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慌,”李怀点了点头道:“我自是信叔祖的,唤你乃是为了他事,还记得我先前是怎么与你说的?”
    “先前与我说的?”李舒昌汗流浃背,着力思索着,倒是他那祖父轻笑一声,道:“舒昌,怀哥儿先前说了,知你熟知族中产业,需你帮衬。”
    “啊?原来如此。”李舒昌长舒一口气,随后赶紧道,“既是兄长需要,舒昌定全力以赴。”
    “无需这般,不好耗费贤弟太多精力,你毕竟还要准备科举……”
    李舒昌却摇摇头,正色道:“自是兄长之事更为要紧,这科举可不是只此一次。”
    李怀顿感古怪,看着李舒昌一副郑重模样,不由暗叹,好一个官场苗子,要是这次科举没上榜,还真是浪费了。
    李舒昌这才松了口气,然后打量着这个往日声名狼藉的兄长,只觉得心中一阵紧张,等李怀看过来,便低下了头,这名望与其人手段这么一比对,心里顿生高深莫测之感。
    李怀与李舒昌交谈的时候,旁人大气也不敢喘,同时揣摩着这背后之意,有些人隐隐猜测,都松了一口气。
    果然,接下来就听李怀道:“最近这两年,尤其是兄长病重以来,但凡侯府的产业,被人以各种眉目、手段贪墨挪用,乃至占为己有,甚至直接卖出去的,都得统算出来,挪移的就还回来,若已经卖出去的,就自己补上亏空!”
    这话一说,众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但还算能忍。
    只是接下来,李怀又道:“这挪用钱财,发卖族产,侵占侯府之财,也都是罪过,那些不够严重的,就按着家法处置,至于触犯太过的,交给官府有司……”
    “这是家丑外扬!不妥!”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李怀并未理会,只是继续道:“这是往日之事的追讨,至于今日,勾结外人想要谋害侯府,甚至还挑拨我们兄弟,乃至准备了人手想要来硬的,这些个事,哪一个放出去,那可都是不得了的,自是要有一番惩戒,一样也是先用家法,太过的,便送交衙门!”
    “这怎么成!”
    人群终于炸开了锅。
    “怀哥儿,你固是有本事的,但这事还是没看懂,事情不能这般做!”
    “是啊,这种事若是传扬出去……”
    “你们还知道这是丑闻!”李怀冷哼一声,目光扫过众人,他们顿时都不敢说话了,“这事若是真个送到衙门,是个什么下场,看来还是知道的,既如此,这几日舒昌去你们家中清点,不得有半点阻碍,若是让我知道了……”
    顿时,不少人都明白过来,这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那李舒昌也是面露苦笑,知道接了个得罪人的差事。
    “用钱财来买安危,那是便宜了你,况且这些年你们靠着侯府,赚了多少好处,侵吞了多少田产、地产,数的清吗?”李怀看着众人。
    “我等明白了,明白了。”
    李怀见他们这么快服软,还稍微意外了一下,是不是开价要少了?但旋即就想到,自己的这番要求,无异于是拿刀子割肉,这些人现在碍于形势,那以后肯定是要记挂着的。
    这么说来,还得再威慑一番?
    到底是第一次处理这种局面,不好拿捏分寸。
    经验不足啊!
    不过……
    李怀朝着李宜和徐氏看了一眼。
    该下的手还是得下,只有打疼了人,杀鸡儆猴,才能让人知道后果,以斗争迫之,方能得安宁,不然说不得还有人想着报复。
    但就在这时,李惯忽然说道:“今日之事根源何在,我能猜到,我这身子骨自己知道,怕是没有几日好活了,今天既然都在这里,又闹出了这事,就把话都挑明了,这爵位是要传给我兄弟的,他乃是嫡子,按着礼法,便该如此,你们日后应尽心辅佐,有能耐的,为其臂膀,有经营之能的,为其奔走,即便是什么都不行的,也该紧守本分!”
    这话说的众人肃穆。
    末了,李惯更是说了一句:“吾弟今日所言,便是定襄侯之言!”
    李宜立刻就道:“从今往后,我等必然诚心以供驱策,不敢再有异心!”
    那些早就被吓得心神恍惚的,这时也纷纷回过神来,各有表述,这目光都落到了李怀身上。
    李怀沉吟片刻,就有了决定,看着李宜眼露寒光,冷声道:“五叔,这事既是你居中串联,那这……”
    “我回去就列个清单!”李宜咬牙切齿,“这些年,我……我着实占了侯府不少便宜,家产的九……九成都有牵连,这回去便还给府中!”说到后来,他整个人都在哆嗦。
    旁人一个个也都很是吃惊,但马上就都反应过来,纷纷有样学样,只是魄力比起李宜来,可就大有不如了,最多也就是三成四成。
    李怀没有阻止,而是等他们都说过一遍后,才道:“这话说得,仿佛是我图谋你们的家财一样!这话须说个明白,此乃惩处,是要以儆效尤,若是赏罚不明,那就得家宅不宁,”转头便对李舒昌道,“贤弟,诸位说的数目,你可都记下来了。”
    李舒昌一愣,跟着便点了点头。
    “这便好,”李怀就道,“这些钱,乃是今日之事的惩戒,与之前弥补侯府亏空,可不能混为一谈。”
    众人一听,都是一副肉疼模样,却无人敢有异议。
    李怀又道:“我这已是网开一面,但话说回来,我知诸位的钱财多为产业、田庄,咱们血脉也近,都是这十几二十年从侯府分出去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下子让你们拿出许多钱财,伤了情分,也强人所难,不如就用田庄、店肆来抵!”
    众人愁眉苦脸,但哪个敢声张。
    只是李惯听着,眉头微皱,却没有说什么,那位老太公却眯起眼睛,微微摇头。
    没想到,接下来李怀话锋一转:“但是侯府这盘子终究是有限的,便是一口气吞了,也没有多少人能去操办、管理,真要把这事理清、弄顺,前前后后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人力,用多少时间,可能反要闹出不少事来……”
    听着这话,众人只是不解,而李惯和老太公却是神色微动。
    “……我听说这些年族中有不少困难之家,盖因这些年长安扩建,土地越发稀少,那不若这样,这次诸位献上来的土地、店肆分出六成,放入族中作为族田,以后赡老扶幼,周急济贫,皆可由此出之!”
    这话一说,老太公更是诧异。
    “也算是给你等赎罪了!”李惯微微点头,接过话来,“不过,今日这事,终得有人担责。”
    李宜立刻就道:“我在城外有个庄子,位于城南定溪边上,正好安置了这罪妇!”
    徐氏本来低头不言,一副失魂模样,但听了这话,却是悚然一惊,抬起头来,瞪着眼睛看着李宜,一脸的难以置信。
    “那庄子前两个月才……才死了个贱婢,你居然让我去那,你安得是什么心?以为我不知道?那里做什么用的,我会不清楚?你好狠的心!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正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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