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正司总司后方,有一道玉石修葺的笔直大道,此路一直通向一处宏伟大殿。
    然若从上方俯瞰,视界之中却仿佛从不存在这片地界,好像此处被人为的从感官之中抹去了。
    而这一处,正是青阳上洲目前唯一能与玄廷进行直接沟通的门户所在。
    至于玄府那边,正常情形之下,以一洲玄首的能为,是直接可以以自身法力与玄廷沟通的,那自便无需经由此处了。
    而在此刻,张御正与恽尘一同,沿着这条大道往这处大殿走来。
    两人在迈入内殿后,面前就浮现出一潭看去幽深无尽的池水,二人脚步不停,沿着水面之上平桥,一直来到中间的圆台之上站定。
    站有一会儿,四下池水开始缓缓抬升起来,而随着水位逐渐没过二人的头顶,两人只觉自身感应陡然一空,仿佛是生生挪入进了一另一个天地之中。
    周围空荡幽静,好似无尽虚空,唯有正前方出现了一座通天入地的大玉璧,玉璧表面光润,正向外散发出微微明光。
    恽尘对张御道:“玄正请稍待。”而后他便一理身上的玄首袍服,走上前去,将手中那装有奏书的玉匣抬起,道:“青阳玄府代玄首恽尘,有报书上呈。”
    话音才是落下,玉璧之上自有光芒落下,将他罩入其中,过了一会儿,那光芒才是散去,而他手中的玉匣也自不见。
    恽尘一揖,就从上面退了下来,而后对张御道:“玄正,该是由你递书了。”
    张御一点头,他也是来至大玉璧之下,同样事先将准备稳妥的一只玉匣递上,口中朗声道:“青阳玄府玄正张御,递书上奏。”
    他将玉匣微微向上一送,同样是一道光华照落下来,他手中微微一轻,玉匣已然不见,然而,照在他身周的那道光芒却是迟迟不见退去。
    随后他便看见一个浑身被金光笼罩的道人出现在了那里,他依稀觉得,此人就是当初向他传诏封授的那位道人,但此刻明明能够看见其身影,却又感觉与其相距十分遥远。
    那道人站在那里开口道:“张玄正,你做得不差,未曾辜负我等期许,玄廷正式回诏不日将至,届时必有嘉授,你且静心等候就是。”
    张御听得此言,便双手一抬,行有一揖,道:“谢上尊告知。”
    那道人对他点点头,而后身影倏然消去,随着其人不见,那四周金光也是一同随之消退无踪。
    虽然他们说了几句话,可实则外间只是感觉过去一瞬。
    他再看了眼大玉璧,就一甩袖,转身从前方了回来。
    恽尘等他走近,便道:“玄正,我等奏书已是送去,下来便等玄廷回书了。”
    张御一点头。就在两人对话之间,听得泊泊水声响起,头顶之上现出一道光亮,便见潭水从那处退了下去,很快又回落至原先的高度,他们所站在的石台也是显露出来,而那大玉璧则是再无踪影。
    二人一同殿内走了出来,恽尘边走边言道:“关于二三十州分府府主人选昨日我又与诸位道友商量了一下,已然有了一个定计,”他从袖中取出一封册书,“玄正不妨过目一览。”
    张御却是没有伸手去接,摇头道:“此事就由玄首拿主意便好。”
    分府人员如何定夺,又具体如何安置,这完全是玄首的权责,他这个玄正是不会去过问的,要他一旦过问,那除非就是某个人不合此位的时候了。
    恽尘见他不愿看,只好将册书收了回来,道:“玄正,这回名册虽定,可在二十三州分府之中,并无一个浑章修士主领府主之位,我以为这里似又不妥,不知玄正如何看?”
    张御见他这般问道,思索一下,道:“玄首如此安排,御以为是正确的。
    浑章修士多数遭受大混沌侵染极深,越是修为往上去,越是易生变数,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成为混沌怪物。
    而他们自己都持拿不住,又怎么去看顾别人呢?
    所以若是将他们立为分府府主是绝然不妥的,非但如此,他们若在洲域之内行事,御还以为他们必须随时受玄府管束,这既是为了玄府好,也是为了洲中子民着想。”
    恽尘暗叹了一声,又怎么会不知道浑修被大混沌侵染后的危害呢?
    那个与他老师交手的大敌,就是因为投入了大混沌之中才变成那等模样的。
    可是他心中又觉完全将浑章修士完全摒弃在这份名单之外非常不妥。
    他叹道:“只是不少浑修也是有功的,尤其是讨伐霜洲,还有这次拘拿造物替身,都有浑章修士参与其中,若是不给他们一些机会,又如何安抚其心?这里不知玄首可有建言么?”
    张御思索了一下,道:“浑章修士以往大多在域外立有驻地,玄首若是愿意,那么择选几处驻地立为分府,名位不在各分府府主之下,如此当可安抚其心。”
    恽尘心中一动,道:“这是一个好主意,这当再议一次。”
    浑修其实并不在乎人口,也不在乎自己治下有多大地盘,他们的在乎的只是名分,如此一来,也足以将之安抚下去。
    而且那些浑修至于也就被拘束在了洲域之外,就算一时失控,也不至于对洲内生民造成影响,对于双方都是一件好事。
    张御摇头道:“这也仅是权宜之计罢了,此般长久下去,或会逐渐与玄府疏远,若想使浑修真正融入玄府之中,就需得解决那些侵染入其等身心之中的大混沌。
    御以为,为他们解决道途疑难,并设法引导此辈往正路去,这本就应该是我们玄府该为之事。”
    恽尘点了之后,深以为然,道:“玄正说得有理,我既为玄首,在我任上,便当全力解决此事,”
    两人在沿着大道回到检正司后,张御往自己内堂转来,方才跨步进来,就有役从报告道:“先生,有三位自称是你学生的修士寻来,为首一个姓郑。”
    张御点头道:“那确然是我学生,你把他们唤到书房来吧。”
    那役从当即领命而去。
    张御自内堂走廊之中穿过,在书房之内坐定下来,过去没多久,郑瑜、严鱼明、还有嘉月三人走入进来,见到他之后,都是略显激动的上来行礼。
    张御微微点头,道:“你们过来时可还顺利么?”
    严鱼明略显兴奋道:“回老师,这一路往来很是方便,尤其从望州到光州这一段路上,我们本以为要一整天耗在路上,没想到只是半日就到了。”
    张御一点头,让他们坐了下来说话,在问了一些话后,他看向嘉月,道:“范师兄让你来此的用意我已知晓,接下来你可留在青阳玄府修持,我会给你做一些指点,能不能成就看你自家了。”
    他能看出嘉月气机盈盈,正是一个修士这一段阶段之中进展最快的时候,每一天修行都是十分宝贵,若是这个时候能把握住,那必能大大缩短进入下章书的门槛。
    他明白范澜的考量,若是嘉月就此回返东廷,那么大把时间势必耽搁在路上,对于其十分不利,放在他这里,那未来东庭或许又能多出一个可造之材。
    嘉月站起万福一礼,认真道:“多谢张师叔。”
    郑瑜这时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上去道:“先生,这是余名扬寄来的书信,他托我转交给先生。”
    张御拿来一看,道:“原来是为此事。”
    按照天夏旧时一些说法,胎儿在母胎之中时日越长则出生之后越显神异,不过这个说法其实有些夸大。
    有一位天夏民间的学者曾对此事非常感兴趣,故是做过一番查研,却是发现,大多数怀胎时间长久的婴孩在诞下后与其他婴儿并无什么太大不同,而在成长之后,只有少数出类拔萃,但也没有达到那等令人期望的程度。
    这只能说这里的“与众不同”放大了父母的对自家小儿的期许,其实这未必见得是什么好事。
    不过除此外,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修道人神魂寄托。
    只是修士一旦再度托胎,那唯有将自身意识全数放弃,方可与胎儿相契,实际在出身之后,其就完全不再是原来那人了,不过是给了新生婴孩一场造化罢了。
    实则修士师门之中若有大能修士,那么只要神魂还保存着,则可由留在师长前辈那里的精血重塑一具身躯出来,借此达成某种程度上的“复生”。
    也是如此,他在对付白秀的时候,是直接将之杀得神魂俱灭的,这就是不给其再得复生的机会。
    不过余名扬这孩子,这种可能情况着实是太小,但排除修士不提,在异神众多的地域上,要是婴孩被异神所祝福或者施加什么手段,却也是有可能在母胎之中停留长久的。
    转念到此,他思索了一下,便提笔起来,写下了二个字,在他落笔一刻,字面之上隐隐有金光一闪而过。
    他关照郑瑜道:“郑师弟,你把此书原封不动拿回去,交给名扬便可。”
    郑瑜上来接过,认真道:“谨遵先生吩咐,我一定会亲自送到的。”
    张御下来在又问了三人一些话后,就让他们在此先行住下,既然要指点嘉月,那么不妨将郑瑜和严鱼明一起指点了,也不过是推迟一些时日回去罢了。
    转眼间,就是三天过去。
    这天他方才内室之中闭关出来,却忽然有所感应,他沿着检正司后院行至那大道之上,而后便见那大道尽头处的大殿之中生出两道光亮,一道光芒直奔玄府而去,而另一道光芒直奔他而来,并一下将他笼罩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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