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放又往跟前凑了凑,有点死皮赖脸的味道。
    反正车厢里都是一家人,不会损坏他摄政王的威严,也不怕被人嗤笑。
    花生财迷地将那些糕饼全都打包带着,嘴巴里塞得满满当当,偶尔抬脸看一眼二人之间的微妙,乌溜溜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冷不丁便语出惊人:“爹爹,你是不是又惹娘亲不欢喜了?”
    夜放一怔,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花生轻哼一声:“你这些哄娘亲的招数都是花生用腻了的,我娘亲才不吃这一套。”
    花千树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小花生顽劣,自己每次生气,他也是这般,赖皮地围着自己打转,就像是一条摇尾巴的小奶狗。再加上奶声奶气的好听话哄着,一张纯净无邪的小脸眼巴巴地央求着,她一会儿也便消了气。
    “那你说,爹爹应当怎么办?”夜放不耻下问,向着小花生虚心讨教。
    小花生自顾低头吃花生糖,漠不关心:“又不关我的事情。”
    嘿,这小子竟然还卖关子,摆架子。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知道吗?你娘亲一生气,也会不喜欢你。”
    小花生歪着脑袋思索了片刻:“可娘亲消了气,就会喜欢你,晚上就不搂着小花生睡了,我不喜欢她抱着你。”
    这话说得一本正经,而且好像还真的有那么两分道理。
    有两日晨起,他发现自己竟然被冷落了,相当地生气,后果也很严重。
    这孩子是天生的醋坛子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夜放不觉哑然失笑:“一根酱肘子,换不换?”
    小花生停止了吃东西,小算盘在心里拨弄了半天,方才抬起脸来,痛快地道:“其实很简单,你只要搂住娘亲的脖子,亲亲她,她就不生气了。若是生气,你就一直亲。”
    呃......好主意,孺子可教。
    难怪人家都说,孩子是维系夫妻关系的一条纽带。
    夜放感动得几乎是泪盈余眶,摸着小花生的头,嗫嚅着嘴唇来了一句:“好兄弟!”
    花千树是憋了再憋,仍旧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这辈分都差到哪里去了?
    夜放心中暗喜,扭脸看向花千树,花千树突然收了笑意,脸色越绷越紧,一瞪眼,有些凶:“你敢。”
    用词不当。
    本王乃是堂堂摄政王啊,岂能受你要挟?
    原本有些心虚的夜放,毫不犹豫地按照小花生的教诲,一把揽住了花千树的腰,然后,然后小花生咯咯地笑,捂住了眼睛。
    “滚!”
    一声暴喝。
    车外的侍卫们忍不住抖了抖。
    夫人这是在呵斥谁?总不会是我们最为尊贵的而又令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大人吧?
    不可能的。
    摄政王大人讪讪地撩开车帘,黑着一张脸,从马车上下来,乖乖骑上了后面的马。
    “车里太闷,还是马上风景好。小花生,要不要和爹爹一起骑马?”
    他想给自己圆场,找回一点面子。
    小花生正屈服在自家娘亲的淫威之下,撩开车帘,探出小脑袋,然后大声道:“花生又没有惹娘亲生气,娘亲不会赶我走。”
    众人瞬间石化,望向自家主子的画风就有点不一样。
    印象中,自家主子一笑千金难买,时刻阴沉得就像是暴雨将至。怎么一见到妻儿,竟然就邪风拂面,春阳日暖,身子里满是奴性了呢?
    夜放轻咳一声,一抖马缰,率先一骑绝尘,一本正经地逃离了众人异样的目光范畴。
    尝试过讨好花千树未果之后,夜放发现,做了母亲的花千树,脾气好像暴躁了许多。在小花生面前,伪装得母慈子孝,一见到自己,就恨不能鸡飞狗跳。
    这一次,她是真的生气了。
    自己伤了她五年,她都没有对自己这样疾言厉色,她都会心疼自己的千里奔波,会在做饭的时候,一言不发地多加一瓢面。
    这一次,她望向自己的目光有些陌生,有气恼,有淡漠,有失望。
    夜放反复回想她对自己的控诉,他最初的时候,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误,他固执地觉得,男人就应当这样,责任,担当,就应当自己扛着。即便天上在下刀子,将自己扎得鲜血淋漓,自己低下头来,面对护在怀里的妻儿时,还是应当微笑面对。
    他忘了,她是花千树,并不是普通的柔弱女子。
    他只是无微不至地关心她,却并没有从心底里剖析自己的错误,没有深刻地认知,放下身段去道歉,花千树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原谅?
    后来,靠近上京地带。沿路之上,每路过一个城镇,就会收到新的情报,夜放脸色也越来越凝重,显然,上京的局势并不乐观。
    因为担心着凤楚狂的安危,他们也不敢多做耽搁,昼行夜宿,马不停蹄。
    临近上京的时候,他们遭遇了最后一搏的厮杀。
    已经习以为常。
    谢心澜知道,刺杀未必会成功,夜放一定能猜度出这些杀手背后的指使者,她只是在以这种方式,告诫夜放:她不欢迎这个女人。
    就算是夜放知道又如何,没有证据,他就不能兴师问罪。就算是有证据,她也一样可以振振有词。
    权利,就是最好的筹码。
    身边有侍卫保护,杀手一击不中,就再也没有了刺杀花千树的机会。
    小花生蜷缩在花千树的怀里,从最初的瑟瑟发抖,后来胆子竟然大了,偷偷地扭脸去看。花千树慌忙遮住了他的眼睛。
    虽然,他以后可能面临的会更多,但是花千树仍旧希望,一个四岁的孩童眸子里,能够尽量地保持美好和纯净,他的童年印象里,只有漫山遍野的鲜花,没有杀戮和凶残。
    只是夜放的脸色,越来越沉,只有在面对小花生的时候,才会阴霾散尽,唇角微勾。
    一向顽劣淘气的小花生,一路之上变得沉默了许多,从最初的新鲜雀跃,见到美景美食时候的欢呼,后来,好像是疲惫了,也或者是接二连三的杀戮终究是影响到了他。他乖乖地靠在花千树的怀里,扑闪着眼睛,偶尔会冒出一个个稀奇古怪的问题来。
    “娘亲,爹爹的家是什么样子的?”
    “娘亲,你说祖母会喜欢花生吗?”
    “娘亲,那个叫核桃的姨娘就在上京吗?”
    ......
    许多的问题勾起了花千树的回忆,她耐着心一点点地解释,讲述着曾经在上京肆无忌惮的生活。
    听说书,斗蛐蛐,还有吟风养的那只会骂人的八哥,将上京的繁华展示在小花生的心里,希望,他能够忘却一切不愉快的,能够随遇而安。
    对于花生,她一向是煞费苦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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