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远风耐心解释道:“不是让您给他们钱,是让他们自己赚钱。比如,一斤豆子一角银,变成豆腐,能值两角。我不是借周飞燕之口,宣告鼓励渔牧工商么?就是鼓励百姓赚钱。我们这儿虽然荒凉,但渔牧工商还是有可为的。南国的木材北边的马,东海的水产西边的粮,都可以经营。

    具体的,我也不内行。您二位可以委托给铁城叔,胡海帆,和胡爷爷(胡清河)等人去制定具体的条例。对了,以侯府的名义就行,不必再帮大周造势。此地,是你们的封地嘛。

    哦,不行,胡爷爷要随我去都城。一人计短,我身边需要各型行家里手为我出谋划策,查缺补漏。您们还是另请他人吧。高手在民间,族学里的老师,多是怀才不遇的行家里手。给他们以足够的礼遇和出头的机会,必能为我所用。侯府长史、司录等,那也是有品秩的官嘛,应该有人抢着干。”

    高纲从未管理过政务。高成虽然在高桓身边耳濡目染了多年,但高远风也不放心。从齐国三世即亡的现实看,高桓那一套已被证实很失败。要想重建一个成功的齐国,高远风必须琢磨出一套行之有效的自己的条理来。

    走南闯北这些年,在高桓遗臣的有意引导下,经常到茶楼酒肆静听民间士子针砭时弊的高谈阔论。也曾假想过,若是自己当官,该怎么治理好一地一国,思考过教义和国策的得与失。但要求他现在就拿出一套完备的优良的治国之策,那是不现实的,毕竟才十八岁,毕竟没有亲身经历。

    高远风不止是对二位爷爷不放心,对自己也没信心。跟周飞燕说的那些,纯属狡辩时的胡诌。所以,他希望海阴海阳两县,不仅是高家军的发源地,更是今后治政的试验地。

    今天三人之所以有此一番讨论,是因为高远风必须远行了。渤海太守温超已经命人将高远风游骑营余下部分的配置送到海阴,并催促高远风该依旨赶赴都城了。所谓余下部分,是因为高虎、高桐、云海阔等率部随同周飞燕先期出发时,他们的服装、兵器、马匹等配置已经自己带走了。

    高远风本希望侯府修好之后再出发,可那显然不可能。这么大的工程,没个一两年是完工不了的。周王不会允许作为‘质子’的高远风长期滞留在家,且周飞燕那里估计也等不及。

    想到自己走后,那位逃走的天鹰宗贵公子可能回来寻仇。依对方的实力计,两位爷爷断然不是对手。高远风只好央求叶老暂时留在海阴,等到自己将仙书出手之后,再去都城找自己。

    对方万里迢迢而来,目的应该在仙书。让仙书以一种公开的方式远离海阴,对方的注意力自然就会转移。

    叶老对高远风所求,无不应承,爽快地答应下来。

    诸事已毕,出发的时间无法再拖。高远风对分别到是没什么感觉。近些年来,哪年都有。不过高成、高纲的心理就复杂了。这次毕竟不是以往那种历练,所面对的也不是以往那种社会底层的势力,此一路的豺狼虎豹,风云诡谲,较之以往,危险一万倍。

    若说这次也算历练的话,这将是高远风这辈子最大的最后一次历练。高成等人十几年的潜伏,十几年的经营,十几年的心血,全寄望于高远风这次的都城之行。

    高成依依不舍,老泪模糊了双眼。高远风之于他,除了少主之名,还有爷孙之情。两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情同亲生。今年竟是不能一起过一个团圆的年节,还要高远风独趟龙潭虎穴,高成不由百感交集。

    高成谨慎地捧出湛卢剑,双手颤抖着托给高远风,“少主,将此剑带上。愿它护佑你平平安安,马到功成。”

    高远风随手抓起湛卢剑,不屑地看了一眼,“靠它?算了吧。还是爷爷您留着,它若真有奇能,您的安全也多一份保障不是。”

    高远风对此剑的态度,让高成气不打一出来,尖声喝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岂容亵渎。此剑之能,唯有在你手上才可发挥作用。给我记住咯,剑在人在,剑亡人······,呸,此剑不可能亡,你也不会有事的。自今日始,你须得人不离剑,剑不离身。千万千万别给我儿戏。······。”

    “好吧,好吧。”高远风赶紧打断高成的啰嗦,“我带着就是。”顺手往旁边马车上一丢。

    看得高成的心脏一哆嗦,“你,你是要气死我不成?此去所为何事,此事何等艰难,你不会没数吧。此剑的传闻,我不管你信与不信。所有可能增加成功率的机会,哪怕再小,我们都不能放过。就你这漫不经心的态度,是准备让你父和我等死不瞑目吗?”

    “好好,我带。我时刻随身带着,须臾不离,行了吧。”高远风又从车架上拿起湛卢剑,挂在腰间。他挂上的那一瞬,叶老眼睛一凝,因为他感觉到了那剑发出了一声欣悦的轻鸣。不过声音和震动都极其微弱,除了叶老,其他人一无所觉。

    “走了,走了。”跟平常人家有些叛逆的孙儿一个样,高远风翻身上马,不耐烦听爷爷唠叨。

    穿戴着正四命明威将军的盔甲,在无风阁众杀手和部分大风盗组成的游骑营人马簇拥下,高远风带着祥妈,意气风发地挥别爷爷出发了。

    胡清河的长风商行,随后将在定风镖局的护送下,行商周都常山城。

    跟高远风同行的,还有一位三命官身的武骑常侍。

    这位武骑常侍名叫温铨,乃温超之子。脸型酷肖其父,长得比较文雅。可此人偏偏对文略不感兴趣,喜爱舞枪弄棒。年龄大概在二十四五岁。按照年龄算,功力倒也不差,胎息期。只比其父温超低一小阶,可见习武的资质不俗。

    陈周之战,他随温超走到半路,就被吴荥追上了,错失了上前线的机会,所以没见过高远风。战后,因为周飞燕的另眼相看,军中关于高远风的传闻沸沸扬扬。温铨早就想见识一下高远风到底是何等人物。于是借这次给游骑营送配给的机会,自告奋勇,接下这桩差事。

    谁知一见之下,温铨大失所望。高远风堪比美人的精致面孔,让向往武者英豪气概的温铨,怎么都亲近不起来,深信高远风是靠色相迷惑了周飞燕的传闻。

    这不,看到顶盔贯甲的高远风,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更不服气高远风一战而获正四命明威将军的职衔。撇撇嘴,嘀咕道:“沐猴而冠。”

    高远风的耳力何等灵敏,况且温铨并未压低多少音量。高远风似乎听不出温铨的鄙视之意,接口道:“我也有同感。马卖皮,这劳什子官服,非得做成铁的吗?硬邦邦的,磕得人难受。老子真穿不惯这玩意儿。”说完,竟然翻身下马,钻进了一辆硕大的马车里。

    睚眦必报的高远风那可能任由他人嘲讽,钻进马车之前,高远风朝跟随在马车旁边的罗玉雪悄悄打了一个手势。罗玉雪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高远风对温铨的嘲讽并未怼回去,还自承穿不惯铠甲,让温铨愣了片刻,就像刻意去点一枚炮仗,结果引线被水淋湿了,费了半天劲却没点着,不由极为扫兴。

    他本意是想挑起高远风的怒气,然后用激将法逼高远风跟他比试比试,让高远风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武将。哪知高远风根本就不接招,于是更确信高远风是靠吃软饭上位,对高远风的鄙弃意味更足。

    罗玉雪悄悄带马落后几步,用马鞭的鞭梢卷起一枚小石子。一抖马鞭,石子飞出,正正地击中温铨的马后档。

    温铨的马吃痛,猛地后蹄一蹦。罗玉雪又巧妙地丢出一个绳圈,将那马的两后腿套在一起。

    温铨骑艺确实不差,坐骑突然一蹦,也没将他掀下马来。他身体突然前倾时,左手条件反射般抓住马鞍,右手一提缰绳,双腿一夹。这系列动作是久经训练的,如此一来,马会往前一窜,从而稳住平衡。

    战马确实往前一窜,然后轰然倒地。温铨失神之下,摔了个驴打滚。

    高远风适时一掀车帘,故作诧异的喊道:“怎么啦?怎么啦?一群笨蛋,快扶温将军起来呀,没看到温将军骑马摔倒了吗?”

    不等温铨的部下反应过来,罗玉雪等几人抢先翻身下马,扶人扶马之前,先将绳圈藏了起来,然后在一起帮助战马站起。

    温铨并不需要扶,一翻身,自己爬起来了。面红耳赤,羞恼不已。才讥讽高远风不像武将,自己就连战马都坐不稳,当场出丑。此战马是他多年伙伴,绝对不会无故跌倒,他知道必是高远风动了手脚。指着高远风道:“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有本事下来跟我比试一下骑术。”

    高远风两手一摊,”路平速缓,都能从马背上摔下来,这骑术是够高的了。不用比,我没这本事。“说完一缩头,又退回车里。

    温铨被噎得咬牙切齿,又不敢真的翻脸,因为高远风的人手远比他多,且隐隐将他和他手下围在了中间。深吸一口气,压下愤怒,转身去看自己的战马。作为武将,战马如兄弟。他还真害怕高远风的暗手伤害了他的坐骑。

    反复检查之后,愣是没发现一点问题,不由皱了皱眉,”见了鬼了。“看了看马,又看了看高远风的马车,搞不懂高远风到底用的是什么手段。

    高远风的马车在游骑营前呼后拥下已前行了好大一段距离,将温铨及其随从撇在最后。

    温铨牵马试了几步,这才翻身上马。一颗心还是悬吊吊的,深怕战马再来那么一下。走了好长一段路,心才渐渐安稳下来。恨恨地想,”等到了渤海,看我兄弟伙咋个收拾你。“

    他所谓的兄弟,是军中两个年龄相近、臭味相投的朋友,一个叫袁翊,一个叫邓檠。

    这三人均是家境殷厚,背景过硬的官二代,习武资质在同侪中又出类拔萃,难免有些心高气傲,目中无人。在都城贵族子弟圈中,自号常山三杰,人称常山三霸,打架斗殴,横行无忌。

    三兄弟又不算真正的纨绔,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家中长辈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毕竟法教教义有论功不论德的条文在。这次大周对齐发动灭国之战,家中顺势将他们全塞进军中,以图立功受奖,加官晋爵。

    三人都是好斗自负之辈,不约而同地避开了贵族子弟云集的世子周粲的中军,而是选择了周飞燕的先锋军,随着周飞燕从齐国西境一路横扫,直至齐国最东边渤海郡。

    战事结束,大军留驻渤海。闲不住的三人又将渤海闹得乌烟瘴气,从常山三霸变身为渤海三霸。只要谨遵军令,不违反军纪,周飞燕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姐姐的遭遇而恨屋及乌和高人一等的身世使然,在遇上高远风之前,周飞燕并未平等看待齐国百姓。于是这三货也就越发肆无忌惮。

    对于温铨的恨意,高远风毫不在意。论武功论心机,他可以甩温铨八条街。

    祥妈好笑地说:“你呀,心眼也太小了吧。”

    高远风邪性地说:“对于吠我的狗,我习惯挥棒子。不说他了,祥妈,那本天书给我,我再看看。”

    祥妈从灵戒里取出那个翻译机递给他,“咋啦,还不死心?”

    高远风摇摇头,“不是的。我只是想学学仙语。万一以后真遇上有用的仙书,也不至于一窍不通不是。”

    “嗯嗯。”祥妈大为赞成。只要子女好学,做父母的绝对是全力支持。祥妈悄悄用神识隔绝内外,以便让高远风心无旁骛地专心学习。

    这一来,可就苦了随行众人,因为高远风也不知是哪来的兴趣,还是仙书有什么魔力,高远风一头扎进语言学习之后,竟是忘了时间,津津有味地跟莎菈学习宇宙通用语的发音和写法。

    高远风没让停,游骑营就不会停。游骑营不休息,温铨也就不好意思休息。不知不觉,竟是从清早走到旁晚,郡城已遥遥在望。文学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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