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县里以西十五里的山坳里,王斗看着手下正在练习马术的李二狗他们,整个人变得沉默寡言不少。就因为自己腰受了伤,二哥把他发配在这劳什子山窝里,古北寨那么大的战事也没叫他回去,凭什么?
    王斗觉得二哥变了,没把自己放在心上,所以就连年关酒都负气没回去喝,后来更是带着李二狗他们出去抢了不少地盘,如今手底下兵马多了几十号。
    “三爷,杨爷和鲁爷来了。”
    就在王斗愤愤不平地想着,要好好做出番事迹让二哥刮目相看时,李二狗忽地来禀报道,王斗抬头看去,只见那立起来的寨门口,可不就是大眼贼那厮和鲁大师。
    “不见,让他们打哪来就回哪去!”
    王斗看着杨大眼就来气,这鳖孙不就是趁着自己不在,才在二哥麾下混了个牌面么!
    什么狗屁赛张飞,还真以为自己是号人物了么!王斗这样想着,却不曾想杨大眼忽地策马从寨门口直闯进来,那鲁大师倒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看着直冲过来的杨大眼,王斗亦是大怒起来,这寨子如今是他的地盘,这大眼贼不下马也就算了,还他娘的策马挺矛,是想打一场吗!
    直接提了两把金瓜锤,王斗想都不想就策马迎上,这时候寨子里那些被王斗收服的手下呼喝着想要上前帮忙,“大当家……”
    “都滚回去!”
    王斗声若炸雷,喝住了那群收服的小贼,和杨大眼对马交错,接着两人同时拨马,枪来锤往,都是大开大合地硬碰硬!
    不远处,鲁达驻马停下,看着杨大眼和王斗两人厮打,两人都没下死手,就是在比谁的力气大,不过落在旁人眼里却是斗得激烈,就连李二狗都忍不住到了鲁达身边道,“鲁爷,这三爷和杨爷……”
    “没事,亲兄弟都要闹别扭,打上一场就好了。”
    鲁达笑了起来,他能理解王斗,古北寨先前战事紧急,高爷没派人来唤他回去,定是叫他心里不快,觉得大家都没把他当兄弟看,却不知他的腰受了伤,不仔细养好,将来必留后患,高爷是真把他当亲兄弟,才故意瞒着他,否则以他的性子,但凡知道一点消息,都会偷偷跑去古北寨。
    乒乒乓乓,王斗和杨大眼从马上斗到马下,互相砸得虎口发酸,直到两人都没了力气,才扔了兵器,仰天躺在地上,大口喘息起来,“王阿斗,你气顺了没有?”
    “大眼珠子,你再喊我王阿斗,信不信我把你揍出屎来!”
    “有本事你就试试!”
    杨大眼知道王斗是属狗的,说翻脸就翻脸,和他没法好好说话,拳头比嘴巴管用。
    “你这混账,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你知不知道,二哥多忙的人,为了你亲自跑来这里,你倒好,人不见踪影,年关酒不回来也就算了,连个消息都没有。”
    还没等王斗翻脸,杨大眼已自从地上爬起来,对着王斗就是劈头盖脸一阵骂,“要不是侯大他们那里有传信,知道你老人家如今是神木县绿林道上头把交椅,二哥就要派人四处寻你了,呵呵,真是好威风,好霸气,我还以为你要自立门户……”
    “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子何时要自立门户……”
    “你敢骂我阿娘,王阿斗……”
    两个人又是扭打在一起,浑如街头的泼皮无赖那样,互相饱以老拳互殴,直到各自脸上好像开了酱油铺子,血糊了满脸,眼肿鼻酸的才各自罢手,接着看着对方大笑起来。
    “大眼贼,你脸上的旧伤是怎么回事?是哪个打得你?”
    两人里是王斗最先收了手,因为他看到了杨大眼脸上的淤伤,估摸被揍得不清,不过他可是不记得伙伴里谁能有这等本事,除了二哥和木兰姐以外,便是升哥儿也办不到吧!
    “哎,别提了,一言难尽。”
    被王斗提到脸上淤伤,原本还傻笑的杨大眼顿时沉下了脸,不过他最后把河口堡最近发生的事情都一一说给王斗听。
    “那姓柳的小白脸端的不是个东西!”
    听到杨大眼骂起柳随风,王斗倒没有幸灾乐祸,他可是记得就是这小白脸和二哥说的,他这伤至少要静养四五十日,最好是百日,于是他也咬牙切齿地道,“要不是这姓柳的,二哥怎么会把我丢在这里不闻不问的?”
    “王斗,二哥那是为你好,你还没成亲,要是这腰子没养好,万一日后你王家绝后……”
    “你家才绝后,老子腰好得很,要不你试试……”
    “滚!”
    这时候,下马的鲁达到了两人跟前,“打完了没有,打完了就说正事!”
    莫看鲁达平时笑嘻嘻的,可一旦这个积年的老夜不收沉下脸,便是没心没肺的杨大眼和王斗瞧了都害怕,两人都是连忙道,“听鲁哥的。”
    进了那所谓的聚义厅,杨大眼发现王斗这山大王当得还挺称职,那居中的交椅上,不知道这厮从哪里搞来的虎皮铺在上面,瞧着甚是威武,让他都忍不住想去坐一坐,撸下那虎头。
    “二狗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很快偌大的厅堂里,就只剩下王斗他们几人,“鲁哥,二哥可有什么吩咐?”
    揍了杨大眼一通,王斗心里舒爽许多,再加上知道当日二哥也曾亲自来这山坳里寻他,于是那口气自然消了,于是朝鲁达问道。
    当即鲁达把他们的来意告诉王斗,“老爷要咱们往摩天岭去一趟,看看是什么情形?”
    “那些鸟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算计我二哥。”
    王斗这些时日只是打下了几个山头,收了些尚未有太大恶行劣行的小贼做手下,本就手痒得发慌,如今终于有好事轮到自己头上,自然精神头十足。
    “鲁哥,正好摩天岭那里有伙大贼,便是你们不来,我也要去那里走一遭的。”
    王斗目露精光地说道,当日二哥要他在这神木县的绿林道上闯出名号来,他还是记在心里头的,如今他金锤太保王胡子在神木县的绿林道上那可是响当当的字号。
    眼下整个神木县的绿林道早就乱得一塌糊涂,当日骆驼城里将榆林镇附近有字号的绿林贼匪招募一空,结果没成想都折在了古北寨,这便导致了半个陕西的绿林道势力大乱,需知道那折在古北寨的可都是有牌面的积年悍匪。
    如今为了这些空出来的地盘,那榆林镇附近的绿林大豪可都是带了人马抢山头,这神木县受的影响也不小,也不乏有人想去骆驼城附近分一杯羹,可结果却是大败亏输,差点连命都丢了。
    而王斗就是趁这机会,一家一家的山头打过去,神木县的侯大陈四占了卫府以后,辣手杀了不少人以后,便稳住情势,这卫府照旧是这神木县里最大的销赃窝点,那消息最是灵通,哪家山头势力大损,哪家在招兵买马,侯大他们一清二楚。
    有侯大他们提供消息,知道那些贼匪虚实,王斗自然是带着李二狗带人一端一个准,也就是他没有大肆滥收底下的喽啰,不然他手下人马早就过了两百。
    “那摩天岭有大贼?”
    鲁达皱了皱眉,本来以为只是那些百户间互相串联,如今这又冒出一股大贼来,这可不得不防。
    “那伙大贼里为首的诨号紫面天王,听侯大说,原先是黄河上的水匪,几年前才到神木县,在摩天岭啸聚了几十号贼匪打家劫舍,后来收拢流民在山林间屯田种地,最近陕西绿林道势力大乱,这厮倒是把附近的几伙贼匪都收服了,眼下这神木县的绿林道上,北有我金锤太保,南面便是这紫面天王了。”
    王斗不无得意地说道,对于侯大那厮帮他取的江湖诨号,他还是颇为满意的。
    “在山林间收拢流民,屯田种地,这可不像是普通贼匪。”
    鲁达喃喃自语道,然后朝王斗和杨大眼道,“这摩天岭看起来有古怪,咱们不能轻敌大意,到时候我自去摩天岭打探消息,你们带人马缓行。”
    “鲁哥,何必那么小心,那紫面天王说穿了不就是个打鱼的,我倒不信,他手下兵马比我这里还能打。”
    虽说王斗手下如今不过八十号人,可也是他从几百贼匪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大都是迫于无奈被逼上梁山为贼,多是逃卒和军户为主的青壮,全都有些武艺底子,而且作恶不多,用二哥的话来说,属于可以挽回的良家子。
    王斗用本可以供养几百贼匪的缴获财物和物资养了这六十多骑,日日操练,自然不是寻常贼匪可比,再加上有神木县的侯大陈四为他们凑齐军械,他这里人人披甲,良弓十几张,这神木县的绿林道上还真没有让他忌惮的势力。
    “我虽未去过摩天岭,可是听名字就知道那里多是山地,你的兵马不熟悉地理道路,再能打有什么用。”
    鲁达看着有些骄傲自得的王斗,丝毫没给他面子,直接冷声说道,这才让王斗脑子清醒一些,知道自己犯了轻敌的大忌。
    “鲁哥教训的是,我这就派人去二哥那里报信。”
    王斗沉声道,他不是听不进意见的,更何况二哥过去教他们戚爷爷的兵法,他也是都记在心里的,杨大眼在边上亦是点头道,“这摩天岭不是善地,鲁大哥,你此去可要小心,要不还是我和你一起去。”
    “我一人足矣,人多反倒坏事。”
    鲁达没答应,杨大眼是悍将,和他也学了些斥候的本事,可他这人心不够黑,脸皮不够黑,去和那些贼匪打交道,容易露出马脚。
    杨大眼没吭声,王斗亦是没有嘲笑杨大眼,谁都知道二哥麾下,还真就这位鲁大哥最适合干这等混入敌后刺探军情的活。
    鲁达自单骑独马往摩天岭去了,王斗除了派人去神木县里找侯大陈四,另派人去找那急递铺传递消息,眼下神木县到河口堡的急递铺如今全被曹华打通了关系,这利用急递铺传信可比他们快马来回要快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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