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妈听了这出惨剧,同样心有戚戚,为高成儿子和孙子的遭遇而叹息。本是显贵之后,却阴差阳错地成了亲舅舅的刀下冤魂。怨谁?或许只能哀叹命运不公。

    祥妈本就只是为了身份更可信而做戏,顺着皇甫继的话,“风儿也说了,这事怨不得你。那时你还没出生呢。补偿什么的,人都不在了,还有什么意义。不过天意给了我补偿,风儿已认我为母。只要皇甫缨认可这层关系,我可以忘却仇怨。不然的话······。”意思不言自明。

    皇甫继立即大礼参拜,“谢谢伯母高义。奶奶一定会认可的。她说过,她要好好感谢您养大了远风表弟。”

    祥妈淡淡地说:“你说了不算。”

    皇甫继,“是是是。我会好好跟奶奶说的。”

    高远风站起身,“带我去看看吧。”意思当然是去看皇甫继为高成儿、媳所立的坟墓。

    皇甫继,“好。”

    高远风朝远处一招手。一直看着这边的邓檠等人,立即纵马过来,稀奇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皇甫继和高远风都没心情搭理他们,翻身上马,驰向凤溪村。

    残垣断壁中间,确有一座新坟。坟前是一块才劈出来的简易石碑。上面写着,高家伯父伯母之墓,侄皇甫继立。

    皇甫继尴尬地说:“表弟,我不知伯父伯母的大号,只好将就写了这几个字。”

    高远风更是尴尬,他也不知道高成的儿子和媳妇的名字。挠挠头,“我也不知道诶。爷爷没说过。”实际上,高成同样不知。

    既然高远风来了,墓碑自然要改一改。

    祥妈抽出皇甫继的灵剑,手腕抖动,石屑纷飞。不一会,中间的字被刮去,且三边雕龙刻凤,简易的石块变成了一块精美的墓碑。

    高远风接过灵剑,气灌剑身,笔走龙蛇,刻下:先考先妣之墓   儿  高远风  立。

    皇甫继接过剑,也在高远风三字旁边,并排写下:侄  皇甫继 。

    撮土为香,除了祥妈,其余的人都跟着高远风一起,认认真真地叩了三个头。高远风心中祷告的却是另一个人:“兄弟,这墓里本来也应该有你的位置,对不起了。如果真有来世,愿你生在一个好人家,父母双全,一生安康。这辈子,我帮你活了。你爷爷奶奶,我帮你孝敬。”

    拜毕,发现祥妈还在仰视着凤鸣山。高远风知道祥妈绝不是怀念栖凤会,或许是想起了自己同样死于非命的丈夫和儿子。关心道:“祥妈,要不要上去看看。”

    祥妈摇摇头,“物是人非,徒增伤感而已。算了,走吧。”

    因为高远风和祥妈都神色黯然,使得一群人的兴致都不高。个个默然不语,依次出山。

    纵马追上游骑营时,已是两个时辰之后,天色将晚。闻听得身后蹄声隆隆,游骑营大为紧张,立时高度戒备起来。云晟带兵确实有一手,在高远风离开的这短短两三个时辰,并一直在行进过程中,他就使得本是散兵游勇的游骑营,小到三五人的配合,大到全队的阵形变化,有了一丝真正军伍的味道。

    皇甫继带有将近两百精锐士卒,不但士兵人人强悍,而且坐骑匹匹膘肥体壮,盔甲器械件件精良。由此可见皇甫家的实力之雄厚,因为这些士兵不属于官府,而是皇甫家的私军。

    人性使然,往往私军比官军更为精悍,凝聚力、战斗力都更强。当然,待遇也更优厚。皇甫私军奔腾起来,马如龙人如虎,有种一往无前的凛冽气势,让高远风羡慕不已。再看看前方自己的游骑营,心想自己非常有必要寻摸一位统兵良将。

    咦?还行。不到百人的游骑营并未慌张散乱,而是收缩成阵,注意戒备地往道侧避让。短短时间内竟有如此大的变化,难道是云晟的功劳?

    双方接近,皇甫继的手臂扬了一下。他身后的士兵,跟着做起这个手势,迅速地由前向后传。很快,队伍自后而前有序地减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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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队伍自高速奔腾中,几息之间就将速度控制到步行一般,队伍的阵形丝毫不乱。

    高远风虽极为钦佩,但此时却没心情跟皇甫继学习,淡淡地说:“表哥,我累了。此后一路的行止,就拜托你了。到了驻宿地,你再喊我。”说完也不等皇甫继答复,跟祥妈直奔自己的马车而去。

    看到来者是高远风,云晟和游骑营才松了一口气。

    高远风也不跟众人打招呼,掠下马背,跳上车驾,一头钻进自己那辆特制的大马车里。

    “啊?”一声尖叫。

    “谁?你,你怎么在我车里?”大木桶前的躺椅上,云柔居然大模大样地躺在上面。

    云柔惊魂未定地拍拍颤巍巍的胸口,瞪着亮晶晶的双眼,嗔怪地说:“表哥,你进来也不打声招呼,吓死妹妹了。”表情如受惊的兔子一样,让人忍不住想抱在怀里柔声安慰。

    高远风皱皱眉,“我不是给你买了马车吗?怎么跑到我车上来了?”

    云柔顿时眼泪汪汪,好像高远风微带责备的话让她受了多大的委屈,“表哥,你不喜欢柔儿。”

    “噗。”高远风差点吐血,你几岁了?老子没心情哄三岁的娃娃。但云柔的表情让他又难以发火,心情更是憋闷。返身钻出马车,跃上坐骑。狠狠地长啸一声,“呀~哈!”撇下大队,纵马狂奔。

    正在给坐骑卸鞍的祥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将手里的东西一丢,运起轻功追了上了去。

    皇甫义也是一怔,手一挥,皇甫私军一起提速,旋风般掠过游骑营。

    马车内,云柔哪见一点点委屈,脸上有的只是疑惑,眼珠子灵动地转悠,正在思索着什么。

    云晟也很疑惑,高远风生这么大气,难道他那辆马车里有什么不能示人的东西被柔儿看见了?不好当着游骑营众人的面钻进马车去看,只好带着游骑营再次起程,顺着高远风驰去的道路行进。因为有两辆马车在,他们不可能像皇甫私军那样飞奔。

    高远风不惜马力,风驰电掣。祥妈在一侧轻松飞掠。跑着跑着,高远风嫌马跑的速度太慢,突然一跃而起,全力运起浮光掠影,一闪一灭,瞬间将奔马抛于身后。

    祥妈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得出高远风着实想发泄一番。也不制止,始终跟在他身后。

    跟高远风相处了好几年的骏马,看到主人忽然丢下它跑了,长嘶一声,不服气地撒蹄急追。

    也不知跑了多久,一座高城出现在眼前。高远风不但不减速,反而提气加速。到得近前,飞身而上,在吊桥的铁链上连踩,直接纵上城楼。祥妈跟着掠飞而上。

    高远风掠上城楼的二楼,气力用尽,往楼板上一躺,不想动弹。

    守卫的周军被惊得大呼小叫,涌过来驱赶。

    跟上来的祥妈气势一放,然后猛地一挥袖,一股旋风围着高远风骤起,将惊动的四五个士兵从阁楼推到外面的廊道。

    “滚下去。”祥妈的传音,如震雷炸响在士兵们的耳中,吓得士兵连滚带爬地逃下一楼。

    此处原是周国最前线的关隘铁马关。现在虽不是前线了,但还是留有一卫士兵驻守,兼做了驿站。守将被惊动,立马调集大队人马团团围住城楼,却也不敢上去,因为明显感觉得到,上面的那个女人是超人。

    高远风和祥妈也不理会城下城上的喧闹。高远风躺在地上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心里什么都不去想。祥妈安静地坐在楼梯口,为他守卫。神识偶尔扫过四周,以防有高阶武者靠近。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皇甫继追到铁马关。只见守军团团围住城楼,且吊桥已经收起。从这边看去,只看见城门处有士兵正在制服高远风那匹坐骑,却不见高远风和祥妈的人,顿时知道高远风和祥妈就在城楼上。

    因为天色已晚,城墙上下火把憧憧。皇甫继立即让手下点燃火把,照亮自己的旗帜,然后让人朝守军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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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骚乱一会之后,城楼周围城上城下都换成了皇甫私军,守军被远远驱开。此地的卫尉却一点都不觉得耻辱,反而点头哈腰地跟在皇甫继身边听候吩咐。

    皇甫继走上城楼。祥妈已经进了里面,安坐在一脚角。高远风依然躺在地上,懒得动弹。

    皇甫继知趣地没问高远风为什么发疯,而是带着征求意见的语气说:“远风,我们今天就驻扎此地,休息一晚,可好?”

    高远风抬了抬手,“帮我找几坛好酒来,别让人打扰我。祥妈,您也下去休息吧。”

    祥妈觉察到自己手下的五位高手,带着罗玉雪等人已经靠近,确认高远风的安全绝对无虞,就顺从了高远风的意思,让他一个人静静。

    皇甫继走出城楼,吩咐军士大部分去休息,只留少数人远远值守。再让铁马关卫尉去找好酒。

    不一会,皇甫继连拎带抱,带进来四坛老酒。高远风已坐起身,在前门处盯着黑夜里的旷野发呆。

    皇甫继,“要我陪你喝吗?”

    高远风,“就怕你酒量不行。”

    皇甫继哈哈大笑,“试试?”拍开一坛抛给高远风,再给自己拍开一坛。

    高远风直接举起酒坛,往嘴里面倒。咕嘟咕嘟,一气喝下十斤装的一整坛。

    皇甫继一愣,将酒坛往地上一放,“你自己喝吧。我去给你找几个下酒菜来。”

    高远风,“不用。”

    皇甫继摇摇头,走出城楼,自己去找吃的。

    高远风再次灌下一坛,把酒坛往城外一抛,往后一躺,睡觉。今夜,他不想练功,不想思考任何东西,放空心灵,放松全身每一个细胞,让自己处于一种无意识的状态。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自从知道真实身份开始到现在这两三个月来的压力太大,使得他的心理接近崩溃。今天拜祭‘父母’时,‘父母’及其孩子的悲惨命运,让他憋闷到无以发泄。以身代入,能怨谁?怨‘爷爷’,怨‘奶奶’,还是怨天道不公?

    再联想到自己的命运,叶老,祥妈一家的命运,高远风忽然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想逃避,可逃无可逃。他若不干了,爷爷、叶老、祥妈、高虎、罗玉雪,还有从高家堡带出来的那么多人,怎么想,怎么办?天鹰宗会因为他不干就放过他吗?

    逃不掉的,所以他想灌醉自己。逃不了一世,且让我暂逃一时。

    不愿运功化解酒意,迷迷糊糊中,高远风又摸到一坛酒灌下去,不过这一坛只有一小半进了他的肚子,大部分倾到了楼板上。稀里糊涂地爬起身朝城下痛痛快快地撒了好大一泡尿,然后往地上一歪,彻底睡死过去。

    世事往往就是那么巧合,这就是所谓的无巧不成书吧。他这放松得彻彻底底的一睡,却正隐合了其自身内功修炼的自然规律。

    若是他再不放松,虽然修炼没有瓶颈,但会因为心神和肌体的疲累,从而潜意识地心生反感和厌腻。这是武者晋阶超人后修炼神识过程中的大忌,一个不好,会出大问题。即使有祥妈守护,他不至于走火入魔,但从此之后,神识修炼将会艰难曲折太多太多。

    不过正常状态下,一般武者的放松,不需要像他放松的这么彻底,注意张弛有度,适当调节即可。

    这方面,其实祥妈是有准备的,过不多久,肯定会让他适当休息的,只是料错了他所受的压力程度以及功力进展速度,更料错了高远风此时的内功特性跟其他人大有不同。若应用祥妈的方式,高远风依然是后楚眼里的那种修炼天才,但却成不了绝世妖孽。

    高远风今日心绪上的抑郁,本想通过苦练来排解,却被云柔意外的干扰而难以发泄。郁闷得要爆炸的情况下,疯狂榨干自己所有的体力。爆发之后的极度疲累,加上心情不佳,滋生了放纵自己一次的想法。

    谁知这无意中的一次放纵,竟然鬼使神差地使高远风在独属于他的妖孽大道上得以继续高歌猛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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