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溪儿:“那他为何送支木簪给她,不送个金贵点的?”

    草绘:“表心意这种事,看的不是花钱多少,而是看花多少心思吧?”

    华溪儿:“倘若他送很多女人木簪,向很多女人表过心意呢?”

    草绘不以为然道:“渣嘛,呵呵,理解,理解的。可这跟我二姐死缠烂打他有什么关系?这难道不是反了吗?”

    华溪儿翻了个白眼:“想必大人收到华越邈的邀约时,并不在自己宫里吧?想必大人情急之下绝不会回宫取木簪的吧?想必大人一定把木簪贴身收藏了吧?想必大人绝没有像其他女人那样,一看是支木簪就随手扔掉了吧?想必大人对左令师早已动心了吧?大人,本少主说的,可全对?”

    草绘急道:“当然不对。二姐快告诉他,他说的一个字都不对!……二姐?二姐?”

    木繁树:“嗯?什么?”

    草绘:“……”乖乖,二姐她想什么了,竟然什么都没听见?

    “饿死了。”贝瀛不合时宜的摸了把肚皮,“喂,快去香厨房看看,那两条鱼做好了没?哦,顺便再熬锅红豆粥给木神大人食用。还愣着作甚?快去快去。”这话,是对一旁的侍从说的。

    侍速去。

    木繁树:“客气了。”

    贝瀛却道:“谁跟你客气了。大人,红豆粥你可不是白喝的,”走过来,摊掌,“雪珍珠,拿来。”

    “应该的。”木繁树笑道。

    这便将十一颗珍珠全数奉上了。

    草绘惊道:“二姐,你为何如此听他的?”

    华溪儿:“嘻嘻。”

    贝瀛:“乖。”将十一颗珍珠一一嵌入窗纱的孔洞中,缺一颗,“抱歉大人,你的那一颗恐怕也要拿来了。

    木繁树想也不想,施法取下腕上雪珠,走近两步,递上,“你的了。”

    “真大方啊。”贝瀛笑得贱贱的,第十二颗雪珍珠完美嵌入,问她,“看出什么了吗?”

    木繁树:“木。”

    草绘定睛一看,果然,虽不算得工整,甚至还有点歪斜,十二颗雪珍珠的的确确拼成了个“木”字,堪堪布满了一半窗纱。以字镂纱,虽说仙族各家早有此俗气,但镂以“木”字的却几乎没有。

    最要命的是,它可是二姐的名啊。

    草绘原是要怒的,然而却听贝瀛呵呵道:“原来大人早就看出来了。那我可不可以认为,这个‘木’字,是大人默许我留在此处的?”

    木繁树不置可否:“随便吧。”

    于是草绘一下子泻了火气,“二姐,难不成你真的……”

    华溪儿却忽然想起了什么,疯了般直朝十二颗雪珠张牙舞爪的扑去,口里嚷嚷道:“我的我的!十一颗雪珠是本少主的!呆女人你想讨好渣令师尽管送你的那颗好了,凭什么把本少主的十一颗也送了他?浑蛋!呆子!还我还我!把我的珠子还我!……”

    木繁树一道术法压下,绿光流转,那十二颗雪珠也便彻底与华溪儿隔绝了。

    华溪儿又拼命挠了几把窗,无果,停了一停,“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珠子,我的珠子,渣令师,呆女人,奸夫**,狗男女,你们抢我珠子,我恨你们,你们等着,早晚有一天本少主要挖出你们的眼珠子赔,……”

    贝瀛捂耳:“大人,你能不能让他闭嘴?吵死了。”

    草绘要崩溃了:“二姐,你怎么可以助纣为虐抢溪儿的东西?渣令师,你自己渣也就算了,干什么拉我二姐下水?华溪儿你哭什么哭,早说过不让你用雪珍珠伤人了,你偏偏不听!……”

    木繁树手一挥,华溪儿应时睡了过去,木繁树以为贝瀛会去接住他,也就站着没动,然而,贝瀛也没动,如此一来,接住华溪儿的便是离他最近的草绘了。草绘怒道:“渣令师你这么待溪儿,心里还把他当华越邈的少主吗!?”

    “当然。”贝瀛答得一点诚意也无,吩咐侍从将华溪儿送回房间,才道,“开饭了。木神大人先请。绘绘,要不要一起呢?”

    草绘正一旁咬牙切齿,蓦然听得此话,忽而一笑,道:“……好啊。”

    三日后的课业是,琴曲。

    凉亭中。

    轻风徐过,一曲奏罢,贝瀛笑盈盈起身,“大人觉得此曲何如?”

    木繁树执茶久久不饮:“一支曲子,两种风情,左令之琴艺精湛绝伦,令人折服。”

    贝瀛笑得颇猥琐:“我的琴艺高超自不必说。但我指的是,与大人方才弹的那支相比,何如?”

    木繁树看了他一眼,面上是官方似的微微笑容:“胜之。”

    贝瀛捏一串葡萄倚在亭栏上吃,道:“没劲。大人总是这样夸人么?面上谦虚有礼,心里却不屑得很罢?”

    “左令何出此言?”

    贝瀛扔一颗葡萄入口,“‘诸艺皆通,名动五界。’有这样的金口碑罩着,大人还会把旁人看进眼里吗?”

    木繁树:“会的。人无完人,……”

    “哦,大道理又来了。”贝瀛拍一下额头作头痛状,“完美即是完美,为何还打死不承认呢?像我,我品行端正作风良好,我就逢人即说从不掩饰的,呵呵。”

    木繁树险些喷茶:“咳,诚然如此,失信于人,总是不好。”

    贝瀛一愣,道:“你说的是那件事啊,我早忘了。有什么不好的?本令师又不是第一次说话不算,他们若是当真了,也只能怪他们记性不好。哎,挺好的兴致提他们干什么?不提了不提了。咱再说一说方才这支曲子。大人,你说我胜了,是不是故意敷衍我啊?虽然我自知自己琴艺不错,但跟大人比起来,说实话,我还是略差一筹。比如中间那段,大人的明显要比我的空灵许多,也更有意境。尾音也是,大人的干净利落,毫无杂音可闻,我的却不然,虽然我也尽力了吧,但总觉得结束得不够纯粹,怎么形容呢?好比我们两个谈情说爱,大人矜持自重,我,呵呵,差些。我呢,属于那种一见钟情、死缠烂打、不择手段、上不了床誓不罢休……”

    嗒。

    木繁树将茶杯轻轻置在桌上,道:“够了。”

    贝瀛不吃葡萄了,捞一杯茶喝,“打个比方而已,大人何必当真。呵呵,心眼忒小的。”

    木繁树看一眼他手里的茶杯,彻底无语了。

    他喝的,是她的茶。

    这样的品行教养,他怎么会是那个他。

    完全变了。

    传闻中的连天雪墟小公子连天瀛,自幼温雅识礼,甚有君子之寂寂情态,绝不是眼前这个样子。

    “我走了。”

    “喂,课还没结束呢大人!我……哎呦!”

    木繁树已走下凉亭,本不想理他,然而,身旁忽然一阵疾风过,正是贝瀛捂着肚子弯腰驼背似虾米的跑过,“大人你不厚道!不就喝你口茶水么,至于么,至于赶尽杀绝在茶里下毒害我么!……”

    木繁树:“……我没……”

    木繁树不解释了。

    她想起三天前的那顿午膳,期间,她本来还一直提防着草绘在饭菜里做什么手脚,然而最终风平浪静,直至今日。

    木繁树摇头笑了笑,三日后药性方才发作,这个绘绘,当真越来越有本事了。可惜她也爱莫能助,仙草一类本归草绘掌控,更何况草蛊。

    “啊,是夫人!”

    石径尽头,贝瀛一声惊呼,险些与迎亭而立的那名女子碰个正着。那女子柳眉细目,面容姣好,气质却略显沉郁,柔声道:“这么慌张干什么?瞧你一头的汗。”说着,举帕为他拭汗,动作神情都十分亲密。

    贝瀛也不躲避,坦然受之,竟还腆脸笑着。不过也只是须臾,腹部突然一串空响,他再坚持不住,别也不告了,飞腿掠径而去。

    直至贝瀛消失不见,那女子才回身朝木繁树望来,浅浅一眼,颔首致礼,木繁树亦微笑还礼,随之那女子转身离开了。

    “呸,不要脸!”

    “媳妇儿,她是我娘,也是你未来的婆婆,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她?”

    “我说的是贝瀛,不是你娘。吃软饭攀高枝靠女人,他果然是堆扶不上墙的烂泥。你说你娘也是,长得挺好看的,又年轻又有权,干什么非要和这种人渣搅和在一起?溪儿,改天替我劝劝你娘,林子大了好树也多了去了,千万别想不开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啊。”

    “我娘才不会寻死,媳妇你不要乱说,……”

    “是你不要乱叫才对。”

    树后的一大一小齐齐一惊,抬头,正看见不知何时过来的木繁树居高临下的笑望着他们。

    草绘不自觉吞了吞口水,缓缓直起了身,道:“二,二姐。”

    华溪儿宽心道:“媳妇儿你怕她作甚?你看木神大人笑容可掬温柔可亲的,哪有你形容的那么可怕了?……”

    草绘一把揉乱他的头发,“闭嘴!”

    华溪儿立刻闭了嘴,还生怕漏气,又用两只小手紧紧捂上。

    木繁树的双手交叠在腹部,十分娴静优雅的样子:“绘绘,有一件事我想……”

    草绘忙道:“是贝瀛的肚子么?好说好说,二姐,我马上把解药给你!”

    华溪儿一旁气道:“媳妇儿你撒谎!你明明向我保证过的,要让那个渣令师只吃不拉三天,再只拉不吃三天,……”

    草绘一把捂住他的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转脸冲木繁树笑嘻嘻,“二姐,……”

    “与此事无关,”木繁树道,“是烟袖草,上次去雾魇沼泽我带回一些种子,一直在药君府搁着,绘绘,你马上回天界,试试种哪里可以存活。”

    草绘眨巴眨巴眼睛,不可置信道:“就这事?”

    木繁树:“不然呢?”

    “……哦,这事好啊。”草绘立刻又是一副心宽地大的笑脸模样了,“嘻嘻,二姐你放心,我马上就去,马上就去哈。”

    木繁树点头微笑,“我送你。”簪画光圈,千里瞬移,人一推,圈一关,草绘就不见了。

    华溪儿登时傻了眼,半晌,才抓两把虚空喊了声:“媳妇儿?”

    木繁树一盆冷水泼下来:“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撒谎!!”

    “我没有。她真的不会回来了。还有,她不是你……媳妇儿。你们不合适。”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你还小,她……”

    “渣令师比你也小,你不是照样缠着他不放!”

    “……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赖在华越邈不走?”

    “我没有。”

    “没有没有,你就只知道说‘没有’!那我问你,人人都知道渣令师很渣,你讨不讨厌他?”

    “……”

    “你来华越邈授课,是不是因为他?”

    “……”

    “他三番两次偷你东西,你可怨恨他?”

    “小孩子家家的,哪来这么多无聊问题?”

    “为什么不回答我?!”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好,回答也行。都不是。我没有缠着他,来这里授课也不是因为他,他偷我东西,我不怨他,更谈不上恨他。不过几株烟袖草罢了,刚才你也听到了,我有种子,以后想要多少就种多少,种得起,也偷得起。满意了?”

    “哼,口是心非的女人,谁信你。”

    “我没想让你信我,只想让你离开绘绘。你们都还小,根本不合适。”

    “好啊,那你离开渣令师,我就离开我媳妇儿,怎样?”

    “一言为……”

    “木神大人,你想离开我,经我同意了吗?”

    木繁树闻声回头。

    青青柳树下,贝瀛正一手撑着树干,一手捂住肚子,冷汗淋漓,虚弱至极且气愤至极的将她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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