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谢徵跟随桓陵回了侯府,玉枝正在门口迎接,她见谢徵回来,即刻迎了上去,喜道:“娘子总算回来了,可把奴急坏了。”

    谢徵冲玉枝笑了笑,言道:“急什么,我这不是还好好的?”

    玉枝跟在谢徵身后,又道:“晚膳已备好了,娘子快随县侯去用膳吧。”

    谢徵忽然驻足,她回首吩咐玉枝:“玉枝,你派两个线人到张苟和周绪乙府上盯着。”

    “周绪乙府上?”御史中丞张苟,玉枝是认得的,此前也曾派人盯过,可周绪乙,她先前听太子同谢徵提起过一回,只知他是新到任的尚书省左仆射,却并不熟悉,更不知他府邸在何处,谢徵知她疑惑,道:“他家住义兴周氏老宅,你派人去盯着他夫人惠氏即可,倘若看见惠氏与张苟私会,或是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务必要告诉我。”

    如此一说,玉枝立时就明白了,原来张苟与周绪乙的夫人偷腥,她当即应道:“是,奴这就去安排。”

    桓陵始终站在谢徵身边,听闻谢徵所言,一时间忍俊不禁,待玉枝走后,他便打趣道:“什么时候也喜欢打探别人的私密之事了?”

    谢徵轻轻瞪了他一眼,“对他们来说是私事,可对我来说却是公事。”

    “哦?”桓陵略感诧异,问:“这个周绪乙,到底是何身份?”

    “此人出身义兴周氏,是武陵王的表舅,前不久刚到任尚书省,如今与张苟实属同一党派,倘若他夫人与张苟有染,那么此二人必定狗咬狗,到时祸起萧墙,武陵王再失左膀右臂,太子,又少了一个劲敌。”

    “对于那些王公贵族来说,女人不过只是玩物,周绪乙和张苟既是同一党派,那你怎知,他不会为了利益,将自己的夫人拱手让人?”

    “惠氏从一个奴婢变成通房,又从通房被纳为妾室,到如今扶了正,倘若周绪乙只将她当作玩物,会给她这个飞上枝头的机会?这可不是什么利益不利益的,这是脸面,试问这天底下有哪个男人能忍得了自己的妻子与人偷腥?”

    桓陵无话可说,谢徵打量了他一眼,忽然坏笑,言道:“难道县侯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还能笑得出来?”

    “你!”桓陵停步,对谢徵是又好气又好笑,谢徵却是没有停下,只是偷笑着径直往前走,桓陵望着她的背影,面带微笑,他摇了摇头,低语:“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

    用过晚膳,谢徵就回到房中,言说要歇息,桓陵在前院散步消食,天已漆黑,恰巧此时玉枝回来,桓陵当即将她叫住,就像是特地在此等她似的,他嘱咐:“谢娘子袖中藏了一把扇子,像是哪个男人送她的定情信物,你去打探打探。”

    “扇子?”玉枝一头雾水,桓陵又道:“扇为合欢之意,那个男人送她扇子,定是在向她示爱,你紧忙去问问,那把扇子究竟是谁送的。”

    他说完,又给玉枝使了个眼色,玉枝点了点头,就着急忙慌的往后院去,桓陵看着玉枝走远,蹙眉道:“一定是太子送的……”说着,他又轻叹一声。

    彼时谢徵并未歇息,却是手握折扇,坐在梳妆台前,想着今日与顾逊初见的场景,不由自主的粉面含春,她打开折扇,只见扇面上作了一幅山水画,画的是覆舟山雪景,左下方有顾子庚印,看来是顾逊亲手所作,而折扇背面题书“宁静致远”四字。

    玉枝悄无声息的走进闺房之中,远远的只见谢徵对着一把折扇傻笑,待她走近了些,谢徵却又发现了她,于是当即就将折扇给翻了个面。

    谢徵问:“回来了,交代你的事情安排妥当了?”

    “奴已吩咐线人去守着了,娘子放心,那两个人一有动向,奴即刻就来禀报。”

    “好,有劳了,”谢徵笑道:“你还没用膳吧,我已吩咐后厨为你留了饭菜,过会儿就送到你房中。”

    “多谢娘子,”玉枝目光勾了勾妆台上的折扇,有意无意的说道:“这把扇子好生精致。”

    谢徵侧首睨了玉枝一眼,道:“又是县侯派你打探口风来了?”

    玉枝愣了一下,而后叹道:“果然还是让娘子猜到了。”

    “你去回了县侯,这把折扇,是我向顾逊讨要来的。”

    玉枝走来为谢徵捏起肩,笑道:“娘子,其实县侯吩咐奴过来探口风,也全因他心中有您,倘若他不在乎娘子,才不会管这等闲事呢。”

    谢徵慢慢的合起折扇,若有所思,言道:“此事,他曾多次明示暗示,我也已婉拒多回,我知道他心中有我,可我只当他是知己,从无非分之想。”

    “这是为何?”

    “我与县侯相识三载,早已知己知彼,我太了解他了,所以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只能止步于此。”

    “县侯待娘子是日久生情,娘子与县侯朝夕相伴,就没有一丁点动心?”

    谢徵迟疑了一会儿,决绝道:“没有。”

    玉枝长吁,只道:“奴多言了。”

    晚些时候,谢徵已歇下,玉枝方才从她房中出来,她本要回屋用膳去,却见桓陵站在院子里,她走到跟前去,惊奇的问:“县侯一直等候在此?”

    桓陵只笑了笑,并不答她,单是询问:“她怎么说?”

    玉枝见桓陵对此事如此上心,必然是极在意谢徵的,她心中犹豫,回道:“谢娘子只说,那把扇子,是她向一位顾郎君讨要来的。”

    “顾郎君?可是吴郡顾氏郎君?”

    “奴不知,”玉枝摇头,桓陵又追问:“那把扇子上可有题名?”

    “谢娘子时时将扇子握在手里,奴看不到,不过……依奴看,谢娘子对那位顾郎君,似乎很是深情……”

    桓陵有些失望,却还是冲玉枝笑了笑,说道:“无妨,来日方长。”

    玉枝看着他,一时间有些出神,她之所以告诉桓陵那把扇子的来处,是为了让他对谢徵死心,而不告诉他那位顾郎君究竟是何身份,是怕他去找人家的麻烦。

    可如今看来,桓陵似乎并未死心,玉枝轻叹,先县侯爱笛,故有“一往情深”,如今的县侯爱女人,亦是“一往情深”,看来这“一往情深”是祖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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