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终于软了下来“月婵,我们的意思是,我年纪大啦,做不动啦,你们兄弟三人该商量着怎么给我养老了,你们也占一房,总不能不给钱吧。”

    费令仪冷笑一声“一个月一家10块钱,三个人就是30,你做什么一个月要30块钱的生活费,快赶上一个工人大半个月的工资了,你胃口可真大。我问你,二叔、三叔他们两家也是每月给10块吗?”

    二叔和三叔连连点头:“是啊,说好了的,我们每家都出10块。”

    “别蒙我了,你们一家人一个月也开支不了10块钱,会有10块钱给奶奶?奶奶我们可以养。可别说奶奶现在身体壮得能打死一头牛,就是没生活能力,10块钱在城里也能舒服地过一个月了,三家人平分,一家人3块3毛钱,我家出多一点,给3块5毛,要同意,月底的时候来拿,要不同意,大不了大家拼个同归于尽。”

    说着,作势把菜刀往前一砍,吓得他们一缩。

    老太太连道:“同意,同意!”说完就想溜。

    费令仪喊道:“站住!我话还没说完。”

    几个人规规矩矩地站住了,奶奶战战兢兢地说:“你说,你说,我们都听着。”

    “听着,这个院子是我们家的,平时不准你们到这里来,谁来我砍谁。每个月的最后一天,奶奶可以来这院里拿3块5的生活费,拿了钱马上就离开,不准啰嗦,听清楚了没有。”

    “听,听清楚了……”话音未落,这些人早跑没影了。

    “咣铛”一声,费令仪手里的菜刀应声落下,心力憔悴,刚才全靠一口气撑着,随即人也瘫倒在地上。

    崔月婵扔掉木棒,上前扶起她“令仪,你怎么啦?”

    费令仪脸色苍白,满身是汗,人已虚脱“他们,走啦……”

    “走啦。”崔月婵流下泪来“妈没想到你那么厉害,把他们全震住了。”

    费令仪惨然一笑“除了拼命,还真没其它的办法了。”

    崔月婵恨恨地道“我当时也顾不上害怕了,说实话,他们要真敢伤了你,我一定会跟他们拼命。”

    费令仪前世从没人这样发自肺腑的关心过自已,心下感动“妈,我绝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的。”

    她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已的腿哆嗦得不行,根本就不听指挥,索性全身放松地倒在地上。发现崔月婵全身也在哆嗦,不由得笑了起来。

    毒日当头,院子里很快就呆不住人了,母女二人互相扶持着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从井里摇了盆水来洗手洗脸。

    “短时间内他们不会来了,妈,我买了灯泡,看看灯头在哪里,晚上老点蜡烛可不行。”

    灯头找到了,把电灯挂上,开关线断了,找了根绳子接上。灯亮了,这让母女俩很是安心。

    两人又换了净衣服,才开始织毛衣,明天要上集市卖,时间宝贵,没时间伤春悲秋了。

    第二天一大早母女俩就开始煮土豆,有了昨天的经验,这次可就容易多了。两人美美的吃了一半,将剩下的小心地装进口袋里,然后换衣服准备赶集了。

    费令仪其实是很注重仪表的,她穿上原主略显宽大的碎花衬衣,心里很是感慨,以前想要减肥,真是比登天还难,现在这种身材,可是花多少钱也买不来的啊!只是现在,身材如何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到集上能顺利地把这些织好的鞋袜卖出去,换成钱。否则,最迟后天,家里就断顿了。

    崔月婵从没卖过东西,脸皮很薄,跟费令仪找了张废报纸垫在屁股上坐着,眼巴巴地等着人来买。

    不多时,她心里就着急了“令仪,怎么还没人来,是不是卖不掉哦?”

    再过一会儿,她又唠叨起来“这里离化肥厂很近的,要是有熟人看到了怎么办?”

    费令仪火了“你要怕见熟人就在家呆着。”在她的公司,要是有人在她面前这样婆婆妈妈的,她早开除了。

    可是,转眼一见崔月婵眼泪在眼睛里直转圈,她心里又软了。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是这具身体的母亲,而且为了她,一个如此瘦弱斯文的女子会不顾一切地跟人拼命。父亲不在,她就是原主唯一的亲人,也给了自已久违的母爱,自已怎么能象对待下属一样的喝斥她呢?

    “妈,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做生意不能着急,得慢慢来。现在时间还早,赶集的人还没来呢。我们不偷不抢,凭自已劳动生活,不丢人。”

    崔月婵收起眼泪“令仪,妈知道,妈都知道,不急,啊!妈只是有点小资,以前没做过生意,不懂得这些。你还是孩子,这些应该是妈来操心才对的。”

    说话间已经有人来问了“这是小孩子穿的小鞋了吧?多大孩子穿的?”

    “婶,你真有眼力,七、八个月以前的小孩子吧,要在地上走就穿不了这个啦。这鞋又暖和、底子又软,抱在怀里的小孩子穿最合适不过啦。”

    “好到是好,就是我家小孙子胖,脚又大又肥,你这穿不上啊!”

    “婶,没关系,你看看,小了多少,我马上给你织,很快的。”

    “那就太好了,你先织着,我去买点菜,一会儿就过来拿。”

    “好啊,婶,你看看你喜欢哪个款式,嗯,这个吧,这个款特适合胖嘟嘟的小孩子,你孙子穿上肯定特好看。”

    胖婶走了,费令仪飞快地拿出钩针,开始织鞋子。崔月婵有点担心“那胖婶一分钱没交,她说去买菜该不会是托词吧,要是织好了她不来怎么办?”

    “你放心吧,她会来的。”费令仪说着话,手却不停“她在别的地方也买不到合适的鞋,就是不要,她也会来看一下的。”

    崔月婵没有说话,也拿出早准备好的棒针,也开始织起来。

    一对小夫妻走过来,大着肚子的妻子道:“哇,你看,这好象是婴儿穿的小鞋袜,真好看!”

    “那还用说,这是上海最新款式的婴儿鞋袜,我妈是上海人,她可是织毛衣的高手。”崔月婵虽穿着简单朴素,但毕竟诗书之家出身,气质优雅得体,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哎呀,还真是,老公,买吧,这么漂亮的小鞋袜,以前都没看到过,错过了就买不到了。”

    “买就买吧,哎,你这怎么卖啊?”

    “鞋2块5一双,袜子2块3一双,你要买得多,可以优惠点。”

    那丈夫迟疑着问妻子“你说买多少?”

    孕妇有点犹豫“这……”

    费令仪见两口子有点拿不定主意,赶紧道:“大哥,大嫂,我天天卖,可有经验了,一般都是准备3套,小孩尿多,3套才换得开,最少也得2套。现在只生一个孩子,可不能委屈。”

    两口子同时道“那就3套。”两人也没讲价,直接付了14块4就走了。

    崔月婵眼睛都睁大了“令仪,这钱这么好挣?我一个月工资还不到80块钱,这3套鞋袜的线钱还不到1块5呢,就净赚了差不多13块钱。”

    费令仪笑笑:“妈,我们俩的人工也要算钱的。你等着吧,这日子有奔头了。”

    第一笔开张生意就有了14块4的进账,崔月婵精神也来了,手里更快地织着,眼睛却不住地四处张望,生怕错过了一个买主。

    胖大婶买了菜过来,费令仪刚织完一双小鞋,胖婶看了,很是高兴“好好好,真不错,小姑娘,多少钱?”

    “婶,这些寻常的小鞋我的卖价是2块5,虽说你的小鞋要多费点线,看你这么诚心,也给2块5吧。”

    “行!”胖婶爽快地付了钱,刚要走,又被费令仪叫住了。

    “婶,我刚想起来,你小孙子一双鞋子能换得过来吗?要不,我再给你织一双吧,加上2双加大号的袜子,你后天赶集还上这儿来拿,行不?”

    “哪敢情好,这小姑娘,想事情就是周到,你织吧,我后天来取。”胖婶乐呵呵地走了。

    很快,小摊上的小东西卖得只剩下最后的2双小鞋子了,费令仪心里很是高兴,从包里掏出钱来,一五一十的数着。

    突然,她的眼睛被一个身影吸引住了,江致远跟一个女孩子手牵着手,从街那边走了过来。从费令仪小摊走过的时候,怔了一下,然后就装做没看见的样子,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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