。”

    “怕什么?曾经在戏园子的时候到了冬天我还不是要在结了冰的台子上唱戏。早习惯了。走吧,你看着我,不会有事的。”若颜起身拉着雪莺的手便往院儿里去。

    到了雪地里的若颜抬起手臂站在雪里,似是要拥抱漫天的大雪一般,她轻轻地笑着,在雪地中转了一圈。她轻声地说了一句:“下雪了,你看到了吗?”

    也不知这句话是给说的。

    而在相府之中不知为何,即将到了大喜的日子,却一片寂静,像是后日的大婚同相府无关似的。洛寒笙披着大氅坐在曾经若颜住过的花颜院里。院子里那棵海棠树本应当枯了的,却在这严寒冬日开满了海棠花。细看去,树上的花竟是一朵一朵的绢花。

    洛寒笙手里正在给一朵绢花捻上珠蕊。桌上放着一壶酒。

    他将做好的第三百八十六朵绢花缠到那棵树上去,然后坐下喝了一杯酒。

    曾经这昔年酒他还能喝出一丝甜来,如今喝着,竟是如此苦涩,苦涩到从舌尖骂到整颗心脏去了。

    雪落到他身上,将他的发丝染成白色,他似浑然不觉似的,喝着落了雪的酒。

    他看着落下的雪花在杯中化得无影无踪,他轻声笑了:“颜儿,下雪了。”

    小五站在远处看着洛寒笙这个样子不禁忧心极了。洛寒笙如今身子骨本就差了许多。这郁郁寡欢地在雪中喝酒,怕是要更严重了。

    这场雪下的,令人伤情极了。

    萧绮得了凌音的传也是惊讶极了,她想不通这个时候若颜在想什么,竟来传她入宫。她直觉得不想去,可到底若颜是贵妃,她不去便是不尊皇室。想了想,她也确实有话想同若颜说。便跟着凌音去了。

    萧绮刚被凌音领进椒房宫时雪莺便过来接两人了。

    若颜懒懒地倚在寝殿的美人榻上,喝着一杯热乎的八宝香茶。看见萧绮进来,向底下的小宫女使了个颜色,便有热茶奉到了萧绮手边。

    萧绮有些不情愿地行礼跪下:“臣女见过贵妃娘娘。”

    若颜只是笑:“本宫恭喜萧二小姐得偿所愿得嫁良人。雪莺,赐座。”

    “谢娘娘。”萧绮坐上雪莺端来的圆凳,忍着不悦道,“娘娘通传臣女是有话要讲吗?”

    “本宫之前说过你同相爷大婚要送你些东西做添妆,此话做不得假,如今你来便是要兑现了这话。”若颜坐起身道,“只是不知萧二小姐喜欢什么,还是见见人当面问问比较好。”

    “娘娘的礼臣女受不起。”萧绮瞪向若颜。

    若颜知道她有话,便让旁人都下去,只留了雪莺一个。

    “萧二小姐想说什么说便是了,怎的这么大脾气。”

    “你明明知道笙哥哥喜欢的是你。”萧绮红了眼眶,“你为什么当初要入宫舍了笙哥哥?笙哥哥对你那么好,你……你是不是就想入宫做贵妃,就想要这荣华富贵?”

    “萧二小姐自幼有父母宠爱,活得恣意。不知道什么是苦,才养了这单纯性子。可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好的命。”若颜端起茶盏,“不是每个人都有选择的。”

    “可是……陛下当初也不是真的非要娶了你。”萧绮有些嗫嚅。

    “你怎么知道陛下怎么想?他拿我家人的事做文章,我该如何选?”若颜喝了一口茶,“若是萧二小姐又该如何选。”

    “可是,可是笙哥哥现在很不好。”萧绮挽着手里的帕子,“他身体一日比一日差。一直不得开怀,我听说……我听说大夫说他若一直这样会到药石无医的一天的。”

    萧绮说完竟是哭了出来。

    若颜听着有些愣怔,她忽然想起洛寒笙吐血的那次来。

    “娘娘真那么狠心要看着笙哥哥这么痛苦下去吗?”萧绮抬起泪眼看着若颜,“娘娘不能想想办法吗?”

    “如今他是你的夫,同我想来干系也不大了。他好与不好也不该是我管的事了。”若颜叹了口气,又挽起了笑颜,“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从小顺风顺水,到了嫁人的年纪也能嫁给自己心爱的人。而我却从始至终不能选择自己的活法。”

    “娘娘……”萧绮抬眼看着若颜,明明眼前的女子漂亮得不似人间女子,眉眼精致,不施粉黛便能映得天地无色,正是最好的年纪,可她却觉着眼前的女子仿佛已经老了。那颗心像是枯槁了一般。

    “你既嫁了他,便要好好待他。连带着我那份可好?算是……算是我求你。”若颜看着萧绮,眉眼间竟带了祈求。

    萧绮鬼使神差地直接应了声好。她实在是不知道她该如何拒绝若颜的请求。

    “你的添妆我其实已经备好了。我入宫时的嫁妆不少,我让人挑了好的给你备着。还有一件我不知你肯不肯受。”若颜顿了顿,“我将我入宫时穿的那身嫁衣送给你可好?”

    萧绮愣了愣,且不说那身嫁衣的华丽和做工,她若穿着那身衣裳嫁人也是天大的体面。只是穿着若颜的嫁衣同洛寒笙成婚,她总觉得有些别扭。

    “你若不愿便也罢了。左不过也只是我想全个心愿罢了。此生我嫁不得他,那身嫁衣你穿着也算圆了愿。”若颜苦笑。

    “娘娘,臣女问句不该问的。”萧绮看着若颜,“娘娘还爱笙哥哥吗?”

    “如今陛下才是我的夫,他待我很好。”若颜眼里的光黯淡了些。

    萧绮虽是骄横,可也不是个蠢笨的,她自然知道若颜话里的意思。她离座跪下叩首:“臣女谢娘娘恩典。”

    若颜知道她这是答应受这份礼了。萧绮起身看着若颜认真道:“臣女答应娘娘只是想让笙哥哥高兴一些罢了。臣女心悦笙哥哥是臣女的事。便是笙哥哥心里没有臣女,臣女也认了。若如此能让笙哥哥心里好受些,臣女愿意。臣女此生愿为笙哥哥付出一切。”

    “谢谢。”若颜淡淡地笑了笑,“曾经同萧二小姐虽有无礼之处,承蒙萧二小姐不嫌。日后若有需要之处,尽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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