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缨不明白参加誓师跟示弱陈国有什么联系。

    高远风道:“示弱从现在就开始,不能等我到了渤海之后。在常山,必然有陈国哨探存在。

    明天您参加誓师回来之后,派人去霓云楼,再次揪出一个‘我’来,当然只是身高、服饰相同而已。掩面塞进马车,让私军直接将‘我’强行送去已上路的继哥旅队。

    我的旅,则化整为零,分作小队,要么混进其他旅,要么独自上路,对外显示我这段时间根本就没认真招收士卒。

    我走之后,还可以散布一些流言,说我一直在南河别院寻欢作乐,坐实我纨绔的名声。

    有我这么个人坐镇渤海,您想陈国会是什么反应?”

    皇甫缨都不知说什么好,“你这些动作,也太幼稚了吧。周国可能让这么个顽劣的家伙任职渤海郡守么?”

    高远风振振有词,“正因为幼稚,才更为陈国相信。您是堂堂周**神呐,会配合我玩如此幼稚的游戏吗?他们只会猜测,您因权势滔天而任人唯亲。”

    皇甫缨无奈,“行行,奶奶跟你幼稚一回。”

    正事说完,皇甫缨又是千叮咛万嘱咐,让高远风务必注意安全,千万别冒险冒进。并说明天押送假高远风归队的私军,将留在队伍里,作为高远风的卫队一起赶赴渤海。再就是强灌关于战场之上的一些用兵策略和技巧。

    高远风一看情况不对,要是任由皇甫缨说下去,别说一个晚上,估计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趁起身给奶奶倒水的机会,悄悄朝柳七使了个眼色。

    柳七会意,出去转了一圈,然后急匆匆地进门,说是南河别院有紧急情况需要高远风亲自去处理。

    高远风借机告辞,跟皇甫缨重重拥抱之后,匆匆离去。皇甫缨略带哽咽的叮嘱声、送别声,还继续从身后传来。高远风抹了抹眼泪,狠狠心没有回头,策马窜入夜幕中。

    高远风一回到南河别院,就给全旅下达了分头前往渤海的命令。曾操作过大风盗潜往海阴的行动,所以这次算是轻车熟路,而且比那次容易多了,因为路条都是军方正规的通行证,不需要过于掩饰。

    然后,去自己的楼宇跟叶老辞行。

    没错,他的住处,此时已可以用楼宇来形容,而不是小楼。祥妈在矿洞上边盖起了奢华的高楼,以掩饰下边的晶矿。叶老也住在这栋楼里,确保除了他们几人,其他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高远风的马车被仙雷炸毁了,叶老利用这两个月的时间,喊上对炼器也极为精通的钟九一起帮忙,为高远风重新打造了一辆更为坚实奢华的大马车。

    当然奢华只在其内,暗藏灵晶,布置了聚灵阵。能够加热的浴桶是必不可少的配置,还有各种机关,比如在车厢上按几下,宽敞的车厢里,四人座椅和茶几,将变形为可以伸直了睡觉的两张隔了帘子的大床。    从外表看,灰不溜丢,不怎么显眼,唯一奢华的是拉车的四匹骏马和跟在车后的高远风跟祥妈的神骏坐骑。

    古十八留下陪叶老坐镇南河别院,并负责尽快联系上天门北支的所有人手,组建好属于他们自己的消息机构长风阁。古十八和祥妈、柳七等人之间,也可以随时通信。他们豢养了一群神奇的灵鹰,只要用特殊的手法告诉灵鹰,主人的方向和大致远近,灵鹰就能飞越万水千山找到主人。这批灵鹰的主人,就是叶老、祥妈和柳七等七个人。

    在东去的官道上,周飞燕一马当先,肆意飞奔。不是她想当先锋,是心里郁闷,靠纵马来发泄。乐乐,左封等百余亲卫以及火凤营紧随其后。火凤营就是由那一千个跟周飞燕能够真气共振的士卒组成的,左封、乐乐任正副营将。只要周飞燕出征,则始终不离左右。

    周飞燕直属旅的其余士兵,则由旅将钟明月率领。钟明月是母妃娘家的家生子,原是钟妃在娘家时的侍女。跟乐乐与周飞燕的一样,钟明月跟钟妃情同姐妹。钟明月的丈夫也是钟春生钟家家生子,此时担任郡主府长史。他俩是侍候周飞燕从小长大的,对周飞燕既敬为主子又视若亲生,忠诚度自不必说。

    钟明月现在虽然脱了仆籍,贵为正五命大员,但她很少参与军议,就算参与也从不发言,只把自己当做周飞燕的传声筒和人偶,像个隐形人。所以计算镇西军大将的时候,往往不将她计算在内。但这不能说明她无能,军略上怎么样不知道,至少武力值很高,跟几个月前的周飞燕一个级别,胎息期。这是钟妃配给周飞燕的保镖。

    “驾!”春末夏初的凉风,因疾驰而吹得难以睁眼,周飞燕却不管不顾。扎在脑后的长发,随风和战马地颠簸,摇得向一面旗帜。头盔,在乐乐手里,那是飞驰时,周飞燕赌气抛下的。周飞燕的长刀,也在左封手里,因为周飞燕嫌它滞碍了马速。

    官道前方,忽然出现一辆灰黑色的马车。马车后面,只有四位护卫跟随。

    看到马车,周飞燕的心情更是不爽,因为此车跟高远风曾经的那辆马车极为相似。

    周飞燕也不减速,继续鞭马,她跟身后的乐乐等人,拉开了好长一段距离。乐乐急得大叫,不停地高喊郡主慢一点。

    纵马经过马车的时候,因为眼睛迷成一条线,视力反而更清晰,周飞燕瞥见四位护卫之一,竟然有昨日才见过的柳七钟九,不由一愣,不再鞭马,任由坐骑自行奔跑。

    这时,耳边忽然想起清晰的声音,“咦?这是哪家的小娘子,跑得那么急,是追逃走的相公么?”因为关系已定,高远风偶尔开些适度的玩笑。

    熟悉的声音让周飞燕猛然回头。战马高速往前,而她突然向后,险险就要跌下马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从马车上疾掠而出,揽住她的腰,又纵回车上。一出一进,快逾闪电。向前疾驰的火红色骏马,背上已经无人。

    周飞燕定定地看着高远风,忘了生气。精致的面孔,邪气的眼神,调侃的嘴角,恍如梦里。不由伸手摸了摸,“是你吗?”

    高远风笑道:“不是我是谁?”

    周飞燕忽然大哭起来,一边捶打着高远风一边喊:“讨厌,讨厌,你讨厌。”她不知道该怎么谴责高远风去逛青楼,也不知怎么谴责高远风为什么不告诉她就不参加誓师,只会喊一句讨厌。

    高远风苦笑着柔声安慰,并拿出手绢替周飞燕擦眼泪,“别哭了,你现在是七命辅国将军了耶,被人听见了不羞吗?”

    高远风话让周飞燕赶紧压低了声音,却依然撒娇,“我就哭,我就哭。谁让你欺负我。”情感压抑了十几年,要强了十几年,在这一刻彻底解放开来,尽显小姑娘的本色。

    “好好,你继续哭。”高远风蹩脚的纵容让周飞燕气得又开始捶打起来。

    高远风拿出撒手锏,“祥妈也在呢。”

    周飞燕豁然起身,用袖子使劲擦了擦脸,不好意思地东张西望寻找祥妈的位置。

    祥妈宠溺地笑了笑。

    周飞燕心里一松,又趴在高远风怀里抽噎起来,“祥妈是你母亲,我不怕。”

    高远风不得不换一招,“乐乐他们跟上来了哦。”

    这次周飞燕是真的忍住了,她的柔弱,只能高远风看见,哪怕乐乐跟她再亲密,也不能与闻。

    祥妈揉了揉周飞燕的脑袋,然后用湿手巾亲昵地替周飞燕擦了脸。周飞燕赖在高远风怀里,惬意的猫咪一样极为享受地任由祥妈为她擦脸。这种小小的举动,让周飞燕觉得祥妈比自己的母亲还亲。

    不等周飞燕询问,高远风将自己的判断和跟皇甫缨商定的行动计划,一五一十地告诉周飞燕。然后谎称昨天有鲁泰这个外人在场,所以不好跟周飞燕提及。至于昨天下午,自然是去安排旅队分散出发的事宜了。

    这个时代,男子不是不能逛青楼,是跟周飞燕才确立关系不久,又正处于大战之前,逛青楼确实是太过份了一点,所以高远风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说男女之间的爱情需要绝对诚实的,都是傻瓜。有时候,善意的谎言,是让感情不起裂痕的必不可少的手段。除非你天真地以为对方会因为爱而真的不介意,可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就算一时原谅,将来在双方因为很小的事而生气的时候,这条看似不存在的裂痕就会无限放大。

    如此一来,周飞燕觉得是自己错怪了高远风,反而不好意思起来,讷讷地说:“幸好你说了,不然几天之后,常山传来你晚上又溜出去留宿青楼的消息,我还不得气死。”

    高远风不敢继续说昨天的事,怕说漏嘴,“好了好了,不说青楼了。坐起来吧,我们认真讨论一下,怎么在渤海给陈军挖坑?”

    说到正事,周飞燕终于收起小儿女的姿态,郑重地跟高远风商讨起来。

    乐乐、左封带着军队从避让到道旁的马车边呼啸而过。不一会,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因为周飞燕的坐骑,低声嘶吼着,踢踢踏踏地往回寻找主人。这匹神骏跟随周飞燕已久,有了灵性。发现周飞燕不在,自己往回找。

    乐乐等人没看到周飞燕,慌乱地四散开来寻找。一回头,周飞燕却诡异地孤零零出现在路边,依依不舍地望着那辆不起眼的马车。那辆灰黑色的马车,此时驶上了一条岔道,慢慢走远。

    月余之后,渤海郡。马车在皇甫私军前呼后拥之下,驶进郡城。

    迎接马车的,有已经离任,只等交接的渤海郡守温超,有海阳侯髙纲,海阴侯高成,还有不久前才被招安的宁冲,以及渤海一众大小官吏。

    车帘撩开,出来的却是罗玉雪和云纾。

    温超暗笑,这小子去了一趟京城,听说眠花宿柳,放荡不羁。出征前夜,还偷偷漏出去夜宿霓云楼,连誓师仪式都没参加。最后是皇甫缨在当天令私军将他从霓云楼里揪出来,押送上路的。

    想不到他不但在都城不检点,出征路上同样劣性不改,居然将侍女还有手下的女将带进马车里胡闹。

    跟温超一样,众人都以为高远风在马车里没出来,谁知罗玉雪默默掏出两封信,分别交给温超和高成,“我们大人另有要事,今日就不见诸位了。散了吧。”

    众皆愕然。温超和高成连忙拆信,看看高远风到底在搞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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