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零躺在搭建好的帐篷里久久不能入睡。

    他的周围躺着好几个已经熟睡的男孩,他们所睡的游艺团帐篷一般都是6个人睡一顶,零现在睡在靠近门边的床位,耳边听着周围男孩们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睁着眼睛看着帐篷顶,完全没有睡意。

    良久,零坐起身拿起床边的衣服穿上,下床穿好鞋后,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零站在夜晚的广场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迪奈斯游艺团的人字顶大帐篷,这顶大帐篷占据了付林广场将近三分之二的面积,巨大的帐篷将天空中皎洁的月光遮挡住,在地面上留下了一大片阴影。零向前走了几步走出影子外,抬头看着天空中的那轮上弦月,眯起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在异世的有一个好处就是,即使身处大都城内,也不会闻到汽车尾气的味道。零不停地深呼吸着,享受着夜晚片刻的安宁。

    此时已是深夜,原本灯红酒绿的商业街也差不多熄灯休业了,大街上只有几盏路灯亮着,零静静地站在原地,仰头看着天上的几缕薄云随风从月亮前游过。

    突然他听到了些动静,零低下头看着一旁从帐篷内走出来的澜雅,心里很奇怪她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嗨……”澜雅摆摆手,低声向他打着招呼。

    她走到零的身边,看着他在月光下炯炯有神的银灰色眼瞳问向他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呀?”

    “哦……睡不着,起来走走……”零答了一声。

    澜雅看着广场边的公园椅示意零一起去那儿坐坐,零点点头跟着澜雅一起走了过去。

    “呼……今天可真是危险呐,我们差点儿就进了监狱……”澜雅看了零一眼,庆幸地说道。

    零耸了耸肩膀没有说话,只是靠在椅子上看着天边的月亮。

    澜雅转过脸看着零被发丝挡住的侧脸说道:“今天真是谢谢你。”

    “我?”零疑惑地说道,“你应该感谢公主殿下,是她帮咱们解了围。”

    “在公主没有出现之前,是你一直在努力缓解局面,你甚至为了我们要跪在那种人面前……”澜雅又回想起零在斯瑞德面前卑躬屈膝的场景,心中一阵气愤。

    “贵族子弟果然没一个是真君子。”澜雅握了握拳,咬着牙气呼呼地说着。

    “君子?哈哈……”零听到澜雅的话笑了两声,“君子肯定是有的,只不过很少,也不能一概而论,那些传承久远的贵族之所以长存于世,一定是有他们存在的道理。”

    “然而我遇到的贵族子弟没一个算得上是德行端正,公主殿下除外,其他的全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因为一点小事不满意就乱发脾气,仿佛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澜雅皱着眉头摊开双手道,“你知道吗?有一次,一个贵族青年来咱们团里看表演,看完我跳舞后,非要让我做他们家族的专用舞姬,我爸爸不同意,当然我也不同意,然后他居然要强行带我走,后来要不是加杜叔叔出手教训了他们,我就真的被他那帮手下带走了……”

    零默不作声地听着身旁澜雅的话语,澜雅弯下腰用手支着下巴看着零继续说着:“加杜叔叔打了他,把他赶走了,谁知道惹来了更大的麻烦,那个青年的家族是那座城里有头有脸的大氏族,跟城主的私交很好,所以即使是对方先挑事,我们也有理说不清,闹到最后,还是加杜叔叔向那个青年当面道歉,还赔偿了一大笔金币,这事才算了结。第二天咱们游艺团就从那座城里搬走了,后来的一段时间里,咱们都不敢去大城里驻演。也是因为那件事,爸爸让我以后表演都要带上面纱……”

    零看着澜雅失落的神情,轻叹了一声劝慰道:“这又不是你的错,美丽是一个女人最大的本钱,你应该庆幸自己没有被那种纨绔青年据为己有。再说了,你在舞台上为大家呈现的是赏心悦目的舞蹈表演,而不是你花容月貌的外表。”

    澜雅听到零的话语,脸上浮现出笑容,她看着零在月光下的脸庞说道:“花容月貌……你可真会夸人~”

    零轻笑了笑,他看着澜雅的姣好的面庞说:“只要是个男人都不会否认你的美貌的,澜雅小姐,我说的不过是大众眼中的事实。”

    “谢谢~”澜雅单手支着下巴看着零点了点头,“不过,跟那位公主殿下比起来还是差了点,唉……人家的气质太好了,她将来一定会成为万民敬仰的好公主的。”

    零没有说话,回过脸去继续看着天上的月亮,澜雅也直起腰靠在椅子上,侧目看着零说道:“我今天看见公主殿下看你的表情,她好像……认识你……”

    “怎么可能!”零一口否决道,“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我只是个普通人,我跟她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天上的云朵和地上的泥土,懂吗?她怎么可能认识我……”

    零摇了摇头,别过脸去用头发挡住了自己尴尬的笑容,澜雅看着零说:“可我留意到了她的眼神,她在你抬头看见你的时候,那种表情和眼神,好像突然见到了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那时候我以为她下一秒就会喊出你的名字……”

    “可事实是她下一秒问我叫什么名字……”零摆了摆手对澜雅说着,“别多想了,也许我只是……只是长得跟她的某个朋友相似而已,她只是第一次看到我有点小惊讶,我觉得就是这样。她是公主,而我……”

    零说着用手掌在自己身前比划了两下,撇着嘴示意一旁的澜雅仔细看,他接着说道:“我只是个穷小子而已,三天前我还在为我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萨岭密林而担忧,两天前我还在为自己将来能不能吃饱饭而烦神,我怎么可能会跟公主那种高高在上的皇女有关系。人家自从出生起就再也不用为自己的未来而烦恼,他们可以随意干自己想干的事,关于自己的兴趣爱好,他们可以毫无阻碍地去追求,可我们呢?我们只能一步一步的,艰难地向前迈进,能安稳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已经是我们所能追求的最靠谱的目标了。关于生活,我们则一直都很迷茫,不是吗?”

    澜雅看着零的侧脸,静静地听着他说完自己的话,她无声地微笑着,而后将目光转向天空中的月亮,过了片刻,她开口说道:“生活……我也一直都在想着,自己到底应该追求些什么?”

    “只要不跟那些贵族比,脚踏实地地去实现自己的每一个目标,我觉得我们就能感受到生活的乐趣。”

    零说完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他侧过身对澜雅说,“那么,我就先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澜雅说着向零挥了挥手,零牵起嘴角向她淡淡地笑了一下便转身向帐篷里走去了。

    澜雅独自坐在椅子上,看着零走进帐篷后,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起身向自己的帐篷走去。

    “怎么样?”辛娜看着镜子里的零问道。

    零坐在理发椅上,身前披着的围布上撒满了碎发,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倒影,左右扭了扭脖子,看着被自己剪短的头发,感觉整个人的风格从忧郁转换成了明朗。

    零露出笑容,他看着正站在身旁欣赏他发型的辛娜,出声感谢道:“剪得真好!真不愧是迪奈斯游艺团最顶尖的造型师啊辛娜姨!”

    “你满意就好~”辛娜笑着将零脖子后的围布解开,拿下卡在他脖子上的毛巾将他脖子后的碎发擦干净。

    辛娜看着站起身的零喊了一声“等一下”,随后拿起理发剪修了修他脑袋侧面的头发。

    “差不多就行辛娜姨,我这头发天生就带点自来卷。”零不以为意地说道。

    “好了,”辛娜修剪完又拿着毛巾掸了掸零的侧脸,“去洗个头,吹干了再让你德雅姐给你简单地化个妆,再有两三个演出大概就轮到你出场了。”

    “化妆就不用了吧……”零苦笑了笑,“我就在台边跟着乐队弹曲,又没观众看我的脸,没什么化妆的必要……”

    “那怎么成?”辛娜看着零说,“这么年轻帅气的小伙子第一次上台表演,那可不得打扮得帅气一点儿~”

    零听着正了正自己胸前的领结,又捋了捋自己穿在身上的黑色迪奈斯乐队礼服,他故作正经地说道:“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儿小紧张。”

    辛娜看着零一板一眼的样子笑出声来:“待会儿上台了,可别弹错了曲谱。”

    零跟着笑起来,而后走向了一旁的洗发池。

    今天已经是迪奈斯游艺团在岚尔都城驻演的第三天了,在经历了第一天的游行宣传之后,迪奈斯游艺团在游行当晚开启了首演,大型人字顶帐篷内座无虚位,来客众多热闹至极。

    零跟着忙了三天,这三天里除了在后台跑前跑后,就是跟着乐队一起排练曲目,团长希望他能尽快融入到乐团当中,好在吉他的伴奏效果很好,与乐团磨合得也还算顺利,没多大障碍。而三天后的今天,将会是他第一次跟着乐队登台表演,为澜雅她们的舞蹈提供音乐伴奏。

    “快快快!行动起来,行动起来!”勒森得奇在舞台边的入场口拍着手为演员们打气,“自信,要自信!笑出来,微笑~说的就是你,零,拿出迪奈斯乐团吉他手专业的演奏精神来,完成这场表演,你将会成为未来演艺界中一颗冉冉升起的演奏新星!”

    “抱歉团长!”零无奈地笑着说道,“我已经在很努力地微笑了,但还是忍不住心底的紧张,如果澜雅姐或者舞团里任意一位美丽的姑娘愿意亲吻我的脸颊的话,我想我的紧张感会下降很多。”

    “零你可真流氓!”化着精致妆容的优莉皱着鼻子笑骂了零一声。

    “流氓!”舞团里的其他舞女们跟着笑骂道。

    原本紧张的气氛在零的调侃下缓解了不少,零抱着吉他躲在乐队里龇起牙笑着。

    “快到你们上场了,端正你们的姿态,尤其是零,”勒森德奇脱下自己的牛仔帽拿在手里给自己扇着风,“你要追求我们舞团里这些美丽的小姐我可以不管,但你必须完成你的演奏,拿出最敬业的态度,能保证么?”

    “向你保证,团长!”零提高嗓音认真地看着勒森德奇说道。

    “好的!等今天的表演圆满结束,我就允许我最美丽的女儿澜雅轻吻你的脸颊~”勒森德奇笑着说道。

    “喔~”其他人纷纷跟着起哄起来。

    “什么呀爸爸!我可没有答应!”穿着舞服澜雅红着脸对勒森德奇喊道。

    “噢~我美丽的女儿,你应该给予我们乐团里最年轻的新手乐师一点儿应有的鼓励,何况他在你的眼里还那么的帅气~”勒森德奇笑着打趣道。

    “喂喂!我只是开玩笑而已……”零苦笑着解释道。

    “哦?你是在嫌弃澜雅姐的香吻么?”一名小舞女盯着零笑问道。

    “我可没这么说。”零抬高眉毛无奈地摊了摊手。

    勒森德奇回过脸看了一眼台上,接着转过身对即将登场的众人说道:“好了,该你们登场了!我美丽的姑娘们,跳出你们最动人的姿态来,还有我们最优秀的乐师,一定要弹奏出打动人心的乐曲,现在……舞台是属于你们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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