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再次登上金柳峰的叶净身旁还有一位老人,董难言连忙行礼道:“见过两位师叔。”

    随着叶净一同来金柳峰的矮小老人笑着摆了摆手,“师侄啊,怎么还是这身衣着,那件秋色法袍怎么没换上啊,难道不喜欢?”

    从小过惯了贫苦日子的董难言哪有奢侈到身上穿的衣服没坏,就换上新衣服的道理,在董爷爷还在的时候,只有过年时,少年才会换上一身新衣服,等少年一个人的时候,就只有靠着自己的缝缝补补了。

    董难言笑着开口:“师叔,天还不冷,我这件衣服也还能穿,山路崎岖的,有很多枯枝尖草,万一剐蹭到了,可就糟了。”

    从马由衷口中知道董难言贫苦遭遇的叶净点点头,对于山上人来说,勤俭持家是好事,虽说少年所需要的一切,落叶宗都会满足,倾力培养,但是修行后,开销可不像家里过日子,这修行可是一个无底洞,灵丹妙药,天材地宝,神兵利器,神通法术,哪一样是白来的?不都得靠钱嘛!

    但虽然勤俭持家是好事,但是也不能太寒酸了啊,俗话说得好,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你一个修行中人,出去总得穿得体面点不是,况且那件秋色法袍,可是件品质上好的法宝,哪有被剐蹭磨损的道理。

    叶净随手一挥,布下一道禁制,防止外人偷听,进而说道:“师侄啊,我与你叶澈师叔今日来,主要是将落叶宗修行的神通功法和心法,传授给你。”

    董难言打起精神,修行一事一直是少年的重中之重,能否改变命数,可就全靠修行了。

    不过董难言有些奇怪,就在金柳峰上传授?

    少年在家里的书中看到过,什么江湖门派,仙家大宗,不都是有什么藏经阁、兵器库之类的地方吗?

    听着董难言的疑问,叶澈笑着解释道:“师侄,你所说的藏经阁、兵器库,咱们落叶宗自然也有,但里面放置的,大都是一些普普通通的玩意,不怎么珍贵,除了最重要的,放在祖师堂中的宝贝,咱们落叶宗的宝库,可都在你叶华师兄手里那枚被祭炼成跟乾坤袋一样功效的金色落叶里,那可是咱们落叶宗开山鼻祖所留。”

    叶澈指了指身旁仙风道骨的老人,“你叶净师叔那枚落叶你看到了吧,那是耗费了咱们落叶宗十几枚长青树落叶祭炼成的一件飞行法宝,够珍贵了吧,不过跟你叶华师兄手里那枚一比,那可真是天差地别,人家那枚,可是祖师爷从东部大宗里带出来的。”

    果真是个没收过徒弟的,瞧着叶澈越说越远,叶净从金柳峰云雾中一拽,撕扯下三片云团,盘坐在云团上,笑道:“师弟,照你这么讲,这站着可是说不完了,还是坐下让我讲吧。”

    叶澈也不生气,朝董难言嘿嘿一笑,坐在云团上。

    毕竟没当过师傅,对于传授徒弟一事,叶澈可是个门外汉,这也是矮小老者在祖师堂愿意退一步,不跟叶净争抢到底的原因之一,不然到时候让他传授董难言,老者也头疼。

    在离地不过几尺的云团上,董难言正襟危坐,继续认真听着叶净从头开讲。

    “叶澈师弟提到的开山鼻祖,暂且不提,我们先从别处说起,修行境界相信马贤弟已经跟师侄你讲过,师侄你百窍齐开,在开窍境遥遥领先,但是也不可窃喜,自恃天资出众,要知道业精于勤,荒于嬉,开窍境只是修行中的第一境而已。”

    看着董难言认真点头的样子,嘴上说着不可窃喜的叶净眼底闪过一摸喜意,刚才的话只是一种告诫而已,一个修行一日抵得上别人修行数月半年的人,荒废能荒废到哪去?

    老者继续道:“修行路上,自身修为固是第一,但是趁手的神兵法宝更是难得,我们修行人所用之物,当然不是凡尘俗物,凡兵之上,就是法宝,由我们修士祭炼而成,等级不一,就拿我那件飞行法宝金叶来说,那就是一件中等法宝,而师侄你的那件秋色长袍,品质可就高了,乃是我落叶宗都为数不多的上等法袍,莫说是枯枝尖刺,便是登楼境的倾力一击,也能挡下!”

    看着董难言震惊的样子,叶净慢悠悠道:“凡兵上有法宝,法宝上有灵宝,不同于法宝,灵宝不光有上中下等之分,还分为先天后天,先天灵宝,顾名思义,天地所生,威能莫测。而后天法宝,则是同法宝一样,由人为祭炼,但切不可认为后天法宝不如先天法宝,强弱之别,因物而异罢了。”

    说道灵宝,叶净叹了一口,“灵宝珍贵,我们落叶宗除了当年开山鼻祖传下来的一柄不知是何等级的灵宝飞剑外,这么多年,再也没有得到过一件灵宝。”

    对于关乎落叶宗兴旺的董难言,叶净没有藏着掖着,说出了在落叶宗都只有寥寥数人知道的辛秘。

    “外面都传言我们落叶宗开山鼻祖是被逐出师门的,但其实不是。”

    叶净眼中精光闪动,沉声道:“我落叶宗开山鼻祖乃是因为大道与那东部大宗所修之道驳逆,所以不得不离开宗门!”

    什么落叶归根,思念宗门,落叶宗开山鼻祖所在的师门乃是神州东部四季长春的长春宫!

    那么与长春宫大道驳逆的落叶宗,不言而喻。

    哪有什么香火情!

    提到开山祖师,叶净叹了口气,“我落叶宗开山祖师是何等惊才绝艳,但可惜,从鼻祖仙逝后,我落叶宗一代不如一代,修行到如今,竟是连一个渡海境的修士也没有,所以至今鼻祖遗留下的那柄灵宝飞剑,也一直放在鼻祖坐化之地,也就是咱们落叶宗后山的枯井鬼牢中。”

    董难言欲言又止。

    叶净笑道:“师侄你是不是想问,既然知道灵宝在哪里,那为什么不去取出来?”

    见董难言点点头,叶净苦笑一声,“哪有那么容易,后山的枯井鬼牢中,有着我落叶宗从开山至今关押拘禁的鬼物,其中就有一头渡海境的鬼物,是鼻祖当年亲手关押进去的,用来磨砺门下弟子。后来鼻祖突破元婴无望,坐化在枯井鬼牢中,传下令来,落叶宗门下弟子只有达到渡海境,才能去枯井鬼牢中取出灵宝,继承鼻祖衣钵。”

    终于听到最关键处的董难言眼神凝重,开创了落叶宗的开山鼻祖应该就是铁匠大叔口中的金丹境了,这般惊才绝艳的人都无法突破到元婴境,那自己呢?

    注意到坐在云团上的董难言有些萎靡的样子,叶净连忙出言宽慰,跟师侄讲这么多可不是为了打击师侄的,而是要让少年知道,作为落叶宗大兴的希望,他身上到底肩负着什么。

    “师侄莫要听我说咱们落叶宗没有渡海境就灰心,师侄你百窍齐开,乃是一等一的天骄,这也是我度你上山的原因,若是说这落叶宗有谁能取出鼻祖所遗灵宝飞剑,带我落叶宗走上大兴,我想也就只有师侄你了!”

    董难言苦笑一声,问道:“师叔,那我们的落叶宗鼻祖当年开了多少窍啊?”

    叶净摇摇头,“一代不如一代,说来可笑,传到现在这辈,咱们落叶宗连开山鼻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满头白发的叶净从云团上站起身,“师侄,虽然不知道鼻祖当年开了多少窍,但是毋庸置疑,你的天资足可与鼻祖比肩。”

    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简,交与董难言,叶净解释道:“这是我落叶宗只有核心弟子才能修行的叶脉练气法和脉络静心诀,足以修到渡海境,至于后续境界的,都在枯井鬼牢中了。”

    “开窍境后是纳气境,窍穴开,灵气入,但是若无吐纳练气之法,灵气并不会沉积在窍穴中,只会在体力经脉流转,再度回归天地,所以需要练气,这也是修行人又叫练气士的原因,吐纳练气,气沉窍,就是纳气境,之后练气化神,内视己身,外视天地,修得神识念,就是凝神境了。”

    “凝神拨雾,登上长生楼,那就是又是一番景象。”

    正在循循教导的叶净突然停下,抬头望天,金柳峰上响起一道声音,“两位师叔,先歇歇,一会带着董师弟来到大殿外,我好让全宗的弟子知道,他们现在多了一位小师叔,不然若是有不长眼的冲撞到了小师弟,到时候可麻烦了。”

    叶净看看在一旁点头的叶澈,笑道:“师侄你先慢慢消化,你也听道了,一会你叶华师兄昭告全宗你这个宗主小师弟的身份,到时候得需要你在落叶宗大殿外露个面。”

    叶净再度瞥了眼紧闭门窗的木楼,指着董难言,笑道:“既然知道了那件秋色法袍不怕磨损,你就穿上吧,总不能穿的这样在全宗面前露面吧?师侄你收拾收拾,我和你叶澈师叔就在金柳峰下等你。”

    送走了两位师叔,董难言掂量着手中玉简,好奇的打开。

    开窍者,存心养性,练气沉窍。

    人心者,叶脉也,脉络交错,人心复杂,风吹草动,叶动而脉不动,世事驳杂,人动而心不乱,是为静。

    心静入定,开窍穴,通经络,纳气沉窍。

    按着玉简上叶脉练气法所说,董难言山边入定,试着尝试一下。

    金柳峰下,叶净和叶澈站在树下,仙风道骨的老者笑问道:“师弟,你说以师侄的百窍齐开的资质,多少时日能气沉窍穴,达到纳气境?不如我们打个赌?”

    矮小老者笑着反问道:“知秋师侄,当年在开窍境也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吧,才做到气沉诸窍,但是董师侄的窍穴要比知秋师侄多上一些,依我看,以董师侄的天赋,至少需要两个月吧,这样吧,我就赌一个半月,师兄你敢…”

    话说到一半的叶澈回首望向金柳峰,一脸震撼。

    一旁率先发问的叶净仰头大笑,“天佑我落叶宗。”

    落叶宗内,灵气疯狂向山边运转练气法的入定少年身上涌去。

    少年没有成为纳气境。

    因为这般鲸吞灵气的气象,引起了落叶宗山水震荡,护山阵法自动打开,稳定山水气运。

    没有灵气再让少年炼化进窍穴里了!

    ————

    陆陆续续有人从一座座山峰或者洞府中来到落叶宗大殿外的广场上。

    不少弟子都交头接耳,疑惑不已,宗主才刚刚传令落叶宗弟子聚集大殿外,落叶宗的护山阵法就开启了,难不成有什么人胆敢攻打落叶宗?逼得落叶宗开启了护山大阵?

    别说弟子,就是不少客卿长老都脸色难堪,忧心忡忡,聚集全宗,打开护山阵法,这么大阵仗,难道是与落叶宗水火难容的森骨域打上门了?

    在那位白骨娘娘白露成功破开凌虚境,成为渡海境后,森骨域的弟子行事更加嚣张霸道了,这段时间,死在落叶宗外面的弟子十有八九都是栽在森骨域弟子手里。

    不少长老在愤怒的同时叹息一声,本来落叶宗与森骨域的关系不应该这样的,哪怕互相看不顺眼,也不至于像如今这样,在外面遇见就一定要分个生死。

    不过这其中就要涉及到一桩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没人愿意提及,上一个提及出来的,还是气的离开了落叶宗的叶心老祖。

    听着身边的窃窃私语,站在长老客卿下方的刘耀也十分诧异,身为宗主叶华的亲传弟子,昨天在祖师堂见过董难言,刘耀以为这次让全宗人聚集在大殿外,是想介绍一下那位一入落叶宗就一步登天的小师叔,但此刻随着护山阵法打开,刘耀到是不这么想了。

    难不成真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大殿外的人不知道,让落叶宗人心惶惶的罪魁祸首,停止练气的董难言此刻正站在门口,叫着一位正在睡回笼觉的少女。

    停止练气的董难言也很纳闷,难道是他太笨了,怎么才运转了一会叶脉练气决就停止了?

    想到两位师叔还在金柳峰下等着,董难言也就收起了再试一次的念头。

    穿上那件上等法宝秋色,董难言只觉得穿上了金山银山一样。

    皓魄当空宝镜升,云间仙籁寂无声,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衢万里明。

    名为秋色的淡金色法袍,据叶净师叔说这件法袍是叶华师兄耗费了百枚落叶再加上许多山上人修行交易用的灵玉石才从做买卖的宝镜山上买下来的。

    一块灵玉石有多贵重,在山下凡俗间,大概相当千两黄金,当然,这还是有价无市,想买不一定有人卖。

    打开门,睡饱了的宋皆宜一愣,门外洗漱干净,换上淡金色衣袍,面容清秀,眼眸细长的少年面带笑意,静静站在门口。

    露出两颗小虎牙,宋皆宜眯眼笑道:“怎么,昨天才显摆完那件定情信物,今天又要来显摆另一件了?”

    送出那柄铁匠大叔给的长剑后,少女算是跟他记上仇了。

    董难言苦笑一声,“刚才师叔说要我去落叶宗大殿外,所以我想问问你,看看你去不去?”

    拍了拍少年肩旁,宋皆宜笑道:“董难言,我现在可是你的婢女,你总不能带着一个婢女去吧?”

    婢女?

    董难言心里腹诽一声,哪有太阳都晒屁股了,还在呼呼大睡的婢女?

    不过想想也是,带着婢女身份的宋皆宜去大殿外,是有些不合适,董难言嘱咐道:“那我就自己去了,你在金柳峰待着吧,小心谨慎些,别让人发现了马脚。”

    拍了拍少年肩旁的宋皆宜收回手,衣服质地还不错嘛。

    少女敷衍着答应,“知道啦,知道啦,你放心,就算我被发现了,也不影响你做落叶宗的乘龙快婿,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突然,宋皆宜大喝一声,“董难言,你想干什么!”

    门口少年,突然间两只手抓住少女的肩旁,眼睛直视少女,叹了口气,一板一眼的说道:“宋皆宜,我知道我把那柄长剑送给马由衷,你有些生气,但是我只是借给他,如果你以后不在拿我昨天愣神的事取笑我,我就考虑等马由衷不再需要的时候,将那柄长剑送给你,并且要是有机会,我就介绍铁匠大叔给你认识,怎么样?”

    宋皆宜抖了抖肩,“我不要,那是他给你的东西,但是你必须要让我见到他,你要是答应了,我就不说了,况且,我也不是取笑你,我说的又不是假的。”

    “一言为定!”

    关上门,没有了睡意的宋皆宜打算开始修炼,最起码马马虎虎这几天得突破凝神境吧,不过还没等少女静下心来,门口又响起一阵敲门声。

    脱下秋色,换上以前的粗布衣衫,去而复返的少年将昨天从祖师堂得到的长剑向少女怀中一抛。

    “宋皆宜,你不是说要做个侍剑丫鬟嘛,这把剑就交给你了。”

    也不给少女发问的机会,少年转身就向金柳峰下跑去。

    将手中长剑随手放在一边,心情好上不少的宋皆宜倚在栏杆上,看着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人影,少女咧嘴一笑。

    好吧,不取笑你了。

    金柳峰下,叶澈和叶净看着小跑下山的粗布衣衫少年,皆是摇头一笑。

    落叶宗大殿外,身为落叶宗宗主,自然轻易察觉到护山大阵因何而开的叶华此刻心情甚好,等到这董师弟修为有成,他肩上的担子也能轻一轻了,回首看了看腰佩晚晴的叶芷,叶华不由得脑中打起算盘,师弟虽好,但关系上,终究不是一家人啊。

    “各位。”

    自家宗主在大殿外站定,下方落叶宗众人安静下来,等着听究竟是何要事,要这么兴师动众。

    随着一道金色落叶降临在男子身边,叶华朗声道:“今日让各位在此集合,没什么大事,就是让大家见见,我落叶宗,叶心师叔收的弟子。”

    冲着董难言微微一笑,在叶净、叶澈点头微笑下,在下方众目睽睽之下,穿着粗布衣衫,目光明亮的少年有些紧张的轻声道:“各位吃午饭了吗?我叫董难言,很高兴见到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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