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费老太太却又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我跟老二、老三商量了,你们要回来住也行,不过,每个月得给我10块钱的生活费,你要不想给也行,马上拿上你的东西滚。”

    崔月婵心里一凉,悲从中来“妈,现在天佑生死未卜,你能不能不要这样逼我?天佑没出事的时候,我们没少帮补你们,天佑的工资没了,连我的工资也停发了,我哪来的钱给你呀,别说10块,现在我身上连1块钱也没有啊。”

    “没钱?天佑当了多少年的厂长,你就当了多少年的厂长婆娘,说你没钱,谁信?天佑在家里是个不管事的,钱全在你手里攥着。没钱,存折有啊,明天到镇上银行取去。”

    “妈,做人可不能昧了良心啊!二弟和三弟家修新房子,是你带着来找我们借钱,还说修好了以后我们可以回来住。一共拿了多少钱你心里难道就没个数?说是借,你们还过一分钱吗?现在干脆就不认账了。还有,你老说老二、老三是农民,经济困难,你的吃穿用度,生病住院,哪一笔钱不是我拿出来的?你摸着自已良心好好想一想,我崔月婵自嫁进你们费家,有哪一点对不起你?”

    崔月婵说着就哽咽起来:“令仪才18岁,好容易才从阎王那里捡回一条命。她虽说是个女儿,可到底是天佑的骨血。她昏迷了整整三天,滴水未进,她叫了你18年奶奶,难道你就这么狠心地看着你的亲孙女流落街头、沿街乞讨?”

    “跟你借钱,空口白牙,无凭无据的,你凭什么说跟你借过钱?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谁叫你自已不会生儿子?”老太太似乎是铁石心肠,任崔月婵如何哭诉,根本不为所动

    “他爹死得早,我一个寡妇把他们兄弟三个拉扯大,你以为我容易?天佑当兵,参加工作,三个儿子就数他最有出息,他不该孝敬我?”老太太说得理直气壮。

    老太太走到门口“你要认你是费家的人,是天佑一房的,就得出钱给我养老,要不想出钱,趁早滚蛋,别在我面前晃悠。你可听好了,每个月10块钱,一分都不能少。你准备好,我明天就来拿钱,要拿不到钱,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说完,老太太头也不回地甩着手走了,崔月婵无力地坐在了地上。

    不过,她可不能这样消沉下去,天佑不在,她当母亲的绝不能先就倒下了。这样想着,她打起精神,又开始忙活起来。

    太阳已经下山了,可女儿却还没回来。镇上的集市现在应该早散了吧,这孩子怎么还没回来呢?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更大的恐惧向她袭来,令仪才18岁啊,正是如花似玉的年龄,长得又这么漂亮,万一遇到坏人可怎么办呢?女儿昨天才从昏迷中醒过来,身子还没恢复,昨天晚上又一夜没睡,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自已怎么如此糊涂,竟让她一个人去赶集呢?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她可怎么活得下去呀!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天完全黑下来了,崔月婵才看见女儿一瘸一拐地出现在视野里,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口袋。

    她心肝俱碎,扑了上去,一把抱住她“令仪,你可算回来了。”

    女儿却好象全身的力气全用完了似的,一靠着她,身子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令仪!”她吓坏了,想把她扶起来,女儿却摆了摆手“妈,我没事,让我歇会儿。”

    她捡起女儿掉在地上的包“买这么多膨体线?”

    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费令仪似乎缓过气来了,慢慢地站了起来“妈,咱们回家吧。”

    费令仪拿出蜡烛点上,掏出一个馒头“妈,饿坏了吧,我给你买了个馒头,你快吃了吧。”

    崔月婵不肯接“妈不饿,还是你吃吧。”

    “我买了两个呢,我的那个早吃过了。”

    借着烛光,崔月婵发现女儿脸上居然带着笑意。

    “令仪,你到哪去了,回来这么晚,快吓死妈妈了。”

    “妈,我们能活下来了。”

    “真的?”崔月婵又惊又喜“你还是先告诉妈,你到底去哪儿啦?妈可告诉你,有些事情,哪怕是饿死也不能做,知道吧?”

    “妈,你想哪去了”费令仪疲惫得快撑不住了。

    “我昨晚上织的那些小鞋袜很受欢迎,可惜就是织得少了点。”她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在梦呓。

    “我买了个灯泡,明天查下电路,看能不能通上电,锁也买了,以后,你就可以跟我一起赶集了。”说这话的时候,费令仪身子已重重地倒在床上“唉!我累了,让我先睡会儿再说,好吗?”

    没等崔月婵答应,费令仪已蜷在床上睡着了。

    崔月婵百感交集,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要不是家里发生这些变故,令仪现在应该想的是后天高考的事了吧。唉,也是她这个当母亲的太过无能,竟让女儿这个稚嫩的肩膀去承受生活的重压。这样想着,泪水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看着那一大包膨体线,知道女儿的用意,她是想再织些小东西到集市换钱呢。她小心地到院子里的摇井里压了点水,用水仔细地把手洗干净,又找了件干净的衣服换上,再拿出线团开始团线。

    半夜肚子实在是饿得撑不住了,她拿出女儿带回来的馒头,掰了一小半在嘴里细细地嚼着,完了,接着又开始团线。

    半夜的时候,费令仪醒了“妈,你还没睡?”

    “没事,你这线反正要团,有蜡烛照着,没问题。你再睡会儿吧。”

    费令仪起来“不睡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现在精神好多了,要做的事还多呢。只是这身太臭啦,实在受不了,该洗洗啦,有水没?”

    崔月婵放在手里的线“院子里有口摇井,能压出水来,我替你打水。”

    滨江地区的农村,多数人家的院子里都打了摇水井。

    揺水井是一种把地下水引到地面上的工具。井中心安了块引水皮,利用引水皮和井心的相互作用力,把井水从井里抽出来。只是摇水之前需要舀一瓢水倒回井里,然后向上向下提撬架,如此呼呼几下,这瓢水就引着井里的水哗哗流出来了。用完之后则需要留下一瓢水,方便下次摇水。

    “妈,你怎么知道院子里有摇井呢?你以前来的时候用过?”

    “那倒不是,以前跟你爸回来,打一转就走了,根本就没注意。”崔月婵说着话,手里却不停地团着线。

    “我今天去找昨晚那大婶要水,大婶就是从她们院子里的摇井里打水给我的。我想着以前那一大家子人不可能没水用吧,回家后就在院子里找,果然让我找到了,只是没有撬架,万幸那撬架就放在屋子里,让我找到了。那大婶真是好心,从她们家端来一盆水,又教我怎么摇水出来。有了水,这下就好办多了。不过,你用水的时候,一定不能把水全倒光了,记得要留一瓢啊。”

    幸好现在是夏天,夜里虽然有点凉,不过,能痛痛快快地擦下身子也是不错的。费令仪换上崔月婵找出来的干净衣服,感觉舒服了许多。

    费令仪拿出针线,开始织小鞋子“妈,今天家里有没人来过?”

    “没,没有。”母亲的一丝慌乱并没有逃过费令仪的眼睛。

    “谁来过?是奶奶吗?”

    崔月婵真不忍心让女儿操心,哪怕能让女儿再过几个小时宽心的日子也好啊“没人来过,你别瞎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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