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衣回了小院,快速的换了便服,推开了窗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变得舒坦了起来。

    正所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青山村再好,到底也是做客。只可惜,上辈子,她到死,都是客居宫中,没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她甩了甩头,很快的甩掉了这一丝感慨,搬出了各色的颜料,还是调起色来。

    青萍在一旁煮着茶,“三娘子刚刚回来,不歇一会儿么?今日老爷升官,夫人夜里要摆家宴,厨上都忙活开了。”

    谢景衣笑了笑,“这段时日,姚掌柜可有来?”

    青萍惊呼一声,将扇着炉火的扇子一搁,取下了腰间的钥匙,“小娘不提,我都给忘记了,姚掌柜来了,拿了好些银票。目前杭州只有咱们一家出蓝花布,翟家染布坊过年都没有歇,出了好些货,港口的大船,那是一拨接着一拨的,赚了好些钱呐。”

    “翟老爷很高兴,便先分了一次红。说是锦绣坊李家的人,已经从洛阳回来了,他们花大价钱请了个花板师父回来,也开始卖花布了。这一回,怕是分得最多的一次,下次年底再分。”

    谢景衣点了点头,这些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倒是外祖父,比她想象中的更会抓住机会。没有一样东西,是永远都爆卖的,有人的第一个吃了肉,剩下的人,就只能同他一道儿慢慢喝汤了。

    青萍说着,拿出了一个小木盒子来,“姚掌柜说这银票放在他那儿,他心中发慌,生怕被人偷了去,便拿来府上,要我藏起来了。还说等三娘子回来了,他就同您对账。”

    “知了,还有旁的事情吗?”

    “十五的时候,宋知州府上派人来下过贴子,说宋大娘子邀你一块儿去看灯,不过您没有回来。过了十五,老爷同大公子回来之后,柴二公子来过了,说十五猜灯谜,中了好多灯。府上没有小娘子,便送来给几位娘子玩儿。”

    谢景衣调色的手一顿,“灯呢,在哪里?”

    “奴怕落了灰,收起来了。是盏小驴灯,奴瞅着倒是像三娘子的那头青厥。”

    她说着,提了一盏灯笼过来。

    谢景衣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伸出手来,摸了摸小驴的耳朵。

    柴祐琛是疯了么?江南的灯,东京的灯,宫中的灯,她什么灯没有见过?

    哪里有人会扎驴子形状的灯,一点都不显得吉祥如意。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还哄她阿爹阿哥说,是猜灯谜赢来的。

    “大姐姐同二姐姐的是什么灯?”

    青萍想了想说道,“大娘子的是芙蓉花灯,二娘子的八角宫灯。”

    谢景衣又捏了捏那小驴的嘴,这厮绝对是在讽刺她丑,不配花只配驴!

    谢景衣翻了个白眼儿,“把这灯,挂到青厥那儿去吧,它肯定喜欢。”

    青萍一惊,嘴唇动了动,这么好看的花灯,就送给一头驴了?驴子要什么灯?不过小娘说的话,她是半点不敢反驳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状态不对,一直等到谢保林回来,谢景衣方才调出了一种满意的颜色。

    才走到主院的门口,就闻到了一股让人上头的饭菜香气,谢景衣快步走了进去,谢保林同谢景泽已经在上座喝上了小酒。

    谢景娴则是低着头,有些神游天外,不知道想着些什么。

    “三囡,快来,有你喜欢的酒酿吃。”谢景音见谢景衣来了,挤眉弄眼了半天,将她拽到了自己身旁。

    谢景衣努了努嘴,“咋回事?”

    谢景音压低了声音,“阿爹要给大姐姐说亲呢!”

    啥玩意?

    “哪一家?”

    谢景音摇了摇头,“不是杭州的。是京城的,说是阿爹以前的旧友,家中有个儿子同阿姐年纪相仿,以前还开玩笑提过说要结亲,也不知道人如今成亲了没有。阿爹就是提了一嘴,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谢景音咯噔一下,“姓什么?”

    “姓韩好像是……不过阿爹就是添个人选罢了。阿爹现在是通判了,大姐姐可选的人就多了。”

    谢景衣松了一口气,偷偷的看了谢保林一眼,还好她阿爹没有先皇喝多了就乱点鸳鸯谱的毛病。

    “倒是没有听阿爹提过,在京城还有旧友呢?”

    谢保林听到了谢景衣的话,看了过来,“你们两个在一旁嘀嘀咕咕些什么。有什么事情,直接问阿爹便是。”

    “阿爹也是堂堂正正科举出仕,哪里没有同窗,没有师门了。什么姓韩的,你韩伯伯姓韩名江,乃是比阿爹早几年入仕的师兄。阿爹这么多年,都是个小小县令,也不大好意思,多联系旧友,总觉得丢了老师的脸面。”

    谢保林说着,眸光闪动了起来,“徐家的事情,阿爹已经知晓了;还有这次遇袭,柴二公子也同我说了里头的虚实。阿爹年纪不小了,此番若是不进一步,便想着一辈子就做个县令做到老了。”

    “比起在老师面前丢脸,阿爹啊,还是不想在囡囡面前丢脸。遇到了危险,都要靠囡囡来保护,阿爹惭愧……此番往京城去了一封信,也不知道师兄是否还惦念着旧情。”

    “如今阿爹也做了这通判之位,也算是略略有一些底气了……”

    谢保林还絮絮叨叨的说着,谢景衣已经脑子嗡嗡作响了。

    上辈子她到底活了个什么名堂,为何什么都不知晓呢?

    谢保林同韩江,乃是师兄弟。韩江的老师是谁?那是即将飞黄腾达的王公啊!所以,她的阿爹,竟然是王公门生。

    王公在先皇时期,一直不得志,手底下的门生,混得好的也寥寥无几,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熙宁二年已经来了。

    在阿爹和大兄的灵堂之上,她也不记得,是否有韩江的身影。

    她那时候,悲痛欲绝,又一个人都不认识,便是来了,也只当是看在了永平侯府的脸面上,竟然对此毫无所知。

    谢景衣想着,闭了闭眼睛,轻笑出声。

    “阿爹真好!我喜欢阿爹。”

    谢保林老脸一红,他们家囡囡什么都好,就是说话太过直白,他想着,拿起筷子,给谢景衣夹了一个大鸡腿,阿爹也喜欢你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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