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道人等人自己明显也是知道法仪的缺陷的,需要运使长久,但这也可能给敌方准备应对的机会,故是为了配合法仪,牵制敌手,他们先是向下祭出了一道黑赤色的烟云。
    此云一落,本来天青色的天幕立时化作了一片深玄之色,滚滚烟尘弥漫,顶上天光被蔽了去,唯有光都上空的十座造物日星仍是在那里亮着,只是这些造物的光芒却此刻也是极度收敛,似被压制了下去。
    这些云团并不是六派的惯常用得手段,而原本是一个邪魔祭炼的法器。
    六派很久以前就明白了,面对法力雄厚,道法高深的修道人,一些专以污秽侵蚀法力的邪魔手段反而更为有用。
    这些手段往往威力强大,效用极好,只是修炼邪魔之法容易扭曲人心人性,很可能会祸害同道,所以他们自己并不修炼,只是将收缴上来邪魔法器留着,在这等时候便可用出,这般既能保证威能,又不怕影响到自己。
    张御对此只是看了一眼,没有去多管这些。
    这些邪魔污秽手段或许别的法器会难以抵挡,可离空紫炁砂恰恰是无惧于此的。
    紫炁砂哪怕只剩下一粒,只要有足够的心光催运,就又能重新演化出来,若不是此物自身有其极限所在,那他能一直催化下去,直至覆没地陆。眼前这东西,其实还不如方才那些能自身衍生的白色气雾有威胁。
    收回目光后,他便凝神观辨那些落于天地之内的气机,不一会儿便能清晰察看出来,此中大约是一十二道气机,也即说此神通手段当有十二个人在主持,方才被他剑光所斩之人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数目。
    他略一思索,便是有了对策,开始默默转运心光气息。
    此时此刻,那一柄一直潜藏不出的惊霄剑渐渐焕发出了一道白光,此光初时辉耀,但在他催发之下,很快又极度收敛,好似变作了光芒凝筑一般。
    此是他在催运自己的“斩诸绝”剑势。
    斩诸绝到了极高境界之时,斩气便若斩人,再进一步,万事万物斩之即绝,只是他非是纯粹的剑修,没有将自己全部的心志气意托付在这上面,故是几乎难以触及到这一层。
    但实际上,若是给他足够运炼的时间积蓄,正如他以往所用蓄养剑势之法,是可以将剑中之威能推动一定层次之上的。
    一般来说,与敌交战之际,一切电光火石之间发生,战况亦是瞬息万变,是不容许他做如此选择的,可是当下,却是恰好给了他一个机会。
    故是他于此际缓缓调整气息,运炼剑势。可哪怕是如此,也仍是达不到斩诸绝的真正高度,所以在推动了一会儿之后,自身气息就无法再往上拔高了,这也意味着他没法再继续提升剑势之威,也达不到斩气即斩人的程度。
    不过他并没有就到此收手,除了心光推动之外,他还拥有“重天”玄异,可以将自身原先所有的手段再往上拔高一个层次!
    到得这刻,他眸中神光一闪,霎时已是将“重天”玄异运使了出来。
    这一刻,一股玄妙意念涌入身躯,并旋即渡送到了惊霄剑之中,此剑光亮一敛,似诸物皆是往里投落,似若化作虚无,便连他自身,除了那一点冥冥之中的牵引,似也感受不到其之存在了。
    他将手腕微微一转,持剑在手,而后感得那十二道气息之所在,立定天穹,一展大袖,对着天中就是一斩!
    这一剑斩出,没有任何显兆,也不存在任何感应,因为在此之前,任何天机玄感都已是被剑势所斩杀!
    随着那剑斩下来,天地之机仿佛出现了一个变动,于道人等人心头莫名一空,好似飘飘荡荡不知己身之何在。而同一时刻,他们的那些停落在水液长舟之上的假身像是画中之人被从画布之上抹去,也是一并从天地之中化去不见。
    在一阵恍惚之后,于道人清醒了过来后,他发现只有自己这边三个还站在那里,其余人俱已是伏倒在地,生死不知。
    他大吃一惊,急忙察气辨看,却见这些人气机仍在,心头微松,可随即又是一沉,因为倒伏的所有人都是意识受创,难说什么时候还能醒来,且好像每一人是道基受损,便得醒觉,似也不知能否恢复原先法力了。
    此刻他再观自己,本来以为只是假身受损,元神又一次被磨灭,然而却是惊惧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催运,也是无法将元神凝聚出来。
    张御这一剑发挥了斩诸绝之威能,落斩于其等气机之上,不但将他们假身尽数斩杀,也是将从根本上将他们的元神杀去,至此再无可能化出。
    此一剑不曾真正有一个人被杀死,这里面既有他这一剑还不曾到达到斩诸绝最大威势的程度,还有就是他留了手。因为双方纵使如今敌对,可他与此辈事实上也并不是什么仇敌。
    可领!
    无论是相助建立眠麓,还是助熹王及朱宗护夺取昊族权柄,他最终目的都是要为了接触此世更深层次的隐秘,从而找到“上我”的下落。
    若是没有必要,他不会去下得死手,只要削夺去对手的斗战之能便好。当然,若是涉及性命之斗,他自也不会有丝毫客气。说白了,只有道行足够高,实力又足够强,他才有资格去做这等事情。
    不过这一剑留有余地,反而让他隐隐觉得,对“斩诸绝”之法有了更深一层的领悟,此时也是不觉沉浸于此中。
    而上方也是久久没有动静,因为包括于道人在内的所有人都被他这一剑给震慑住了,一时都是不敢妄动。此刻他们也是处于两难之境,不知道是该是就此收手,还是继续下去,不得不发信讯去往门中求问。
    于道人三人等待消息之际,都是坐于舟上,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他们却是被张御那一剑弄的信心全无,倒不是他们自身意志薄弱,而是斩诸绝这一剑纵然没夺性命,可元神破灭,自身精神气也俱被杀却,完全失去了与敌斗战之心了。
    六派上层在收到讯传之后,,这才知晓光都这里遭遇到了强势阻截,不但多数人因此伤了道基,无力再战,其中功行高深之人也无法再寄托元神攻敌,此事已然难以为继,商量下来后,为了避免更大损失,立刻发下令讯,将人都是召了回去。
    张御正感悟剑势之间,顶上的光芒渐渐亮了起来,却是那些邪魔黑烟没有了后续支持,被紫炁砂逐渐消磨了去,看这趋势,用不了多久就可化至无有了。
    此时光都城内之前被破坏的气壁,也是在造物日星强大的灵性力量支持下被修复了回来,六派之人若想再想从外往内攻,势必需再次设法击破这一层屏护,当然他若自内往外出手,自是不受此等影响的。
    不仅如此,他还见得那头顶之上的灵旋也一并收敛缩小,逐渐化无。
    得见于此,他知六派此回已然收手了,略作思索后,他也未在悬于半空,而是往光都之中落身下来。
    这时他忽然有所感应,却是觉自东北方向有一道微弱气机过来,却是自镇压之地传来的。
    他略略一辨,便知是方才丹丸落下,那个方向上被镇压的那一位虽然没有选择离开,但却是滋生出来的那一道法力给城中传了一道灵讯。
    他意念一转,脚下走出一步,星光一闪,已然来到了镇压那人的地窟之中。隔着那一层厚重玉璧,他看着其中那道人身影,道:“这位道友有何话说?”
    那道人抬起头来,披散头发之下目生精芒,道:“我只想问一句,可是外有来攻打光都?是否需要我出来帮忙?”
    张御道:“城中已是无事,尊驾可以安心了。”
    那道人见他欲走,唤道:“等一下,我似未见过你,你可是熹王新招揽的帮手么?”
    张御道:“并非是。”
    那道人不觉皱眉,道:“非是熹王所揽之人,”他神情一沉,“那你到底是谁?”
    与六大派所认为的不同,这位和卫道人一样,本来是出身昊族之人,也算是皇族之旁支,因为涉及到了当初昊皇皇位之争,才被镇压到了这里。
    但他并不是会被永远镇压在此的,按时间算,最多再有二十多年,他就可以出去了,可以名正言顺的重归昊族了,到时候凭他的功行地位,无疑有得到厚待。
    几百年都熬过来了,还剩下区区二十年,他也又怎么会急着出去?所以就算别人放他走,他也是不会走的。
    可若是外面出了变故,那他岂不是连累到他?故他急切想知道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张御平静看他一眼,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往外走去,那道人焦急道:“你回来!回答我!”但是张御却是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一道灿烂星光之中,唯有他怒吼之声传出,在那里震动角台。
    角台负责看守的军尉闻此声响,神色凝重的拿出一块晶板,持笔在上面写到:“囚道仇氏,关押四百载仍不驯服,似还欲借外敌来攻之际逃脱去外,建言再加刑四百载,以磨其心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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