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走上二楼,这耳边的议论之声方才消减些许,让李怀能静下心来,思考一些关键问题。
    这样的场合,那位看上去人畜无害、但实际上崛起速度十分凶残的主角已经到场,舞台和演员全部都到位了,后面如果没有意外,就肯定会顺着原本的脉络发展。
    李怀意识到,今日必须得有所建树,至少不能让郑兴业真个折服了荣国公的嫡子,并且留下深刻印象,从而为自己埋下祸根。
    “我与郑兴业的矛盾,自魏如兮嫁过来的那一日起,便无从调和,但他纵为主角,可若无荣国公子相助,就算为新科状元,亦不见得可以所向披靡,将我一个勋爵人家破了,必须得把情节慢慢扭转……”
    “玄庆,想甚么?”
    忽然,一声询问打断了李怀的思路。
    李怀顺着声音看过去,对那位小公爷道:“也无他事,时局尔。”
    荣国公嫡子赵畅英武非凡,身材高大,这时问着,脸上还带着笑意,一摆手示意两个友人落座。
    此刻,三人来到一张矮桌前坐下,几家的众多护卫分散各处,把手楼梯、窗口,这玉宇楼的掌柜、小二等立刻凑了上去。
    “便按着过去的规矩,都给我上来,在让诗书礼画几位姑娘过来。”那位英武非凡的小国公便大手一挥。
    那掌柜领命而下,很快整个楼层便忙碌起来。
    这时,赵畅才对着李怀道:“你却也想着时局了?当真是稀奇。”
    倒是旁边面目白净的张坤笑了起来,他道:“七郎这话言不由衷,我看当是思念娇妻了,他这些天,可是春风得意得很,长安谁人不知那魏家娘子的美貌与才学!当初婚讯传出,不知多少青年才俊捶胸顿足,咒骂于他!”说着,大笑起来。
    “是极!是极!”荣国公子赵畅大笑起来,指着李怀道:“我此番领军在外,错过了你的喜酒,也是因此,我这一进城,自家府邸都未归,就先把你们叫来了,对了,贺礼已经送到府上了吧?”
    “又来打趣我,”李怀听着二人言谈举止,心中却记着小心,防止换魂之事露馅,要说面前这两位,确实非是寻常人物。
    刚才他在茶斋之中见着,便啧啧称奇,感到二人神似前世那些有所成就的企业家,带有慑人气势与自信,若非有着记忆碎片,便是走到跟前都不敢随意搭话。
    似小国公赵畅与豪门公子张坤这等人物,往来之人皆为一时之选,按理说根本是看不上李怀这等人的,才会引得人人议论。
    李怀自己都清楚这一点。
    “若非是因为背景设定如此,恐怕自己根本别想坐在这里!只是这到底是太过违和了,就怕过了今日之后,剧情发展,自己就要从这个小团体掉队了!”
    他这么想着,于是与两位好友交谈几句之后,赶紧将话题拉回正轨,要与楼下主角争分夺秒,在对方出尽风头之前,先堵住对方前路——
    “我说想着时局国事,哪里是糊弄你们,元景,这次你领军北上,见识一番了吧?”
    “倒是颇有感慨。”赵畅点点头,看向张坤,“正要说与你们。”
    李怀正襟危坐,心里却十分清楚。
    “‘玉宇楼论兵’这一章,在原书中乃是第二卷的第一章,郑兴业在家乡打脸装逼一条龙之后,踏上科举道路,来到这,和同为考生的叔父出来会友吃酒,席间论述边疆大势,机缘巧合得了赵畅赏识,又知道了我娶了他暗恋的女神为妻,自此将我列为死敌,想先弄垮了我,再夺了我那新婚妻子,埋下了第二卷的主线矛盾……”
    心里想着,他看了一眼面前好友。
    “也是我在家中没多少自主,不被便宜母亲喜欢,手上没几个可用之人,别看欺负平民肆无忌惮,其实面对举子却束手无策,而这位国公府的公子,前期还算与我交好,但随着几次事件,越发与郑兴业亲近,最终与我分道扬镳!好在知道剧情,提前准备,就看能否成功……”
    一念至此,李怀将准备好的说辞腹稿快速回忆一遍,跟着才稍微放松,听着耳边话语——
    小国公赵畅正自说着局势:“……我此番出征北地,见胡虏猖狂,便是边疆重镇、兵卒云集,那库莫奚几部尚敢袭掠边境郡县,百姓多有被起抢夺、屠戮者,着实让人叹息,还有不少外道妖人,攀附边将,扰乱阴阳,着实让人担忧,最可虑者,还是边疆藩镇,虽坐拥重兵,然纵有胡灾,若无朝廷粮饷,亦不见其动……”
    接下来的话语,便都是北地见闻,语气中有颇多感慨,只是这位小国公说话的时候,多数只是看着张坤,而非李怀。
    张坤笑道:“这事却不好说,边疆局势之乱,我亦有耳闻。”
    李怀则道:“听这话,这边疆之患,并非只在胡虏?藩镇亦是尾大不掉了。”
    小国公闻言一愣,看了李怀一眼,道:“玄庆,何出此言?”
    李怀察觉到了对方话中的意外,毕竟刚才这些话,赵畅实是说给张坤,想和这位长安才子探讨一番,至于李怀,按过去的情形,就是过来活跃一下气氛,没人指望他有有什么看法。
    好在赵畅既已说起,李怀自能顺势表现一番——
    “自凤熙十七年,朝廷因供养困难,与东北三镇就地征兵屯粮之权,这便是根源,今上登基后,短短七年,三镇皆入一人之手,犹记得元景你初从军时,常道单氏隐患,说他非贵胄出身,亦非科举而起,实乃幸进,这般做大,实非好事。”
    话落,周围却是一片安静。
    直到有女抚琴,有舞女在前起舞,方才打破安静。
    “元庆,你自来是听曲唱词,不愿谈及这兵家之事的,”小国公丝毫也不掩饰心中诧异,“我这一走两年,回来你就转了性?”
    张坤虽然神色如常,但也是投以目光。
    李怀知道,按着此身原主的性子、见识,断然说不出这些话来,当然惹人猜疑,但他如今要逆转剧情,抓住剧情节点,却是不得不有所作为。
    于是,他故意叹息一声,说道:“元景、隆昌,你们这是不知我心,家父殁于国事,兄长又因兵事而病重,我是不能再对此不闻不问了,是以才有思量。”
    “二郎的事,我亦有耳闻,当初还曾与他比试武艺,未料这才几年,便变了光景。”听李怀提起父兄,赵畅微微点头,面露理解,张坤也不免点头,只是眼中尚有疑惑。
    李怀趁热打铁道:“我思索多时,只是无人诉说,先前家中事多,缠身难以尽兴,好不容易见着你们两个,正要说个痛快。”
    “也好!”小国公点点头,伸手倒酒,“我等边饮边说,我此番归来,也有些话想对你们说。”他的眉宇间露出几分愁容。
    这时,楼下有不小动静,似是众人欢笑。
    李怀顿时心中一紧,赶紧拿起酒杯,与两位友人相敬,止住了他们的好奇之念,而后也不停歇,便道:“今天下看似太平,实战患不断,我等为勋贵子弟,张兄亦是大族族裔,皆有消息来源,自然知晓局势,外有夷狄之祸,在内却藩镇林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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