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黄正元出了包房的门,跟着伴当来到僻静处,沉声问到。
    伴当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便压低声音道:“大人,您吩咐小人盯着的那辆车来了,刚进巷子口!”
    黄正元浑身一震:“此话当真?”
    伴当点头道:“千真万确!”
    “车上可坐了人?”
    黄正元谨慎地问。
    伴当肯定道:“有侍卫打扮成家人护送左右,其中应该不乏高手,十有八九是大鱼出洞了!”
    “太好了!”
    黄正元一拳砸在手掌上,兴奋道:“这阉货也够沉得住气,整整盯了他三个月才让我抓到了狐狸尾巴,哼,胡淼看你这次还如何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伴当笑道:“大人,这次您抓住了胡淼的把柄,便等于控制了司礼监,今后王爷得此强援,何愁大事不成?”
    黄正元闻言瞪了伴当一眼,冰冷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伴当浑身一震,冷汗瞬间浸湿后背,连忙闭上嘴,低下头。
    黄正元冷冷道:“此事乃是绝密,不想死就闭紧嘴巴!”
    伴当点了点头,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还有!”
    黄正元继续说道:“此事多有变数,而且见不得光,王爷那里知道怎么说吧?”
    伴当连忙点头道:“小的知道,小的不会跟王爷提起半个字!”
    黄正元满意地点了点头:“不是要瞒着王爷,而是不想王爷沾上这些脏事,你明白吗?”
    “小的明白,黄大人一片苦心,小的如何不懂?”
    伴当早已吓得脸色苍白,哪还会说半个不字?
    “明白就好!”
    黄正元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现在带我去看看,不把这事抓实了,我心里总不安稳。”
    “现在就去?”
    伴当一愣,指着不远处的包房道:“王爷还在里面,要不要等酒宴散了?”
    黄正元摇了摇头:“不必了,这酒席吃得我满身不自在,走了也好,现在就走吧!”
    “是是是,小的这就带大人过去!”
    伴当答应一声,连忙拿出一件斗笠给黄正元披上,两人悄悄地离开了问天阁。
    几条街外的一条小巷,一辆孤零零的马车缓缓停在一处宅院门口,几个跟班机警地左右打量,直到确认附近没有人跟踪,这才相互递了个眼色,敲了敲马车的门。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数百米外的一处屋顶之上,黄正元正举着一个竹管似的物件努力地朝小巷里张望着。
    “大人,您这是何物啊,看着真新鲜。”
    伴当好奇地问黄正元。
    黄正元瞟了他一眼道:“此物名为望远镜,也是徐锐捣鼓出来的东西,之前我和王爷去新厂参观,看着此物新奇,他便送了我和王爷一人一件。”
    “望远镜?难道通过此物便能看清对面的情况?”
    伴当难以置信到。
    黄正元点了点头:“一清二楚!徐锐在工造一途上的确了得,此物堪比神器,对方身份特殊,出门一定会带高手,若是跟得近了必然会被发现,倒不如用此物来得实用。”
    “大人真是大才,所有细节都被您想到了!”
    伴当连忙伸出大拇指,拍了一记马屁。
    黄正元摆手道:“闭嘴,里面的人要出来了!”
    伴当识趣地闭上嘴,不敢再说。
    黄正元专心地用望远镜眺望过去,只见在一众高手的护卫之下,从马车里走出一个人来,借着火把的光亮,他能够清楚地看清那人的脸。
    可是就在他看清那人的一瞬间,黄正元顿时身体一僵,脸色大变,一把将望远镜摘了下来,惊呼道:“不是胡淼,竟然是他?这怎么可能!”
    伴当愕然地望着黄正元,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如此失态。
    其实这也怪不得黄正元,因为出现在望远镜里的人竟然不是胡淼,而是那群阉人的老祖宗,汪顺!
    另外一边酒宴匆匆散去,徐锐和肃王没有乘车,而是将一干侍卫甩在身后,肩并着肩,慢慢地朝前走着。
    “四哥心太急,你莫怪他,这一路走来其实就数他最不容易,大哥在逼他,老七在逼他,父皇把刑部给了他,其实也是在逼他,现在就连他手下的那些人都开始逼他,他是真的苦啊。”
    肃王望着晴朗的夜空突然叹了口气,感叹了一句。
    徐锐点了点头:“也是欲望作祟才会令人有可趁之机,不过说起来他的处境的确最糟,高不成低不就,也不知道圣上对他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现在他已经迈出了夺嫡的那一步,手下人贪念从龙之功,自然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跟着他干,恨不得他明天就能登基。
    唉,说穿了也是他自己看不透啊。”
    肃王摇了摇头:“其实真的说起来,你不觉得四哥是最有本事的吗?
    大哥生来便是太子,有整个勋贵集团的支持,而且光凭太子的名头也能让无数渴望一展才华的贤士前来投奔,自然兵强马壮。
    七弟则是沾了母族的光,不但父皇独宠阴妃,让他凭空得了许多溺爱,而且文官集团也指着他搬倒其他势力,为我独尊。
    唯有四哥母妃早逝,而且地位低微,身后没有任何势力,少数几个拿得出手的亲信也是自己亲手培养起来的,他是真的不容易啊。”
    徐锐点了点头:“要这么说,他在众皇子之中的确是最努力的。”
    肃王笑道:“所以啊,能真心帮他的只有你和我,他能指望的也只有你和我……”
    说着肃王拍了拍徐锐道:“多担待吧,你看看今天那两位,何林口蜜腹剑,心机深沉,曲善存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无耻之尤,要是靠他们,四哥早晚得翻船。”
    学徐锐一愣,笑道:“几日不见,你这观人之术倒是长进不少,不过你虽然看得准,分析得却不对,比起你四哥还有差距啊。”
    “嗯?”
    肃王诧异地望向徐锐:“哪里不对?”
    徐锐笑道:“何林口蜜腹剑,心机深沉,这种人最懂隐忍,口风极严,也善于伪装,把他派到禁军之中不容易引人注意,关键时刻却能有大用。
    至于那个无耻的曲善存,这种人做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受仁义道德的束缚,往往能够快速打开局面,派他去完全没有根基的陇西省,用不了几年便能帮你四哥打下一片江山。”
    肃王闻言愣了许久,摇头苦笑道:“还真是复杂,我这辈子是弄不懂这些利害了。”
    徐锐摇了摇头:“你错了,这些都是小道,而你行的是堂堂的君子之道,凡事多用阳谋,少用阴谋,堂堂正正才能做到胸怀天下,海纳百川,你看你父皇,他便是这种人啊。”
    肃王笑道:“父皇天纵奇才,一代雄主,我又怎么能和他相比呢?”
    徐锐笑而不语,走着走着却突然问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当皇帝?”
    肃王摆摆手道:“徐兄,你又何必挖苦我呢?我这人做事冲动,为人任性,又嫉恶如仇,做不到和光同尘,更不会隐忍不发,你觉得我像是个好皇帝的料吗?”
    徐锐摇了摇头:“现在还不像。”
    肃王道:“那不就是了,其实今天邀你出来走走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虽然你管着兵部,大概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想亲口告诉你。”
    听他提起此事,徐锐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苦?”
    肃王笑道:“人各有志,战场才是我的归宿,父皇已经准我到东北戍边,接掌靠近北齐的九万边军,这次不是走马观花,而是真正任一方主帅。”
    徐锐沉默片刻道:“我会尽快调一批火器给你……”
    肃王摇了摇头:“那倒不必,等想要的时候我自会找你,这次手握重兵多少也是对四哥的声援,加上你在朝中,四哥便能安稳不少,而我也求仁得仁,雄鹰展翅。”
    徐锐犹豫片刻,摇了摇头:“我还没答应帮你四哥争夺皇位,只是答应他保他生死无虞。”
    肃王笑道:“你呀,就是嘴硬,争储之事你死我活,若不是自己坐上皇位,如何能保别人性命无虞?该做的你都做了,却偏偏还要嘴硬不说,这又是何苦呢?”
    徐锐默默走着,没有接话。
    二人来到一处岔路,肃王站住脚步,朝徐锐拱手道:“去年我送你出征,今日便在此向你告别,三日后我出发上任,到时候别来送我,我没有你那么洒脱,怕心一软就不去了,到时候怕是要被父皇打板子。”
    徐锐想了想,点点头道:“注意身体,我等你回来,愿你归来仍是少年!”
    肃王哈哈大笑,转身朝另一条路走去,一边走一边朗声道:“兴高采烈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徐锐愣愣望着肃王的背影,蓦然站在月光下,影子被拉得老长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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