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衣提着食盒,不情不愿的站在柴祐琛的别院门口。
    说起来,这是她头一回来这里。
    谢景泽来这里住的时候,翟氏怕她来了打扰二人用功,那是再三叮嘱,切莫靠近,切莫靠近。
    这宅院看上去并不大,门口种着两株上了年纪的老槐树,刚发了嫩芽,看上去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门紧紧的关着,连个看门的小厮都没有,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够听到树上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
    “三娘子怎地来了?”
    谢景衣闻声回头,只见柴贵提着几包药从身后走了过来。
    “我阿娘炖了些汤,叫我给柴二送上一些。你提着药做什么?谁病了?”
    柴贵忙上前拍了拍门,门很快就打开了,他瞪了那开门的小厮一眼,“你怎地又偷懒了,没有瞧见门口站着人么?谢三娘子来了,你竟然敢让她在外头站着,让公子知道了,仔细他罚你。”
    小厮欲哭无泪,唯唯诺诺的躬着身子,站在了角落了,偷偷的打量着谢景衣。
    “三娘子快请。也是小的不懂事,见公子在马车上睡着了,便没舍得叫醒他,让马车多绕了几圈,等回到家一瞧,公子着凉了。这不郎中刚刚来看过,我跟着去抓药了。”
    “可是发热了?”谢景衣皱了皱眉头,加快了脚步。
    柴贵点了点头,“可不是,还咳嗽得厉害,先前我走的时候,公子已经沐浴更衣了,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知道小娘来看他,一定高兴得不得了。我家公子,这还是头一遭有人给他探病呢!”
    “什么?”谢景衣惊讶的看了过去。
    国子监附近的宅院,十分紧俏,号称自带文曲星气。因为大部分的院落,都不太大。
    柴祐琛这个院子,也不例外,看上去倒是同他国公府二公子的身份,很不匹配。
    两人不知不觉的,便走到了柴祐琛的卧室门前。
    柴贵叹了口气,“公爷常年外放,公务繁忙,公子小时候没有办法跟着到处奔波,便被留在京城里。公主要顾看大公子……我家公子就……”
    “柴贵,你长了胆子了。”柴贵说到一半,被屋子里柴祐琛冷冷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他立马闭了嘴,当真是欲哭无泪。
    公子哟,你不懂,我这是在给你助攻呢!
    你不是想早日娶谢三娘子么?我瞅着如今的局势,你喜爱谢三娘子,可比她喜爱你多多了,如此这般下去,怕是要给人当倒插门女婿!
    “公子,谢三娘子来了,小的这就去给您熬药。”他说着,晃了晃手中的药包,拔腿便向院子外跑去。
    卧室的门一下子打开了,一个穿着桃红色裙衫的女婢端着铜盆走了出来,对着谢景衣行了个礼,“见过谢三娘子。”
    谢景衣微微颔首,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
    她生得一双好杏眼,清澈又水润,隔得近了,甚至能够在她的眼睛里,看清楚自己的倒影。
    一张瓜子小脸儿,白皙又红润,头发细细的有些绒,给她平添了几分少女的娇俏。
    她很漂亮。
    女婢躬了躬身,“那阿瞳便先行告退了。”
    谢景衣在门口微微站了一会儿,方才抬脚迈进门去。
    她想象不出柴祐琛的屋子是什么样子的,当然她之前也从未想象过。
    一进门,一眼便能够瞧见墙上挂着的那副春江渔歌图,这是在杭州的时候,柴家设宴,齐国公的妾室邑夫人请她画的。
    果不其然,被柴祐琛要过来了。
    谢景衣心头微动,往里走去,柴祐琛穿着一袭白色的中衣,斜躺在床榻上,黑色的头发散落下来,因为发热,脸微微有些泛红,整个人的棱角好似都被磨平了,莫名的显得乖巧起来。
    在床边,斜挂着一把伞。
    这伞谢景衣也认得,是她模仿裴少都画的那把星空伞,头一遭拿出去用,就被柴祐琛给抢走了。
    谢景衣勾了勾嘴角,将食盒往屋子中央的小圆桌上一放。
    食盒碰到桌子上的碗,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她低头一看,只见桌子上放着半碗汤,尚有余温。
    谢景衣握着食盒的手指微微一动,转过头去笑道,“我就说你有汤喝。我阿娘偏生不听,还叫我巴巴的送过来。你说你自幼习武,怎么地科考一场出来,还生病了,以后我可是要笑话你的,弱不禁风柴祐琛。”
    柴祐琛一听,捂住嘴咳嗽起来,谢景衣脚步顿了顿,到底走过去,给他拍了拍背。
    “既然不舒服,躺着便是,汤留着晚上,让阿瞳给你加热了再喝。你留着肚子,等柴贵熬好了药,喝了药发发汗,明日便好了。”
    “公子,怎么又咳上了,枕头边有药,你且喝上一口。”
    说话间那阿瞳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谢景衣微微退了一步,她便从那枕头边儿,拿出了一个小玉瓶,快速的打开来,递给了柴祐琛。
    柴祐琛拿着喝了一口,咳嗽顿时就止住了。
    阿瞳松了一口气,又将那瓶塞塞住,行了个礼,快速的离开了。
    谢景衣眸光动了动,“我先回去了,阿娘还等着我回家用饭呢。”
    柴祐琛一把拽住了谢景衣的手腕,“哪里有你这样探病的……都还没有坐下就要回去,青厥都比你有良心。”
    谢景衣看了柴祐琛一眼,把手挣脱开来,伸手一拽,拽过来了一个圆凳,坐了下去,复又站了起身。
    “坐下了,现在我要回去了,一会人我叫人送青厥过来探病,你且准备个凳子,让他也坐一会,方才有良心。”
    柴祐琛一愣,轻笑出声,随即又大笑起来。
    谢景衣被他笑得心里发毛,佯装镇定,哼了一声,抬脚又走。
    柴祐琛眼疾手快的又一次抓住了她的手腕,“阿衣……我生病了,想喝汤……可是栗子炖鸡?你才进门,我便闻见了,很想喝嘛!”
    谢景衣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这算什么?
    这是猛虎落泪,雄狮微笑!让人不寒而栗!
    她想着,正色道,“请把那个千回百转的嘛字收回去!”
    柴祐琛又笑了起来,“好嘛……”
    “柴祐琛!”谢景衣恼道,也不瞅瞅自己,你可是日后要拜相的人,学什么不好,学人撒娇!
    柴祐琛见谢景衣急了,清了清嗓子,抬起了头,露出了鼻孔,“阿衣,我想喝汤,给我端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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