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何梁氏看到买了这些东西,本来就不太好看的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一言不发地进了厨房,只有何大伟出来照应,帮着‘女’儿把盆子拿进她房间,又把新碗筷拿去厨房浸在干净的清水里,等吃了饭再一起洗。

    何大妮跟进厨房,告诉何大伟与何梁氏下午会有工匠来修‘门’窗,狗剩家的一会儿也会把新棉被送来,下午就请爹爹和继母招呼一下邻居们,她带何小杰去外面闹市上买些生活用品。

    何大伟没有异议,他也没脸反对,一迭声的答应下来,又叫何小杰把东屋火炕烧起来,还特意吩咐多放些炭,把火烧旺些,厨房这里一会儿粥好了。

    何小杰跑进屋拿了一撮箕木炭到东屋墙根的炕道口准备生火,何大妮跟过去帮忙,可没一会儿何大妮就被燃起的炭烟给呛跑了,这炭不光烟大味难闻,吸进呼吸道里还很不舒服,刚才没买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何小杰利索地烧好炕,照父亲的话加足炭,然后把剩下的一点木炭拿回房放好,出来找大姐姐进屋休息,刚到厨房‘门’口就看到午饭的卤‘肉’粥已经好了,爹娘姐姐正忙着拿碗筷和咸菜。

    “小杰,快去把炕桌摆好,我们吃饭了,今天有‘肉’吃。”何大伟找来抹布垫手,要把砂锅拿进屋去。

    何小杰连蹦带跳地又窜进屋去,飞快地甩了鞋子上炕,把放在炕脚的小方桌挪到炕中间,这时何大伟也正好进来,把砂锅放在炕桌中间,何小杰倚在桌边上嗅着砂锅里飘出的卤‘肉’香一个劲地‘舔’嘴巴。

    何大伟在儿子头顶轻轻拍了一巴掌,赶他去洗手,这流口水的样子太难看了。

    何小杰不情愿地趿拉着鞋子出去洗手,心里惦记着那锅‘肉’粥,根本没洗仔细,就拿水瓢舀了一点水轮流在两只手上浇一点,接着往身上随便擦两下又窜回东屋。

    不久,何梁氏端着个托盘从厨房出来,托盘上放着一个咸菜碟子和三小碗米汤。

    何大妮还在厨房里‘弄’碗筷,她实在不放心家里的卫生条件,粗瓷碗也就算了,在开水里滚一滚一样用,可这筷子真叫她看着难受,都黑得没颜‘色’了,天知道是用了几年的旧货,幸好刚才回来的时候她临时起意买了新筷子,这些旧筷子等吃了饭就全部扔掉。

    因为怕筷子不干净,何大妮特意把筷子在开水锅里多滚了一会子,才拿出来进屋去,屋里三人早已喝完了米汤,盛好了粥,眼巴巴他等着她的筷子呢。

    何大妮把筷子分给家人,自己也坐上炕去,穷人家没有太多礼数讲究,只等何大伟简单地说了两字“吃饭”,三颗脑袋立刻埋在了粥碗里,就听呼噜呼噜的声音。看着长期没吃过正常食物的便宜家人,何大妮撇撇嘴角,端起碗安静斯文地吃起来。

    何大妮买了整块的金钱‘腿’,又切得细碎,跟粥‘混’煮后,每吃一口粥都能吃到‘肉’沫,这叫何小杰很兴奋,看到块稍大点的卤‘肉’还会叫出声,何大伟见状呵呵直笑,从自己碗里找出几块大些的‘肉’放进儿子碗里,何梁氏也跟着从碗里找‘肉’给小儿子。

    “爹爹,母亲,你们吃你们的,‘肉’足够,别从自己碗里再挑‘肉’给小杰,他肠胃比你二老更弱,别吃坏了他,下午他还要跟我上街去,别走半路上那啥。”何大妮冷眼看了一会儿,果断打断了这温馨天伦。

    “好好好好,我们吃,我们吃。小杰,看到没,大姐姐这就是食医,专管人怎样好好地吃饭。”何大伟收回手,又略带得意口‘吻’地教育儿子,身边何梁氏的脸黑了半边。

    何小杰似懂非懂点点头,扒了一口粥,想了想问道:“大姐姐,你说这样吃对我们肠胃好,那要是我们没吃‘肉’粥,而是直接吃‘肉’会怎么样?”

    “那你光是跑茅房就得跑断‘腿’。”长期没沾油水的肠胃哪里受得了突如其来的‘肥’油的侵袭,铁定会拉肚子啦。

    “啊?哦,那我好好吃饭,大姐姐说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看着何小杰的懂事模样,何大妮不禁嘴角含起一丝微笑,“这就对了,听姐姐话,姐姐教你怎么吃,等肠胃养好了,过年的时候咱们烧蹄髈吃。”

    听到蹄髈何小杰狂点头,“好啊好啊,大姐姐回家有‘肉’吃。”

    何小杰只是无心童语,何梁氏听在耳里却如钢针扎心,心口一痛,眼圈一红,趁着没人注意自己,抬手假装捋头发,飞快地抹了一下眼睛,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喝粥。

    “来来,再添些,赶紧吃,粥都要凉了,冬天天黑得,你们姐弟俩吃完赶紧上街,买完东西早些回来。”何大伟呵呵笑着,给两个孩子各添了一勺粥。

    “爹,你和母亲也添些,别光顾我们,你二老年纪大了,更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何大妮体贴地也给何大伟与继母各添一勺粥,完全是孝顺‘女’儿的模样。

    感受到‘女’儿贴心的照顾,何大伟呵呵笑得合不拢嘴,何梁氏心里却越来越难受,又怕在饭桌上哭出来更丢脸,强忍心酸埋头吃饭。

    温馨午饭快要结束的时候,窗外传来邻居们喊何婶的声音,狗剩家送棉被来了,叫何婶出来开‘门’。

    四人赶紧扒完各自碗里最后几口粥,穿鞋下炕奔出屋去迎接客人。

    何大伟跑去拉开院‘门’的‘门’闩,何梁氏带着何大妮去屋角拿晾衣的竹竿和架子。

    狗剩家来送棉被的是老板娘***四人,老板没来,说是正忙着赶一个活儿,实在走不开,下次再来讨杯茶吃。

    双铺双盖的全套被褥体积庞大,狗剩家赶了一辆驴车来送被褥,依旧是用白粗布包得好好的,驴车牵进院子,老板娘和两个‘女’儿上前帮何梁氏放好架子撑好竹竿,后面跟进来的邻居们则主动到驴车旁解开包袱,把一‘床’‘床’换好了被面的新被子拿出来抖开,挂到竹竿上晒着。

    “瞧这簇新的大被子,‘摸’着就是舒服,夜里盖这样的被子连梦都是甜的。”邻居大妈一边做事一边打趣。

    “你又知道了,你盖过这样的被子?”有人抬扛。

    “嘁,老娘我当年出嫁的时候,也是双铺双盖的被子呢,被面上的‘花’样都是我亲手绣的。”大婶很得意自己的当年的风光。

    “你都说是当年了,还是出嫁时,人家何大闺‘女’才回家就睡新被子,你能跟人家比?”

    “大闺‘女’能干全县谁不知道,看看进宫姑娘多了,有几个像大闺‘女’这么有出息的,京里来了多少媒婆左打听右打听的,街坊们都看在眼里呢。”大婶大娘们没心眼似的大谈八卦,丝毫没人注意到何梁氏那跟锅底有得一比的脸‘色’。

    何大妮倒是注意到了,但她保持沉默,就让她们去说。

    众娘们这边晒被子,那边何大伟带着儿子收拾饭桌,请了客人们炕上坐,厨房赶紧烧开水。

    被子刚都在竹竿上理好,杂店铺老板请来的工匠也到了,都是左右街坊,互相打过招呼问声好,何大妮从被子后头出来给师傅们行礼请安,招呼他们把该修的修该补的补该换的换,务必一下午的时间把这房子漏风的地方都补起来。

    本匠师傅也赶了一辆车,车上放着何大妮要的盆架和桌子,木匠也‘挺’会做生意,带了大小规格不一样的桌子让何大妮挑,何大妮也就多挑了一张炕桌。

    带来了何大妮需要的盆架和桌子,帮她拿进西屋摆在窗户下面,然后就忙着开始检修‘门’窗,不先把窗户修好,窗纸也糊不牢靠。何大夫跑进跑出招呼二位师傅,让他们忙完了也进屋喝杯热水坐一坐聊聊天。

    何梁氏晒好被子又去厨房守着开水,何大妮请了大婶大娘们都进屋坐坐,自己则把棉被钱给狗剩娘结清。回头又拿了两包糖豆进东屋请大家吃,然后站在父亲何大伟身边面带微笑的再被街坊邻居们围观欣赏一回,才以要上街采买为理由,致歉告退,又得大伙一致称赞闺‘女’礼多。

    来到院里,何大妮先进厨房拿了个篮子和一个小背篓,再跟何梁氏道别,出来唤何小杰,把背篓给他背着,姐弟俩出‘门’上街。

    何小杰带着何大妮也是直‘插’多条小巷前住最热闹的闹市商街,那种繁华地带他从来都只有羡慕地看人家买东西的份,今日带大姐姐去让何小杰心里很兴奋。

    何大妮只是买些日常杂货,她自然不会去那条商业主街,而是在商街外围逛了起来,这里挨着居民区,跟衣食住行吃喝拉撒睡有关的日用杂货铺子居多。

    何大妮首先就要买炭,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就感觉到***底下的温度不够,她才不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

    问了几个路人后找到了卖炭的铺子,进去直接就说要无烟无味火力旺的好炭。伙计热情招呼,拿出一篓炭给何大妮过目,才二十五文钱一斤,对何大妮来说根本不贵,这点钱在京城也就够给小孩子扯身粗布做衣裳。

    何大妮叫伙计现烧一小段验货,伙计照做,就从篓子里挑了块小拇指大小的放在店里的火盆里引火,何大妮看着木炭被引燃,又等了一会儿,看到的确是无烟无味,付钱买了一斤放进何小杰身后的背篓里,先买这些试用,用得好下次再来多买。

    买好了炭,办完了今晚睡觉的一桩大事,何大妮沿街缓步走了一段路,边走边想自己还要买些什么,无意中看到一家布铺,递进去扯块大麻布做洗脸手巾。

    伙计只看衣裳没看人,误以为何小杰是何大妮的跟班,只顾着招呼何大妮,给她剪布料,完全没有理会何小杰。

    何大妮见何小杰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拒台上五颜六‘色’的布匹,再看看何小杰身上那带补丁的衣服,终究还是心下不忍。

    “小杰,去挑几块喜欢的布料,过几天给全家人各做几身新衣裳。”

    何小杰立刻欢喜地走到柜台前,边上有伙计紧跟着贴身招呼上,抱着一匹匹上好的棉布料子热情推销,把何小杰看了个眼‘花’缭‘乱’拿不定主意。

    “听姑娘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啊?京城来的?”给何大妮剪布料的伙计试探地问道。

    “我是本地人,只是从小进宫,今天才回来,所以没了乡音。”何大妮淡笑。

    “进宫?您是出宫的***?您贵姓啊?”天天在店铺里迎来送往的伙计本身就是个八卦情报站,一听何大妮这样说,心里马上浮起一个人名。

    “我姓何。”

    “哎哟,那您莫不就是那何大夫家的何大姑娘?”伙计两眼放光,心想自己果然没猜错。

    “正是。”

    “掌柜的,这位姑娘就是何大夫家的那位何大姑娘。”伙计大嗓‘门’一嚷,店里从掌柜到伙计再到顾客全都围了过来。

    “哎呀,早就听说何大夫有个在宫里当差的大‘女’儿,好像也是做大夫的?”掌柜的道。

    “见笑了,只是食医罢了。”

    “姑娘真是谦虚,食医可是四医之首,姑忍受好本事,何大夫是有福之人啊。”掌柜的倒有些见识。

    “掌柜的客气了,谢掌柜的吉言。”何大妮又是一礼。

    围观群众马上啧啧称赞,大夸何大姑娘礼多人乖巧,将来一定有好运。

    何大妮再次行礼谢过大家。

    寒暄客套了好一番,围观群众过足了瘾,这才慢慢地散了,铺子重新恢复正常营业,掌柜和伙计卯足了劲向何大妮推销商品。

    何小杰完全晕了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何大妮。

    何大妮三言两语跟掌柜的说好,下次带父母一起来挑料子,这才带了何小杰告辞出店。

    两姐弟继续在街上走,杂七杂八地又买了些零碎东西,何大妮甚至还给自己买了一个妆奁和一个手镜,

    何小杰看着大姐姐走一路买一路,丝毫不在意价钱,吃惊咋舌的同时心里也尤为羡慕。

    这些年他也屡次听人说起过大姐姐的本事,街坊们都说只要大姐姐回来家里就能翻身。他不知道翻身是什么意思,他出生时家境就已经是岌岌可危,才会走路家里的医馆就关了‘门’,他不像兄长和两个亲生姐姐那样过过几天好日子,以前的富裕日子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有记忆以来就一直是穷困度日。

    唯一一段好些的日子是几年前家里给大姐姐许了‘门’亲事,男方家给了大笔聘礼,那段日子家里手头宽裕些,隔三岔五的总能换些口味,身上现在穿的衣服也是那时扯布做的。可没过多久,随着兄长学坏之后,家里的日子就彻底陷入困境,只能闻着别人家的‘肉’香味流口水。

    现在大姐姐一天回来中午就吃到了‘肉’,也许这就是大人们常说的翻身了吗,大姐姐能回家真好。

    何小杰望着何大妮的侧脸懵懂地想到

    入‘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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