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铮轻轻地环住花溪,将她拥在怀里,“我知你心顾虑……但我觉得一辈并不长。人有没有来世,我不知道,所以我只能许你今生。况且朝局上风云诡谲,你又怎知道宁静背后埋藏着种种祸端?又怎知你父王心真正的考量?”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事?这与我的婚事有何干系?”自惊马事件以后,自己的日看似平静,可身边的人并非如此,莫罕王、皇后和荀家都不是安分守己的,薄野纪行至今还在禁足,父王也不可能事事都告诉自己,花溪越想越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欧阳铮抱着花溪,望着重重雨幕,低声道:“西月的各方势力想来你如今也已知晓?”

    花溪轻点点头,“自然知晓,西月三位成年皇皆是皇后荀氏所出,荀家当其一;再者,莫罕和志都两位异性王的势力盘聚在西月西北部,此为二;最后剩下就是我父王和贤王薄野纪行了。这与我的婚事有何干系?难不成我非要嫁给另外两家的势力不成?”

    “怡真公主许给了志都王,莫罕王家嗣都已成婚,至于荀家,即便他们想娶,薄野佲也不会再用一个郡主为荀家增光,你父王更不会答应……尹元烨当众想提亲,加上芝南国又来了两位王,也想薄野佲透露过想和亲的意思……那些王孙高官岂能没有听到风声?他们猜想你十有八是要去和亲的,不管是回大华还是去芝南……以尹元烨的个性,他是不会轻易放弃,而若与大华和亲,陛下是不会让你嫁给三位皇的任何一个。另外,以芝南国力和内部混乱的政局,你父王是不会放心你去的。所以,你嫁给我最合适。”

    “自大狂你就不怕得罪尹元烨?再说,大华的朝局难道就安稳了?若真如你所言,这天下都不安稳,那我隐姓埋名住回山里去……”

    欧阳铮的话语在花溪耳边回响,一字一句敲打着她的心,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些,以薄野信对她的宠爱,她的婚事完全可以自己做主,可以后呢,不论嫁给谁,是不是真的就能安安稳稳地过一辈?以欧阳铮的个性,他会放任自己嫁给别人吗?

    “你敢不管你是慕花溪还是薄野花溪,你敢跑进山里试试原来我纵着你,由着你的性,只想着有朝一**能想通,心甘情愿地嫁给我。可如今我算是瞧明白了,我若真放任你,等着你主动答应我,只怕你这丫头溜得比兔还快。”欧阳铮拉开花溪,目光直视她,“你给我听好了,不管是慕修远、尹元烨、尹承宗,抑或是乐依、菲力,这普天之下,能娶你、敢娶你的只有我一人而已。”

    花溪愣愣地看着欧阳铮,那眸投射坚定的光芒,她的心里百转千回,脑海里只激荡着欧阳铮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她没有说话,微笑回望着欧阳铮,至少在这一刻她相信欧阳铮所言,她知道,纵使心里有再多的挣扎和不舍,她终究还是舍不下自己心底的那份情意。

    “你的话我记下了不过……”

    欧阳铮眉宇间跃动着淡淡的欣喜,不想花溪嘴里又说出“不过”二字,神色一紧,只听见花溪轻笑道:“不过,我给你四个字,留勘待用。至于最后你能不能郡马这个位置,那要看能不能讨本郡主喜欢”

    欧阳铮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住花溪,唇瓣在她的发丝间轻轻一吻。花溪安安静静地伏在欧阳铮的怀里,感觉他身上的热度包裹着自己,驱散了伞外的阵阵寒意。

    两人在伞下相依相偎。远处碧波楼上有两人并肩立在窗前,一人笑着问说:“我倒是没有瞧真切,那边的可是欧阳世?”

    “是。”窗边的阴翳另外一个男声应道。

    “没想到欧阳世有如此雅兴,这雨赏花倒是别有一番风致。”

    “……你说的事我答应你,不过我要多加一个条件。”

    “请讲”

    “我要她。”阴翳里伸出一个手来,指着远处的欧阳铮和花溪。

    那人手抚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好,既然你喜欢,事成之日,我便将她送到你手里。我真没看出来你竟是个长情的人,呵呵”

    “长情?非也非也……我只想告诉有些人,我看的东西没有哪样是别人能抢得走的。在这点上,咱们倒有几分志同道合之处,不是吗?”

    “哈哈,极是极是走,去干一杯,预祝你我二人合作愉快”

    ……

    那厢,荀柔与怡真在半路上分开去了汀兰苑。

    沐兰坐在炕几旁低头摆弄着瓷瓶,见荀柔进来,忙招呼道:“姐姐快过来坐,炕上暖和。”

    荀柔诧异道:“这才八月不到,你就热炕了?”

    沐兰轻叹道:“太医说我体性偏寒,怕着凉。下了雨外面天凉,王妃不放心就让丫鬟们给烧了起来,烧得不热,姐姐过来坐吧。”

    荀柔坐到了沐兰对面,看着桌上的木盒愣了愣,那木盒和在薄野宗启房见到的一样。她随便拿起盒的瓷瓶问道:“这可是上回王妃说的静娴郡主送来的那个什么香精油?”

    “正是”沐兰从身旁取了另一只木盒,推到荀柔身边,“上次说带姐姐过来看看,结果你跟姑母去散步了……我瞧着姐姐也喜欢这些,本来想都送给姐姐的,可新近得了个方,我想给表哥试试,所以就把香精油分了一半出来。这些姐姐先拿去使着,往后再得了,我再给姐姐送去。”

    “妹妹有心了,我在此多谢妹妹了”荀柔接过盒看了看,抬眼看见沐兰脸带忧郁之色,不禁宽慰道,“三公的心不是铁做的,你有孩,加上你这份细心,他的心迟早也得被你捂热了。”

    沐兰腼腆一笑,手轻轻抚着肚,说道:“无所谓了,只要我的孩平平安安的就好。姐姐,要不要看看妹妹新得的方?”

    荀柔见她这般态度,自讨了个没趣,尴尬地笑了笑,转而问:“是个什么方?”

    沐兰说:“是东日国传过来的,据说是能舒经活络,通畅气血,还能美容养颜。我早起还去寻静娴郡主和太医问过,这方没什么问题。”

    荀柔眼睛一转,“你问过静娴郡主?”

    “嗯”沐兰点点头,“郡主说这方不错。来,姐姐,你也看看。”

    荀柔接过方,瞧了两眼,“既然妹妹和郡主都说好,不知能否让我抄一份回去?”

    “我让丫鬟给你誊写一份就是了。”沐兰招呼丫鬟过来,取走了方。

    沐兰和荀柔两人闲聊了一会儿,丫鬟誊好了方,荀柔谢过,拿了方和香精油离开了。

    一出汀兰苑,荀柔把贴身丫鬟金铃叫到跟前,耳语了几句,便坐轿离开,而金铃往疏影馆方向去了。

    花溪从漓湖边回住所,行到大门处,却看见荀柔站在门口。花溪顿时敛了笑意,“荀姑娘。”

    “郡主”

    花溪上了台阶,收了伞交给白兰,“有事吗?”

    “瞧郡主这一身衣裳都淋湿了,您还是先去换衣裳,我在厅里候着。等您出来了再说。”

    荀柔的态度十分诚恳,花溪奇怪,总觉得她来准没好事。

    “不过淋了点小雨,在大华时像这种天我还特地去山里摘花炼香。”花溪捋了捋鬓角的乱发,“有事,你且说吧”

    花溪这一说,荀柔的话倒给噎在了喉咙里,她往门外瞟了瞟,“这……这怎么好,让郡主站在门口与我说话,受了风,信王可饶不了我。”

    花溪并不想请荀柔进去,正想着寻个借口时,怡真身边的玉梳突然造访,“玉梳参见郡主公主派奴婢来跟郡主讨样东西。”

    见一群人站在门口,花溪只好请人都进去,“进去说吧。翠茗,带荀姑娘到厅里坐。”

    翠茗领着荀柔到了厅里,木犀将玉梳引到花溪的卧室。

    花溪在净房换了衣裳,头发随意绑了一下就走了出来。

    “姑母让你来拿什么?”

    玉梳道:“公主说前几天在山上时在您这里闻过两瓶香精油,想洗头发时加两滴,让我过来问问郡主可还有?”

    花溪坐在镜前梳头发,“我这次出来带了三四种,不知姑母要的是哪种?”

    玉梳忙赔笑道:“都是奴婢疏忽了。公主说是一种芝南国西边出产的菊花炼的,还说郡主说那菊花瓣可以美容养颜。今儿公主回来,突然说想起了那味道,越想越觉得特别。虽是菊花,但味道偏甜,倒不似西月的那些味道清冷萧瑟,让人觉得暖洋洋的。正适合今日这种天气用,另外还有您特制的丁香油,公主吩咐奴婢两样都讨一些。”

    花溪轻点点头,“我知道了。翠茗,帮玉梳去取金盏菊和丁香香油。”

    “多谢郡主”玉梳福福身,随翠茗去取东西了。

    打发了玉梳,花溪洗了个澡,又吃了一杯茶,坐了一刻才起身道:“走,去看看荀大小姐要来干什么?”

    白兰和木犀陪着花溪去了前厅,荀柔一见花溪出来,忙站了起来,“郡主”

    花溪在上首坐下,“坐吧来人,怎么没给荀姑娘上茶?”

    木犀忙道:“奴婢疏忽了,这就去沏茶。”

    花溪朝木犀使了个眼色,又对荀柔说:“奴婢不懂事,让荀姑娘见笑了”

    “哪里哪里……”荀柔讪笑,心暗骂,还不是你不让奴婢给上茶的?现在装什么装啊?罢了罢了,为了看你倒霉,今儿我忍了。

    “荀姑娘有何事?”花溪问道。

    荀柔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荀柔知道郡主擅理香,随身带的香品也齐全。今日我来是想跟郡主求样东西?我知道郡主这里一定有。”

    花溪挑了挑眉,“噢?不知姑娘要什么?”

    荀柔说:“我从沐兰那里得了个方想试试,缺一味金盏菊香油,我派人去问了虞恒公,公说他那里没有,您这里刚好有,所以想问您讨一些。”

    花溪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垂下眼眸,接过木犀递过来的茶杯,“不巧得很,本来还有些,刚刚玉梳过来讨去了。若是姑娘不急,赶明儿回了天都,可以直接到香坊里去拿。”

    “啊——原来我晚说了一步……”荀柔面露疑惑之色,喃喃道,“我还以为郡主还在为以前公主帮忙调停的那件事生气,不愿许给我呢。”

    木犀看不过去,张嘴要反驳,就听见荀柔又谦恭道:“既然是公主讨走了,我就不打扰郡主了。我这人心直口快,刚刚话多有得罪,望郡主不要见怪荀柔就不打扰郡主休息了。”

    荀柔站起来福福身,转身朝门口走去,谁知走出了三四步,却又停了下来,回身道:“荀柔突然想起件事,闷在心里很久了,想与郡主说说。”

    “请讲”花溪纳闷荀柔变脸真快,摸不清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荀柔犹豫了一下,忽然正色道:“不知郡主可否屏退左右?”

    花溪朝白兰看了一眼,白兰招呼左右侍候的丫鬟。白兰和木犀站在厅门口,却没有出去。

    “这……”荀柔看了看白兰和木犀,“这话最好没有旁的人听去,免得传出去对郡主不好。”

    “荀姑娘故弄玄虚了半晌,有什么想说的话,直接说好了。”花溪举着茶杯轻抿了一口,“她们是我的心腹,在这里不过是担心我的安危。”

    荀柔勾了勾唇角,往前走了两步,沾着杯里的茶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

    花溪瞄着那些字,面色阴沉,“这是何意?”

    “自然是字面的意思。”荀柔拿帕擦了擦手指,“郡主魅力无双,倾慕者众多,如今多的这位……呵呵,他离经叛道的事做的多了,还请郡主自己多多保重。”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花溪目光冷然,“荀姑娘何时变得这般好心了?”

    荀柔用帕遮着嘴轻笑了一声,然后低头凑近花溪,悄声道:“我不是好心,我是想看好戏……”

    荀柔直起身,抚了抚额角,“啊呀,我今日受了风,头有些疼,胡言乱语,还请郡主别往心里去。荀柔要去公主那边讨些精油来,先告辞了”

    荀柔施施然离开,唇角带着自得的笑容。木犀朝她的背影撇撇嘴,“这熏肉是不是脑袋坏了?今日怎么说话这般颠三倒四的,莫不是疯了?”

    白兰走回花溪身边,“郡主,怎么了?”

    花溪回过神,摇摇头,“没事……白兰,你跟去看看她做什么了,莫要惊动了她我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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