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定就是隔日就要出发的,迟迟又是个不受宠的公主,自然也是没有那么多东西可以带的。

    更不说去护国寺原本就是祈福的,若是她再宫女太监一大堆,吃的用的装一车的话,少不得还要惹人非议。

    所以即便是前一日皇后说了,让她多带点人和东西,迟迟也不会傻到真的就这样做。

    她素来谨小慎微,宫里头人都知道她胆小的厉害,那在这些事儿上更是小心一点,也是合情合理了。

    周妃在前一天的夜里亲自过来见了她一面,其实以周妃的态度,迟迟是因为她是不想再见她了,所以她过来的时候,迟迟还有点惊讶的。

    虽然把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可是这宫里到底都是皇后的人,两人说话自然就是更加小心了一些。

    “你这次去,是打算要去多久呢?”

    迟迟抿了抿唇,“若是可以的话,想要等到北阴使臣回国了之后,我再……”

    周妃点点头,“可是他们或许也是要逗留很久,只怕皇后未必允许你在外待那么久的时间。”

    迟迟抬头看她,“这就是我最不明白的,我以为……她该是不愿意瞧见我的才是,我这样出去了,她该是最高兴的才是。”

    周妃冷笑,“还以为你能有多聪明,也不想想,你去护国寺,可就不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了,谁知道你会弄出什么波折来,你可是静妃的女儿——”周妃的话一顿,然后轻轻咳了一声,掩饰了一下,“所以若不是真的将你扫地出门了,她是如何也不会放心的。”

    迟迟稍微有点明白了,“只无论如何,我都是不想早早回的。”

    “没人让你早回,你就待着吧。我猜想,皇后应该会经常催你回宫,若是第三封来了,你可能就要回宫了,不要挑战陛下的耐心。”

    迟迟点头,“谢周妃娘娘。”

    周妃笑了笑,“谢我做什么,这些值不得一个谢字,而你真的要谢我的是事儿,也不是我真的想要做的事儿,所以你不必谢我。”

    迟迟有点犹豫,但是却也没有想明白她的意思,周妃突然说,“你母后如何?”

    她问的静妃,迟迟抿了抿唇,“就是那样,这些年已是不太认人了。”

    周妃垂了垂眼,叫人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不清醒了也好,冷宫这种地方,若是太过清醒了,似乎也未必就是好事儿。”

    迟迟不说话了,周妃似乎也就对她无话可说了,站了起来朝外走去,还没出门,她突然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你自该当心,不要去轻易的相信任何人,知道了吗?”

    迟迟连声应了,然后周妃就转过身子走了,这次是再也没有回头了。

    迟迟心里清楚,这是周妃能提点她的最后一句话了,虽然她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可是在周妃眼里,只怕是一个幸免于难的十余岁的小姑娘而已。

    未来要如何,只怕还未可知呢。

    迟迟整理好了东西,就等着要出门了,却突然有个小太监跑进来,说是之前迟迟让他找的东西找到了,就在门口。

    迟迟奇怪,她什么时候让一个小太监帮她找东西了,可是看陈嬷嬷她们看过来的眼神,她就笑了笑,“原是你找到了,快带我出去瞧瞧吧。”

    不知道是谁要见她,竟是找了这么个蹩脚的理由。

    迟迟倒是也警惕,她和阿韦轻声说了两句,“若是半个时辰我还没有回来,记得一定来找我。”

    阿韦连声应了,又颇有点担心,“殿下,您这……”

    迟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急匆匆的就跟着小太监出去了。

    还未走两步,就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东厂服侍的人,背着手立在水边。

    这背影分明该是眼生的,可迟迟却觉得无比的熟悉。

    他微微转身过来,见着迟迟了,眼底的冰冷尽数融去,就剩下点滴的温暖春意,他抿了抿唇,然后就朝着迟迟走了过来,“殿下。”

    迟迟转头一看,那个小太监已经不见了,曹汀愈笑了笑,“还请殿下不要怪罪,奴才这样寻了殿下出来。”

    迟迟连忙摇头,“档……档头,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曹汀愈看了她一眼,然后微微摇头,“奴才知道殿下不日就要前往护国寺了,这一路路途遥远,只怕要见着殿下也是多日之后了,今日就来瞧瞧殿下。”

    迟迟的脸一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这个太监,她不应该会脸热才是,可是她偏偏就……说不出的容易脸红心跳,忍不住笑了笑,“瞧我,瞧我有什么可瞧的?”

    曹汀愈看了她一会儿,“殿下今日挺开心的。”

    迟迟一愣,然后转过脸去,“没有啊,我有什么可开心的。”

    “殿下该开心才好。”两人距离不近不远,似是最合适的距离,是绝对不会让人觉得有所逾矩的距离,可偏偏就是让人觉得,两人之间似乎就是有那种不轻不重的东西在流动。

    具体是什么东西,迟迟感觉到了,可是她说不上来。

    或许就是这种东西,才叫她一直的觉得脸红。

    “档头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曹汀愈看她的时候眼底一直都是带了笑意的,迟迟不明白他的笑意有何而来,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曹汀愈又说,“殿下现在还有想要的东西吗?”

    “什么?”迟迟有点惊讶,猛地抬头看他。

    曹汀愈见迟迟没说出什么,就微微点头,“殿下还是要少喝酒才好,喝酒伤身的。”

    迟迟猛地反应过来,那一天……那一天在水榭里面的人,那个人是他!

    迟迟瞪大了眼,“你,你……”

    那难道……难道这些日子的这些筹划,这些算计,陆城,周妃,乃至皇帝都在算计之中,难不成是他……

    曹汀愈将手指立在唇边,然后眼底全是缱绻的笑意,他看迟迟的时候,眼底都一直是有水光流动的,比起那些人人都在夸的北阴皇子来说,这样的人更叫迟迟有点糟不住。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曹汀愈开口了,“既知殿下都好了,那奴才也就放心了。”

    他说完之后,就准备走了,迟迟突然开口,“等等。”

    曹汀愈的步子一顿,微微转头看她。

    见她站在盛夏的绿荫之中,只有些许璀璨的阳光从树荫的缝隙之中落了下来,打在了她的脸上,发上。

    她个子娇小玲珑的,一直的瘦弱,但站在那里,就类同凌霄花一样,独立又叫人不敢只是怜惜她。

    他知道她有多美,他垂了垂眼。

    迟迟一笑,“没事了,档头再会。”

    如昙花绽放,真是美的夺人魂魄。

    另一边坤宁宫就没有这样平静了,嘉和跪在地上,周边全部都是茶碗茶杯的碎瓷片,明显在这里刚发生过一场争执。

    嘉和素来顽固的厉害,只要是咬准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不管旁人怎么说都不肯妥协的。

    皇后发了一通子火,这会儿正是坐在圈椅上缓神,“你说说,你这是发的什么疯,旁人是怎么避都避不开的祸事,你倒好了,还眼巴巴的要往上面送!”

    嘉和昂了昂头,“旁人是旁人,我是我,于旁人是祸事,于我就是未必是。为什么母后就要以自己的想法,去揣测儿臣呢!”

    皇后又是气急,“我揣测你?我控制你?若你不是我嫡亲的女儿,我还要管你做什么?”

    李嬷嬷给皇后顺气,一脸不赞同的看嘉和,“四公主,您怎么能这样和皇后娘娘说话呢?”

    “那我要怎么说话,母后和父皇觉得不好的东西,未必是我觉得不好的东西,这是我想要的,我才是父皇母后的嫡公主,为什么我就不能要!”嘉和眼眶带泪,似乎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为什么总是要给锦阳,凭什么什么都要给她!”

    皇后站起来,劈手指她,手指微微在抖,“本宫是怎么生了个女儿眼皮子竟然会这么浅的,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东西吗?你没看到锦阳她费尽了心思推拒了这和亲,甚至还自请出宫去护国寺祈福,难不成你以为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皇后叹口气,“北阴路远,一出去就不再是什么所谓的公主殿下了,鞭长莫及,父皇母后根本无法保护你,你真的以为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她揉了揉头,看嘉和昂着头一脸不服气的样子,“你就见着那北阴王子,看他长得好,人会说话,就以为他就是平凡的王孙子弟吗?他后院人数不亚于你父皇的三宫六院,他生性放荡不羁,更是无人能够管他,今日喜欢你,与你多说两句,两日厌弃了你,你就和那些平凡的女人没有两样,你可是公主啊,你能忍受这些?”

    嘉和落泪,她伏在地上,“不会的,他不会的,他分明就……”

    皇后挥手就打断了她的话,“你不必多言,就是本宫平日里宠你太过了,才会让你有这些个没规矩的想法,胖的也就罢了,只是这一件,你却是不用想了,本宫不会答应的。”

    嘉和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母后,母后你就成全儿臣吧,儿臣是真的……”

    “嘉和!”皇后大声斥责她,“眼下你是连锦阳都比不过了,你真是令本宫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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