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绍陵道:“这几天你们都住在我家,想聊天有的是时间。现在应该先送陈醉回家,不然天色越来越黑,怕丞婧对这边的路况不熟。”

    众人一听有理,一起下了阁厅,此时她们的房间已经安排妥当,李丞婧便要先送陈醉回去。段绍陵想想还是跟她一起去,怕的是李丞婧回来的时候会多走些冤枉路,她已经开了几个钟的车,不想她再无畏地折腾,反正自己也没什么事。

    街上已无多少行人,镇上的夜晚出奇的安静,静地只有李丞婧的车子发出的声音。镇上就连灯泡都没有普及,路上更不会有路灯。只有天上的明月射下的白光和街道两边的树梢上挂的红纸灯笼反射出来的红光,交织相映,让这个宁静的镇子还有一道暖色的光线。现在又多了第三道光,车子的前灯射出的白光。

    开车这条街道后,走的尽是蜿蜒的田间小路,李丞婧开得很慢,借着灯光,看到两边尽是密密麻麻的庄稼。

    陈醉道:“我们家事真正的农民家庭,房子也是建在田野边上。莫说跟绍陵家没得比,就是比街上再寻常的人家也不如。”

    李丞婧淡然一笑。“英雄不问出处,一时的贫穷又怎么评判一个人的未来。”

    段绍陵道:“其实住在田野边上更有意想不到的趣味,我经常跑来陈醉家留宿。只是初羡和宝儿都在我家,不然今晚我还可以带你留下来体验一下。”

    “尽瞎说,你不知道我家穷得只有两个房间,哪有客房给丞婧。”

    “那有何难,我们去跟老爹挤一屋子,把你的房间让给丞婧不就好了。”

    李丞婧忽道:“好主意,明天我把初羡接过来一起住两天,宝儿就留在你们家好了。”

    他们不再说话,天色更暗,也看不清段绍陵现在是何表情。

    陈醉让李丞婧把车子停下来,他已经到了。他们两家离得不远,在黑夜中也才开了近二十分钟。黑夜中也看不清陈醉家的样子,只看到是一座矮平的屋舍孤零零地矗立在山间。

    陈醉下了车,取了行李。

    “我们明天过来找你。”

    陈醉点了点头,也不用说再见,因为明天就见。往回走了几步,听到汽车悠长的笃声后,再回头,他们的车子最终也化成了一个黑点,消失在无边的黑夜之中。

    次日清晨,她们三个到了九点过后方才起床。走到门外,还以为自己看错,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眼花。段老爷亲自穿着园丁的衣服,拿着剪刀,半蹲着替院内的花卉修枝剪叶。他的手法小心翼翼,灵活度极高,一点都不输给年轻的园丁。

    她们昨日已觉得段老爷性情随和,与众不同。想不到这等小事,段老爷居然也会亲自动手。要知道段家算不上大富,下人总还是有的。堂堂老爷,何须如此?

    “段伯伯这么有雅兴,亲自来修花。”三人已然走到了石桌边上。

    “是啊,我每隔几天,就会来修修花,剪剪枝,已经养成习惯了。”段老爷口中说话,手上仍不停歇。说完后,才停下了剪刀,看着她们,“你们刚起床,还是赶紧去吃饭吧,我这就让厨房帮你们准备早餐。”

    李丞婧道:“先不急,段伯伯在这里修剪了多久了?”

    段老爷呵呵一笑,“我都是吃了早餐,差不多八点的时候就开始修剪了。”

    段老爷吃了早餐才八点,那他起床的时候估计就是七点。她们三个睡到现在才十点才起来,好在自己是客人,不然就真的不像话了。

    段老爷左手捶了捶腰间,必是蹲了久了,腰酸背痛也是正常。邹宝儿离他最近,扶着他坐到一旁。

    “再修剪完那四盆,就全都修剪完了。”段老爷指的是左上角的两盆茶梅。

    邹宝儿对他说道:“段伯伯,其实我也喜欢种花养草,剩下的两盆茶梅,就让我来替你修剪吧。”

    面对邹宝儿的自动请缨,段老爷微一迟疑,也不知道是不信任还是不好意思麻烦她。李丞婧想起刚认识邹宝儿的时候,就是在她家的后园之中,连忙说道:“对的,宝儿也深谙此道,让她帮你修剪吧。”

    段老爷推辞道:“那怎么成,你们是来我府上做客的,而且你们还没吃早餐呢。”

    李丞婧坚持:“我们不饿,而且宝儿剪地快,很快就好了。”轻轻从段老爷的手中拿了剪刀递给邹宝儿。

    邹宝儿走过去蹲了下来,开始修剪花枝。段老爷起初还担心邹宝儿是逞强出头,看了一会儿,只见邹宝儿姿势娴熟,且手法轻快,却是爱花之人,再不担心。

    冷初羡赞道:“段伯伯不但知识渊博,还如此情操高尚,真像古人所说的隐士一般。”

    段老爷笑道:“这个高帽就承受不起了,只是年轻的时候比别人多跑了点地方罢了。”

    李丞婧道:“我们都是衷心敬佩您的,段伯伯又何必自谦呢?现在我才发现绍陵那么优秀,是因为他的身上有您的影子。”

    “绍陵优秀,你还是照样看不上他。”

    李丞婧讪然一笑,说道:“我和绍陵是彼此尊敬的好朋友,要说喜欢他的姑娘,那自然也是有的。”眼神一瞥,在指引着段老爷往前面看。

    邹宝儿的动作比段老爷自然快得多,刚好修剪完毕,站了起来,走过来将剪刀放在石桌上。

    段老爷不由得多看了邹宝儿两眼,“有劳宝儿姑娘了。”

    邹宝儿笑着摇摇头,“小事,我在家也经常做。”

    这时候,段绍陵从房间走了出来,见他们都在这,“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段老爷笑道:“几位姑娘来帮我修剪盆栽来了。”

    李丞婧道:“帮您的是宝儿,我们可什么都没有做。”

    “绍陵,你带她们去阁厅,让厨房帮她们准备早餐吧。”

    “赶紧吃了早餐,我们该去找陈醉了。”

    她们跟段老爷打了声招呼,跟着段绍陵一起去阁厅。道了阁厅后,厨房很快盛了粥上来,却只有她们三个人的。

    “绍陵,你吃过了么?。”

    段绍陵轻点了点头,“我早就吃过了,见你们还没起来,就在房间待了一会儿,直到刚才听到你们的声音,这才知道你们已经起来了。”

    她们赶紧吃完,一起去找陈醉。

    现在的街道比昨天刚来的时候要热闹的多,阳光下,人来人往,又不吵闹,使得宁静的小镇中多了一份蓬勃的朝气。

    当车子开往田间小路的时候,两边被收割过的庄稼只剩下麦梗萧索地矗立在土壤里,俨然构成了一副苍劲凄美的泼墨山水画。即便伤痕累累,也没有被泥土淹没的迹象,仿佛在等着春天的来临,它们会重新在土壤里重生。

    穿过这片田野,车子快开到陈醉家的的时候,段绍陵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跟陈醉去读军校的事情是瞒着陈老爹的,我们只说是去城里念书。待会儿你们要口气一致,就说是我们在城里的大学同学,莫要穿帮露馅,惹得老爹放心不下。”

    她们三人微感诧异,也无暇问及缘由,都记了下来。

    陈醉的家是最普通,最灰白的水泥房,坐落在一片空旷的泥石地上。门前约莫五十米的地方,还种着几排绿色的有机蔬菜,让这片贫瘠的土地,提前有了春的气息。李丞婧选好了位置,将车停了下来。

    暗红色的木门往外推开,走出来的不是陈醉,是一位老伯,他的年纪比段老爷好像大着几岁。相比于段老爷的清瘦丰朗,他的形体尤为健硕,他的肤色甚是黝黑,一看便知是庄稼里最朴实不过的劳动农民。

    他们都知道他是谁,还是段绍陵先迎了上去,“陈老爹好。”

    “段少爷来了。”陈老爹笑着,客气地回了一句。

    段绍陵道:“老爹总是叫错,不是跟你说了叫我名字就好了么。”

    陈老爹笑着点点头,也不叫他。

    “陈老爹好。”三位女生同时上前打招呼。

    “陈醉跟我说了,今天你会带几个你们城里的大学同学一起来。”看了看她们三位,说道:“我在这里种了大半辈子的庄稼,就没有看到过像三位这么漂亮的姑娘,就是城里面,比你们漂亮的也是没有的吧。”

    陈老爹是个没有多少文化的庄稼汉,不能像段老爷那样用优美的形容词来比喻她们的美,就用最简单朴实的语言来抒发自己的情怀。

    不管是怎样的语言都道出了不争的事实,能比她们三位还美的女生是绝无仅有了,即使是慈祥如姐姐如母亲一样的薛清凝,跟她们三位相比也不落下风,也不过是和她们平分秋色。

    她们被夸得多了,也只是淡然一笑,不会再有过多的羞涩。

    “老爹,陈醉去哪了?不会还在里面睡觉吧?”

    陈老爹轻笑,“没有,陈醉早就起床了,还告诉我你们今天要来,他现在正在后面......”身子转左,手指往左后方一指。

    陈醉从后面转了出来,他的两只手各拎了一只血淋淋的刚杀的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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