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说话时用着一口地道的伦敦腔英语,可是听这声音很明显她不认识。

    范烟乔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她皱眉看着眼前的男人,在这个时候,能有个人为她出头是好的,可是她却担心萨尔曼因为他这些话恼羞成怒,到时再与面前这个男人打起来的话,导致她的身份暴露,计划失败,那就不好了。

    这远东饭店里来往的皆是各国的显贵,说不准里面就有跟她一样的特工,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阵广余血。

    一想到这里,范烟乔抬脚往前走了一步,刚要开口说话,结果萨尔曼却果真如她想的一样恼火起来,他气咻咻地冲着面前的男人低喝道:“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们之间的事情?我在跟美纱小姐表白,她不喜欢我是她的事,有你什么插嘴的份?”

    那男人脸上有些犹豫地看了看萨尔曼,然后回头又看了一眼范烟乔,低头轻声问道:“小姐,遇到麻烦了吗?”

    他不确定这位小姐和眼前的印度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所以唯有跟她亲自确认一下才好。

    范烟乔一看到这张脸,心脏猛地一收缩,眼前的这张脸瞬间和藤井交给他的那张照片上的男人重合起来,同样的高鼻深眸,同样的亚麻色的头发,甚至连眉中心的川字纹都是一模一样,这男人,竟然是她一直在等的安德烈。

    她的心里面不由得狂喜起来,这真的是上帝在帮她!

    范烟乔强忍着心中的激动,不着痕迹地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神色未变,脑中却在一瞬间转了千百个念头,她盯着他的眼睛同样用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是的,我遇到麻烦了……”

    她的话音刚落,因为范烟乔的拒绝变得已经有些焦燥的萨尔曼一见他们竟然无视他的存在在窃窃私语,心中顿时更加的气愤,他一把拉住安德烈的衣领瞪着眼睛看着他,咬牙切齿地低吼道:“与你没关系的事情,你还是不要管得太多了!现在你马上给我滚,我还能饶你一下!不然的话,等下我动起手来,我的拳头可是不认人的!快滚!”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把安德烈往旁边拉扯,可是安德烈的身体实在是太过高大健壮,他这一扯之下竟然没扯动。

    安德烈身子晃了晃,然后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往后用力扭了一下,萨尔曼顿时就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

    范烟乔听到他这一阵叫声,心底一沉,忙上前拉住安德烈的衣袖说道:“不要这样,放了他吧,我们走吧……”

    萨尔曼本来被安德烈扭着手腕,更是连疼加气,如今一听范烟乔说要走,忙一脸铁青地看着范烟乔叫道:“美纱小姐!你别走!我刚刚是有些急了……你不要走……”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挣扎着身子骂安德烈:“你这个死白佬,快放开我的手!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插手我和美纱小姐的事!你这个死白佬!放手我让你放手!”

    范烟乔的见他仍是这样执迷不悟,脸上一下子冷下来,她伸手扣上安德烈的手臂,瞪着眼睛对萨尔曼一字一句地说道:“他是我的未婚夫!他当然有资格插手!”

    她的话音刚落,不仅是萨尔曼一下子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就连安德烈也愣了一下,不过也只是一瞬间,他的脸上很快就恢复如常,嘴角挂上一丝笑,一脸赞许地看着范烟乔。

    范烟乔一见她说了这句话之后,安德烈的脸上并没有反感,心里面顿时就有底了,她抬头看着安德烈,伸手握着他的手腕往回拉,嘴里轻声说道:“尼克,是我不对,你放了他吧,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你放了他,我们回去吧……”

    安德烈听了她的话,将手一下子松开,眼中含笑说道:“好,听你的,我们现在回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顺势环上了范烟乔的肩膀。

    萨尔曼猛地回过头来看着范烟乔,一脸不可思议地指着安德烈说道:“他……他是你的未婚夫?”

    范烟乔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萨尔曼的脸上顿时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你……可是你昨天为什么跟我说你是单身!”

    范烟乔故意抬头看了一眼安德烈,然后犹豫着说道:“因为……因为我和尼克吵架了,我是故意气他的……”

    萨尔曼听了这句话,脸上松散的肌肉都气得哆嗦起来,只站在那里恶狠狠地盯着范烟乔一句话都不说。

    安德烈挑眉扫了一眼萨尔曼,然后揽着范烟乔,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头发,笑着说道:“我原谅你了,以后不准再这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揽着她往外走。

    一直走到安德烈的房间外,安德烈才松了手,范烟乔扭头往后看了看,见萨尔曼确实没有跟上来,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抬头看着安德烈,淡淡地说道:“刚刚多谢您,要不是您的话,说不定我还不能这么快抽身,只是很不好意思,说您是我的未婚夫……”

    安德烈一手插地裤兜里,低头看着范烟乔挑眉说道:“能当您的未婚夫我很幸运,只是一点小事而已,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了手腕看了看手表:“刚刚想去餐厅吃点饭,只是这么一闹,也没什么心情再去了……”

    范烟乔听了他这话,心中一动,抬头看着他一脸诚恳地说道:“为了报答您刚刚帮我解围,这样好了,我帮您订份晚餐直接送到您的包房里可好?”

    安德烈一听,含着笑说道:“我看小姐刚刚也是匆匆走了出来,想必也是没吃好吧?不如这样,我叫份餐,小姐陪我一起吃一下……”

    他的话音未落,范烟乔的脸上升起淡淡的不悦皱了皱眉头。

    安德烈忙接着说道:“小姐出来旅行,也是知道一个人吃饭有多么的索然无味,小姐放心,我并不是坏人……”

    范烟乔一听安德烈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好再拒绝,于是低头想了一下,然后抬头看着他说道:“那好吧,刚刚我的确是没有吃好,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意思再推辞。”

    安德烈笑着将门推开,伸手示意她往里进,范烟乔进去之后,安德烈便直接揿了铃叫了侍者过来,侍者端着菜单走进来,安德烈偏头看着范烟乔问道:“小姐想吃点什么?”

    范烟乔想了一下,淡淡说道:“就照我刚刚吃的再上一份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俄语报了几个菜名,其中有一道罗宋汤她专门要求不要加莳罗香菜。

    安德烈本来听到她说俄语的时候就已经有些惊讶,现在一听她这样要求侍者,不由得便笑了出来。

    他盯着范烟乔,笑着说道:“你和我的习惯到是很像呢……”

    范烟乔挑眉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那到是巧了……”

    安德烈合上菜单,直接对侍者说了句:“来一份和这位小姐一模一样的就好了……”

    侍者走了之后,安德烈起身去倒了两杯红酒,然后把其中一杯递给了范烟乔,笑着说道:“范小姐可以直接称呼我为安德烈,我是俄国人……”

    范烟乔一听,心中不由得暗暗说到,我找得就是你。只不过脸上却恍然大悟一般地说道:“原来你是德国人,怪不得我刚刚听你说俄语也那么好……”

    安德烈低头啜了一口酒,然后抬头盯着范烟乔问道:“还没请教小姐的芳名?”

    范烟乔倚在沙发上,抬头看着他,淡淡说道:“照井美纱。”

    安德烈点点头,一手轻轻地晃着酒杯里的红酒,一手搭在沙发后背上笑着问道:“我是俄国人,俄语说得自然好,只是小姐是日本人,为什么俄语也说得这样好呢?”

    范烟乔笑笑:“家父曾在俄国留过学,而且我小的时候对俄国十分的向往,所以专门请了俄语老师来教我。”

    她的话音刚落,门口响起轻轻的敲门声,安德烈低声说道:“进来。”

    两个侍者得了允许推着一辆餐车走了进来。

    安德烈笑着看向范烟乔:“不能去餐厅车,只能委曲美纱小姐在这里陪我吃了……”

    范烟乔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经过刚刚那件事情,我也没有心情去餐厅吃了……”

    安德烈笑了一下,然后示意范烟乔到餐桌前就坐。

    侍者布完了菜之后,就极恭敬地站在一旁等着服务。

    范烟乔拿眼看了看那侍者,没有说话,安德烈却瞬间会意,冲那两个侍者摆了摆手,低声说道:“出去吧,需要的时候我会揿铃的。”

    两个侍者点头退了出去。

    范烟乔心中不由得暗暗感慨,这个安德烈实在可以称得上是心细如发了,她刚刚故意看了看那两个侍者,虽然嘴上没说,可是心里想的确实是他们在这里不方便,结果想不到安德烈竟然能明了她那个眼神的意思,她不由得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面对他。

    虽然两个人从头到尾不过认识了一个多小时,可是范烟乔却不得不承认,这个安德烈真的是天生于男女之事上的高手,他说话的时候非常注意范烟乔的感受,有的话题说到一半,觉得范烟乔听起来会很无聊,于是便会适可而止的转到她感兴趣的地方上,然后在范烟乔说话的时候,就会一脸笑意地盯着她看,那种眼神幽深得就好像全世界他只能看得到她。

    他看她的眼神几乎可以说是熠熠生辉。

    明明是一种让人觉得风流至极又充满挑豆的眼神,可是范烟乔却丝毫感觉不到反感,反而觉得自己在被一个极有风度和涵养的男人宠溺着。

    范烟乔心中不由得暗暗想道,她这种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尚且抵挡不住他的魅力,那些涉世未深的少女恐怕只凭刚刚他做的那件事就会迷上他,必竟一个男人肯在那种时候挺身而出,实在是太难得。

    他的目光越来越炽热,范烟乔的心里却越来越冷,可是脸上却极认真地附合着他说话。

    她很明显的能够感觉到,安德烈对她由好奇已经转变为了感兴趣。

    吃到一半的时候,客厅里的电话响起,安德烈对范烟乔笑了笑,说了句抱歉转身便往客厅走去。

    他刚一起身,范烟乔伸手便把他的酒杯拿了过来,手指甲在酒中弹了弹,便把里面的药末混到了他的酒里,做这一切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客厅的方向,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里,整个人紧张得身子都绷了起来。

    好在他这一个电话接得比较长,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神色如常地把他的酒杯放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安德烈看着范烟乔笑了笑:“刚到上海,有很多工作要忙,所以电话接得时间长了点,请美纱小姐不要生气……”

    范烟乔微笑着说道:“哪里,安德烈先生是做什么的?也同我一样是到上海来旅行的吗?”

    安德烈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我多么想和美纱小姐一起到处走走,可是我这次来是有工作的,所以真的很遗憾,不知道美纱小姐这次在上海呆几天?下一站预备去哪里?”

    范烟乔低头啜了一口红酒,淡淡说道:“可能在这里再呆上三五日便要去法国,家父在那边参加一个展览会,我会去和他汇合,然后再一起去美国……”

    安德烈一听,忙问道:“那明天中午你是否有空,我可以请美纱小姐一起吃午餐吗?”

    范烟乔低头想了一下:“明天中午只是有一个拍卖会要去,不过不去也可以的……”

    安德烈听了忙说道:“不去也可以的话,那就和我一起吃午餐吧,今天实在是过于无礼了,把美纱小姐留在这里吃饭……”

    范烟乔笑了笑:“这有什么关系,本来应该是我请你的……说到这里,我倒是应该敬你一杯酒呢,今天晚上要不是你,恐怕我真的会难以脱身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中的酒杯,对安德烈说道:“安德烈先生,谢谢你今天晚上的挺身相助,这杯酒我先干了……”

    她说完,果真把杯子里的红酒喝了个干净。

    安德烈本就对范烟乔极有好感,所以此时她一说把杯中的酒干了,心中早就已经按捺不住,捏着酒杯举了举,也同着她一起将杯中的红酒干了。

    范烟乔见他把杯中的酒都喝尽以后,嘴角微微挂上一丝笑。

    吃过晚饭两个人又坐在壁炉前聊了会儿天,范烟乔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淡淡说道:“我该回去了,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安德烈一听她要走,也抬头看了一眼挂钟,只见时间确实已经很晚了,只好说道:“那好吧,是有点晚了,走吧,我送你回去吧……”

    范烟乔点了点头,她将肩膀上的披肩往上一拢,刚要往上起身,安德烈就微笑着向她伸出了手。

    范烟乔垂了眼帘,把手轻轻放到了他的手心里。

    她纤柔的手指甫一放到他的手中,安德烈的身上顿时有一股极快的电流划过,他低头看过去,却见范烟乔正一脸笑意地看着他,她本来就长得极美,嘴角上的一颗美人痣更是衬得她脸上的笑容妩媚至极,映着水晶吊灯的灯光,她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迷离起来。

    安德烈的目光顿时呆住了,他盯着她的脸,喃喃说道:“美纱小姐……”

    他的脸上有一些忘情起来,手掌慢慢地合上,将她的软软的手指包在自己的手心里,嘴里低声说道:“你……你真美……”

    范烟乔知是药效起了作用,遂放低了声音,顺着他的话柔声问道:“我有多美?”

    “你……很美……我……我说不上来……”安德烈的脸上带着诡异的潮红,整个人开始陷入幻觉里。

    范烟乔慢慢走到他的面前,将头倚在他的胸口处,轻声说道:“你要是真的觉得我美的话,就抱抱我好吗?”

    安德烈的身子一颤,然后极顺从在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她柔软的身体刚一接触到他的胸膛,安德烈的口中顿时逸出了满足的叹息声。

    她倚在他的怀里,小声地说道:“我头有些疼,好像是喝得有些多,你能不能把我抱到床上躺一下?”

    安德烈一听,笑着答应道:“好……我抱你上床休息一下……”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范烟乔抱了起来往卧室里走去,走到床前,安德烈极温柔地将范烟乔放到了床上,然后自己也跟着爬了上去。他的身体甫一接触到她的身体,整个人便如同醉了一般地眼神迷蒙起来。

    范烟乔躺在他的身下,一脸微笑地等着他,伸手轻轻抚着他的脸,柔声哄道:“你累了吧,先睡一下吧……”

    她的一个睡字刚刚说出口,安德烈的身子一沉,瞬间就倒在了床上。

    范烟乔用力将他推到一边去,然后用手撑着自己的身体低头静静地等着他,终于等到他的呼吸平稳了之后,范烟乔迅速起身在房间里开始寻找那份文件。

    书房和卧室都找了一个遍,却没发现那份文件,她鼻尖上渗着细汗,坐在地毯上细细地打量着整个卧室。

    屋子里很静,安德烈平稳的呼吸声在范烟乔的眼边无限地放大,伴着那时钟嗒嗒的走针声,范烟乔的心跳却越来越紧张。

    如果这次事情失败,那她刚刚燃起的希望就全都破灭了,明明已经踏入到了中国的土地上,可是一旦失败,她再回来又不知何年何月,一想到又要回到日本,范烟乔的心里如同刀割一般地痛。

    她咬着牙,撑起身子开始四处寻找,直到第二次将这个屋子搜查了一个遍却什么都没搜到的时候,范烟乔的心里忍不住开始绝望起来。

    夜色已浓,若是她再找不到的话,也许再过一会儿安德烈的药效就过了,她没想到今天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安德烈,所以并没有准备足够的迷幻药,若是这一次不能成事,那想要再找机会接近他已经是不可能了,安德烈一旦醒了,就会知道她对他做了什么,所以她就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她和安德烈在餐厅碰到的时候,本来就出乎她的意料,她相信那时他也一定是刚到不久,有可能是他一来到饭店之后,洗了一个澡然后换了件衣服便去了餐厅,因为他碰到她的时候,只能是他刚到酒店不久,所以青木那边才没有消息传过来,若是他一早就到了,那青木肯定会找惠子给她带话,而青木之所以未通知到她,那就足以说明,他从抵达饭店到在餐厅里碰到她,这个时间很短,在这个期间他一定也没有见到别的人,而且刚刚吃饭的时候他也已经说了,他还有工作要忙,所以那份文件一定还在这个房间里。

    她用力握了握拳,起身把房间里重新搜查了一遍,卧室里还是没有,她的心里越来越焦急,整个人都紧张得绷了起来。

    她站在书房门口正努力地回想房间里还有哪些角落没有搜查到,不经意间一抬头,却一眼扫到书柜旁边的一张油画上。

    她的心里一动,迅速抬脚走到那油画前,她盯着那油画看了半天,然后伸手把那油画摘了下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一个极隐蔽的保险柜顿时显现在她的眼前,那保险柜嵌在墙的里面,跟墙体齐平着,挂着油画之后,不用心找根本就找不到。

    范烟乔一看到那只保险柜的样子,心中顿时激动起来。

    这种东西,一向是瑞士的做工最好,所以她们学习的时候,一般就拿瑞士的东西练,几乎近几年出的每个款式,藤井那里都有备品,他要求学员必需要记住每一款保险柜的功能和开锁手法,所以如今一看这款保险柜正是她曾经开启过的其中一款,范烟乔的心里面不由得狂喜起来。

    她伸手将头上的发针拔了下来,用力弯成一个勾针的形状,然后趴在保险柜前细细地开始调校,齿轮一点一点地咬合,终于听到咔地,她伸手一把将保险柜的门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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