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大厅之内,辛瑶见英颛凝视着自己的身后,知晓有异,目光一落,见自己脚下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影子,正陷在自己的身影之中。
    她稍作沉吟,手持竹剑,忽然往侧移过半步,半旋转身,目光一撇,然则那里什么都没有。
    可她待再度转回来的时候,一个面目阴冷的黑衣道人赫然在面前,双方可谓近在咫尺。
    她心下一惊,手中竹剑正要挥出,忽然间,一股黑火自地上升腾而起,这黑衣道人随之被黑火撕裂开来,转瞬化去不见,而周围存在的人和事物也是再次变得鲜活起来。
    那一团黑火则是凭空飘动了一下,又是重回到了英颛身上。
    辛瑶扶了扶眼镜,将竹剑放好,冷静问道:“英师兄,那是什么?鬼怪?”
    英颛点了点头。
    辛瑶思索了一下,要说鬼怪,古夏时候也是有的,不过多是掌握了一点修持之功的凡人所化,都是无法久存之物。
    不过也有一些邪修刻意祭炼的,还有一种,就是功行未成,抛却了自己肉身存在的修道人,而其中有一些极为特殊的存在,往往不能以常理来看待。
    她猜测自己方才所见应该就是最后一种了,只是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第一时间想到是否是安氏便宜卖给自己的这座大台有古怪。
    这时她撇见严鱼明低着头似在思索着什么,问道:“严师侄,你可是知道些什么么?”
    严鱼明一抬头,哦了一声,道:“我方才想着,好像听青曙师兄说起过一些相似的事情,我去把他找来问问。”
    说着,他就转身往外跑,过了一会儿,青曙与他一同走入大厅之内,后者对着几人一抱拳,道:“严少郎方才与我说了此事,按照几位方才描述,我确实知晓一些。
    我听先生说起过,这应该是一个是叫昙君的人,金瞳署还为这件事特意找过先生。”
    他下来就把自己所知道的,有关于昙君的事在此大致讲述了一下。
    辛瑶听闻这个昙君的来历后,知晓这人不是自己能对付的,本来许成通在此或能抵住此人,但是恰好这位得了关照出门去了,至今未归,所幸今日英颛来此。
    她抬首道:“英师兄,你一来就发现了此人,可能降伏这鬼怪么?”
    英颛淡淡言道:“这人若虚似幻,附心而存,只要你心中有定静,便是见到此人也无碍。”
    辛瑶沉吟道:“定静?”
    严鱼明听着有些心慌,道:“那英师伯,我们这些弟子又该怎么抵挡呢?”
    辛瑶道:“英师兄既然这么说,那就是无关乎修为了,全是看修士个人心境修持了。”
    严鱼明苦着脸道:“说是如此,可是被人时时被盯着,总是有些不好的感觉,何况每一个人总有点私密之事吧?”
    辛瑶轻轻点首,道:“这也是个问题。”
    修道人在修成心光或者法力之后,身躯洁净无垢,若不是出于习惯,通常无需再如凡人一般去沐浴洗漱,也不会有浊物存身,倒是不怕被有人窥伺。
    但是与人私下交谈或是一人独处的时候,想到有一个人就在旁边盯着,却又如何定静的下来?
    严鱼明道:“青曙师兄,以往那些被这昙君盯上的人会是如何?”
    青曙想了想,道:“按先生的说话,那或许就会被其替代为原来之人。”
    严鱼明不解道:“替代?”
    青曙道:“比如说,你我若是被其所趁,那么他便会代替你我成为其中一人,而与你我相熟之人却丝毫察觉不出其中的不对,仍会把其当作原来之人。不定我们两个人现在就有一人被代替了,他人却觉得理所当然。”
    严鱼明只觉背后涌起一股寒意,这几乎是把一个人存在从世上给取替了,这比直接杀死一个人还要可怕。
    英颛这时猩红色的眼眸转来,看向青曙道:“你是说此人有替代他人之能?”
    青曙道:“是的。这是先生说过的,所以这事后来交给了金瞳署处置了,可虽然他们有金瞳之鉴,现在看来也没能真的抓到此人。”
    英颛道:“他们应该是抓到了,但是没能根除。”他想了想,看向诸人道:“或许有一个办法。”说话之间,他身上忽然飞出一簇黑火,转眼就飞了出去。
    严鱼明试着问道:“英师伯,什么办法?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英颛平静道:“等着。”
    只是不一会儿,一个背着包裹的短腿少年气喘吁吁跑了进来,到了大厅之内,他一边不停对着众人躬身,一边开口道:“诸位好,诸位前辈好,我叫‘幺豆’,正跟着英先生学法,诸位叫我豆子,小豆都行。”
    严鱼明忙是还礼,道:“幺,嗯……豆师弟。”
    幺豆把身上的包囊往上挪了一点,抬头向英颛问道:“先生,要我做什么?”
    英颛道:“你把这里的人都看清楚了,照着做就是了。”
    幺豆干劲满满道:“好咧!”
    他迈着小短腿,跑到青曙、严鱼明、还有辛瑶等人面前一个个仔细端详了几下,最后一拍掌,道:“行啦!”
    他在严鱼明等人好奇目光之下走到一边,将背上的包裹解下,而后从中搬出一大块秘炼过的紫泥摔在案台上,随后撸起袖子,道:“看我的。”
    他自秘泥抠了一小块下来,放在手中揉捏着,不过一会儿,就捏出一个小泥人出来,模样与严鱼明一般无二,只是头大身体小,看着就是一个泥娃娃。
    严鱼明惊叹道:“真像!”
    幺豆动作很快,在严鱼明之后,青曙、辛瑶还有英颛本人的泥像都是捏了出来,并且都是一个个活灵活现。
    这个时候,忽听得顶上喵了一声,众人抬头看去,却见妙丹君蹲在窗台上,尾巴微摇,正盯着那些泥娃娃。
    “有灵性的小猫?”
    幺豆抓了抓脑袋,转头问道:“这个,先生,小猫要给捏一个么?”
    英颛没说话。
    严鱼明眼前一亮,道:“捏一个,就捏一个吧……”
    幺豆嘀咕道:“行吧。”他又是拿了一块秘泥过来,没几下的功夫,很快也给妙丹君捏了一个泥像,看着也是惟妙惟肖。
    英颛这时身上黑火一飘,从那几个泥娃娃之上飘过,而后将自己那泥像收了回来,淡淡言道:“你们把这些各自拿回去,随身带着,或者摆在静室里,这几天之内就会结果了。”
    严鱼明上前拿过自己的泥像,想了想,又把妙丹君的那个拿了过来,一起揣在了身上。他这时想到了什么,问道:“台上那些役从怎么办?”
    青曙拿起自己的那个泥像,道:“我听金瞳署的人说过,这昙君只会盯上修道人,那些役从都是寻常人,应当无碍,便如我,若不是披上外甲,想必也不会被盯上。”
    辛瑶待上前拿了自己的泥像,便转身过来,道:“我给英师兄在此安排一个住处。”
    英颛没有拒绝,跟着辛瑶往大台上去。
    青曙和严鱼明也未再待在这里,而是各自回了位于自家居处。
    这时蹲在窗台上的妙丹君四爪忽的撑了起来,尾巴竖起,盯着下方,一个黑衣道人站在那里,后者抬头对它看了一眼,就又不见了。
    同一时刻,外层毕宿某星之上,许成通与弟子依旧守候在此。
    这时他见远处忽然飞来一道符纸,顿时警惕了起来,待看着那符纸飘忽来到了面前,谨慎上去一拿,看过之后,面上露出一丝喜色,道:“巡护唤我等回去,你等收拾一下,随我回去奎宿。”
    这时转头一看,见四名弟子都是无精打采。
    他见状很是不满,痛斥道:“连这么点小事都捱不过去,我又如何指望你等做大事!”
    他心里忖道:“这些小子还没有那些道卒好用,不过既然跟随了巡护,老许我就是一个好人了,不能再用那些道卒了。”
    他当下放出飞舟法器,载上了四名弟子,就往天门这处过来,两日之后,他渡过天门,落在昙泉州上,在泊舟天台收了飞舟,就往昙泉州宅院过来。
    只是到了地界之后,许成通却惊异发现,这处宅院似被一团仙灵之气所笼罩,看去也不像是禁阵的样子。
    他念头转了转,似是想到了什么,一下睁大了眼,忍住心中激动,把自己衣袍整理了一下,对诸弟子斥道:“你等在此处等我。”
    待诸弟子应下,他便迈步走入了院内,在外面时,他本来身板笔挺,可是一进门,腰便弯了下来,而后穿过庭院,来到正堂之前,躬身道:“巡护,许某奉命回转。”
    等了一会儿,他耳畔听得熟悉的清朗声音传来,“许执事进来吧。”
    许成通去了鞋履,来到了堂上,望座上看了一眼,然而他发现张御浑身笼罩一团光芒湛湛的玉雾之中,一时无法看清面目,他意识到了什么,忍住心中激动,躬身一拜,道:“许成通拜见巡护!”
    张御颌首道:“许执事,你之前之事做得很好。”
    许成通忙道:“许某只是按照巡护吩咐行事,不敢受此夸赞。”
    张御这抬袖轻轻一挥。
    许成通愕然发现,张御留在自己身躯之中的那一缕剑气被摘去不见了。可他非但不喜,反而有些惶恐,心道:“糟了,巡护把这剑气移了,以后还能信我老许么?”
    张御道:“我如今修行有成,得玄廷传诏,近日或会去玄廷述职,你等可先在此地等候,事后我自有安排。”
    许成通一听此言,浑身颤抖不已,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去已是两目微红,他双手一合,道:“许成通在此敬祝巡护成就上境!”说着,俯下身来,一拜到底,久久不动,只有身躯微颤。
    张御看他一眼,道:“许执事,你可先下去了,只我天夏不兴俯拜之礼,以后切记不可如此。”
    许成通道一声是,老老实实起得身来,恭恭敬敬对着座上一礼,而后倒退着出了大堂。
    待他一路出了庭院,跨出大门,又是变得昂首阔步起来,他看了眼外面敞亮的天空,忍不住心里得意起来:“老许我终于熬出头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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