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阳皓辉躺在宿舍的床上发呆。自从天气由渐渐转秋,雨也多了起来。天空晴朗的日子少了很多,大部分情况都是灰蒙蒙的。他今晚难得既没看书也没睡觉,本想看看星星,却只能看到漫天的云层和一点点月光。

    他对于没有星星感觉有点忧郁,不过还算享受此时的静谧。自从入学后,他很少有这么闲的时候了。开发自己的能力,训练,再考核前想战术,他几乎每天都是透支着活过来的。

    真是累啊......他呼出一口气,真是一段回忆回忆都觉得全身酸痛的日子。

    但是很值得,阳皓辉摸出元值牌看,起码入了学后他能用自己的实力“打工”赚钱了,不说富裕起码衣食无忧,这也是他还决定继续走卫吏这条路最重要的原因。日常生活可是有开销的,如果脱离梦魂学宫,他没法保证自己能够找到这种积分规则的大学宫。

    这就是天元界——由元能构架的社会中一个人的生活方式吗?人类可以用意识直接操控自然元素,打电话用海螺,没有警察而是改了个称呼叫做卫吏了......即便已经来到这个新的世界许久,每当夜深人静,他还总是能感觉到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门突然敲响,不多不少正好三下,声调平缓无变化。阳皓辉愣了楞,打开宿舍门,穿着睡衣的韩世壕站在门口。阳皓辉本来觉得也是他,这么刻板规矩的敲门声也只有韩世壕这种性格正经的人才会发出。

    “不好意思了阳皓辉,打扰了。”韩世壕歉然的说。

    “没有,没睡。”阳皓辉把韩世壕引进屋里,搬了把凳子给他坐下,自己坐到床上。

    韩世壕看了看漆黑一片的房间:“要没睡的话,怎么没点灯?”

    “平时都这样,振晶也要花积分啊。”阳皓辉说。

    “真像你会说的话。”韩世壕点点头。

    振晶是摇摇灯的灯芯,通过撞击次数调节光亮程度。阳皓辉一开始还是蛮喜欢这东西的,既没有烛火和电灯的危险性,使用方法还很简单,想用就摇一摇,不想用就吹灭。直到后来阳皓辉发现振晶会随着使用次数增加而渐渐缩小,他就再没用过了,这种石头居然还是一种消耗品。

    “我自己会发光。”阳皓辉这么说着,伸出一根手指,指尖跳荡起一团略带着七色的光芒,他平时晚上看书靠的就是这招。

    “哦哦,果然很方便啊。”韩世壕不止一次的发出过类似的感慨。

    “今天测试时的那招‘闪光弹’就是这么想出来的,不过发出测试时那种亮度的光需要较长时间的蓄力,提炼物用的也不是很熟练,和夜音老师扯皮其实也有这部分的考虑。”阳皓辉说,“找我什么事?柱哥你平时睡的应该都很早才对。”

    “向你表示感谢的。”韩世壕很诚恳的说,“我很早就想说了。”

    “什么意思?”阳皓辉没懂。

    “今天的测验,还有更早时的入学考试”韩世壕坐在椅子上,上半身微微鞠躬,“没有你的话,我们没法入学,你帮了这个小队太多了,明明这些都应该是我这个队长的责任。”

    “太客气了......不用这样,我也是为了自己能够入学。”阳皓辉有点不知所措。

    “明天就要进行第一次实战了,老实说,我有点紧张。”韩世壕突然说,“所以我想找你聊聊的,不知不觉就来到你门口了.......”

    “聊什么?”

    “你.......怕死吗?”韩世壕犹豫了一下,问。

    “当然怕死。”阳皓辉很快回答。

    “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假如......假如你要死了,你觉得自己会是什么表情?”韩世壕又问。

    “肯定会哭。”阳皓辉想象了一下,“大概还会跪地求饶。”

    韩世壕微微愣神,脸上露出奇怪的神情。

    “很奇怪吗?”阳皓辉说。

    “我以为你不会这么回答的。”韩世壕看似有点失望,又好像有点释然。

    “为什么?每个人应该都怕死吧。我的反应很不正常?”

    “是啊,因为你很强。”韩世壕说。

    “我?”阳皓辉指了指自己,“小队里最强的是你才对吧?我是最弱的,除去‘治疗系’的叶若花,单挑我连蓝波柔都打不过。如果不是我了解你,我一定会认为你正在变相的向我炫耀自己的实力。”

    “并不是......”韩世壕有点窘迫,“你确实只有一阶,但是我还是觉得你很强,是小队里最强的。”

    “看破入学考的规则漏洞,想出一个又一个精妙的计划,有着光这么强大的元能,还有这么多效果强大的元技,甚至短短一个月还自创了双色圣光.......这么强大的你,居然也会怕死啊。”韩世壕顿了顿,“我本来想如果是你的话,肯定会想出精妙的计划,然后拼死杀出一条血路的。”

    “没人不怕死的。”阳皓辉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的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如果有反击的机会,我会试着去做。如果做不到,那也只能等死了吧。”

    “是吗......也对吧。”韩世壕突然叹了口气,“谢了。”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又让阳皓辉一懵:“谢我什么?”

    “你知道吗?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优秀的卫吏,为天元界的和平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韩世壕的双手突然捏紧裤脚又松开,阳皓辉借着指尖微弱的灯光凝视,发觉韩世壕宽大的手掌居然在微微颤抖。

    “会不会有意料之外情况?会不会碰到强大的敌人?实战不是学校考试了,如果碰到这些.......我会不会死?只不过是一次实战课,我居然只是想一想就怕的发抖。”韩世壕幽幽的说,“所以我说谢了,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怕死,哪怕是你。”

    说完这句话后韩世壕就没开口了,低着头久久的不说话。房间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挂钟的“滴答”声在慢慢回荡。

    其实我才想这么说啊.......阳皓辉默默的在心里叹了口气。韩世壕平日里的沉稳和高大强壮的身体也时常会让他忘记,他也不过是个12岁的孩子。

    元素师也是人类,是人类就会畏惧着未知的危险和死亡,哪怕是励志成为卫吏的人也一样。

    “没事......人之常情。”阳皓辉被这种死寂的气氛压的喘不过气,半晌才憋出这句话。

    “可一个优秀的卫吏,不应该畏惧死亡。”韩世壕还是有些没精打采。

    “不用担心,该死的时候还是要死的,想的太多也没用。”阳皓辉试着安慰。

    “你还真是.......有理有据啊。”韩世壕苦笑一下,头埋得更低了。

    气氛更冷了,阳皓辉实在不是个会安慰别人的角色。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阳皓辉突然叹了口气,拿过书桌上的一个银色海螺,这不是百加得给他的那个,这个通讯螺上刻着“学宫”两个字。

    “柱哥,吃宵夜吧。”阳皓辉拍了拍他的肩膀。

    “什么?”韩世壕被这个神转折弄得有点傻眼。

    “学宫外部那个食堂.......好像叫‘食宴宫’,就是咱们吃火锅那个地方,有送餐服务,全天的。你认识百加得爷爷,应该知道这事。”阳皓辉一边说一边敲海螺三下,“三下”是联通食堂的号码,“我不太会说话,所以只能请你吃顿宵夜了,我吃饱的时候就会很开心,希望你吃饱后也能开心一点。”

    韩世壕愣愣的看着递到他面前的通讯螺。

    “放心,我请客,我平时还算攒了点积分。”阳皓辉说这话的时候眼角都在微微抽搐。

    “能吃到你请客的饭,这件事我简直能吹一辈子啊。”韩世壕忽然笑了,他接过通讯螺,说了一大串,“炸牛驼肉,烤鹅双份,什锦沙拉大碗,再来一桶麦酒!”

    半个小时后,隔着阳皓辉指尖处的灯光,二人一人开心一人心疼的享受了这顿饕餮的宵夜。

    这顿宵夜,格外的香。

    与此同时,夜音宫三层,夜音寝室。

    似乎是刚刚沐浴完,夜音的一头银色长发还是湿漉漉的。浴袍包裹住她曼妙的身躯,摇摇灯柔和的灯光洒在她姣好的面庞上,反射出羊脂玉一样雪白的光泽。此时的她,少了几分九阶强者的强大,多了几分女性特有的柔弱妩媚。

    一张泛黄的旧照片静静的躺在她的手中,边角已经微微卷曲,照片表面上有着密密麻麻的指纹,显然不知道被翻看过多少次了。

    照片上是七个不同的少年少女,他们围着坐在中央的夜音,一起比着剪刀手灿烂的笑。每一个都笑的那么甜,那么快乐.......他们每个人都曾经那么笑过。

    “幽灵班,又重开了呢”。夜音轻柔的抚摸着照片中每个孩子的脸,轻声的喃喃自语,仿佛梦呓,“你们知道吗?他们和你们一样呢。都很可爱,都很帅气,都那么的才华横溢。看着他们老师总会想到你们呢,是老师不好,是老师.......”

    几滴清泪无声的坠落到照片上,夜音的肩膀微微抽动着。

    眼泪很凉,不知道是因为渐渐转冷的秋意,还是因为冰封已久的心。而在校长室里,千机也同样眼神朦胧的望着夜音宫的方向,无声的叹息。

    天地寂静,一夜无话。

    元历618年11月9日,第二天总会如期而至。

    吃过早饭,五人按照先前的安排在大堂等待。他们习惯性的对夜音的自拍指指点点,等待夜音的迟到。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距离约定时间提前五分钟,夜音居然到了。

    “走吧。”夜音淡淡的说出两个字,带队走出了夜音宫。

    天气难得的晴朗,明媚的阳光照在泛黄的树叶上闪着金色的光芒。每个人刚踏出门口的时候都不由得精神一震,一个月都呆在夜音宫里训练,哪怕饭菜好吃做饭训练好玩,对于他们这帮孩子来说,外界还是更吸引人的。

    梦魂学宫大得很,夜音带着孩子们一路向西南角走。今天的她出奇的沉默,和后面有说有笑形似春游的五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老师今天怎么了?”叶若花捅了捅身边的风浩耕。

    “谁知道。”风浩耕摇摇头,压低声音,“老女人嘛,难免内分泌失调.......”话还没说完,他就挨了一发结结实实的后脑扇。

    韩世壕在一旁紧张的看了看没什么反应的夜音,压低声音说:“小宝你想死别拉上我们,没事别惹那条母龙。”夜音测试时单凭身体震飞他的一幕让韩世壕印象深刻。

    风浩耕吃痛,嘟了嘟嘴:“你不是也叫她母龙。”

    又是一记响亮的后脑扇。

    叶若花和蓝波柔被这俩活宝逗得一乐,风浩耕正想还个嘴,夜音突然在最前方发话了:“老师没有内分泌失调哦,谢谢关心。至于老师是不是母龙.......等你们回来了,老师会让你们俩知道的。”

    兄弟俩汗下来了。

    路程不短,大家又是脚程,走了近20分钟才到达目的地。映入视野的是一大片开阔的空地,地面很硬,泛着淡淡的灰色,似乎是水泥。排列整齐的一个个白色长方形图案把这个场地分割的井然有序,阳皓辉有点愣神,因为这片场地乍一看很像一个超大号的停车场。

    “老师老师,这是哪里?”叶若花举手发问,“如果实战的话,我们不是应该去卫吏公会吗?”

    梦魂学宫内有商会入驻,自然也有着内置的卫吏公会。叶若花本以为是去公会接任务,不过这里显然不像。

    “不用惊讶。”夜音淡淡的说,“实战课并不在这里进行,我们的目标是‘终末之森’,在西元界和北元界的交界地带。换句话说,咱们的目的地在西元界的边界地区。梦魂学宫位于维典娜行省,是中央地带,距离那里太远,我们是没法以脚程到达的。”

    “所以这里是?”阳皓辉问。

    “来了。”夜音指了指天空。

    他们顺着夜音的手指抬头看,下一秒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

    日轮的中心有一道黑影正急速放大,一道.......飞龙的黑影!

    黑影降落在众人面前,动作像是乳燕归巢,但巨大的身躯依旧砸的地面烟尘四起。黑影扇动起宽大的双翼,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烟尘被风卷开,露出了黑影的真面目。

    真的是龙,黑色的鳞片,宽厚的下颚,森长的獠牙,还有一根甩来甩去的长尾。每一个特征都显示着它是一条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真正的飞龙。

    阳皓辉看着眼前这个庞然大物,吃惊的嘴都张大了。他自从来到天元界后不是没看过许许多多的神奇事物,可毕竟都是围绕着“人类”为基础的。而这条可是真正的,本只应存在于书本或者想象中的西方巨龙,就这么真的活生生的出现在了他眼前。

    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场地是水泥的了,泥土材质的地面根本没法承受飞龙的重量。同时他也明白为什么这里设计的像停车场了.......这里就是一个飞机场!不对,是飞龙场!

    “别害怕。”夜音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摸了摸飞龙的下颚,这么外表凶悍的巨龙居然颇为享受的眯起眼,还吐出舌头“哈嗤哈嗤”的吐气,浑似一只正享受主人抚摸的哈士奇,“这是一种龙类元兽,我们叫做‘乌尔’。是人类常用的代步工具,梦魂学宫专门为了学生们执行任务驯养的,都很温顺的。”

    “代步?所、所以我们是要......”阳皓辉虽然大概猜出了夜音的意思,可还是怕的腿肚子打转。

    “坐上去。”夜音果然提出了这个要命的要求。

    总而言之,这还是值得纪念的一天。阳皓辉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坐飞机”,这个梦想居然在天元界实现了。

    飞龙驮着幽灵班和夜音,舒展身姿振翅翱翔,他们向着终末之森飞去,开始了在梦魂学宫的第一次实战课。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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