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关于当年地震的事,大家还记得多少……

    虽说当年有关于灾区的报道铺天盖地,但其实是有一部分新闻是被强压下去的。

    我叫肖鼎,正好是地震那年当的兵。

    当兵那年我才十九,因为不爱念书,加上家里在部队还算有点关系,我爹大手一挥就直接给我送部队了。

    现在想想真恨不得给自己个大嘴巴子,当初要好好念书的话,现在可能小车开着,小妞泡着,肯定就没有后来的这些烂事了。

    我祖籍东北,地震那会我们新兵连集训刚结束,用部队老人的话说,我们还都是一群新兵蛋子。

    可是不管这蛋子再新,有事你也得上。当时我们连长跟我们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国家需要我们的时候到了。

    艾玛给我整的热血沸腾的,恨不得长翅膀现在就飞受灾现场去。

    可后来我们坐的那辆大皮卡往受灾现场一停,我当时就蒙了。

    几乎算是一栋完整的建筑都看不见,楼板和楼板之间都成摞的摞在地上,靠近了还能看见有血从里面渗出来。

    我不敢想那里面一共……一共埋了多少尸体。

    有个戴着口罩的小护士手里拿着把剪子从我面前跑过去,一边跑还一边告诉我往后靠点边。我脑子一片空白的往后退了一步,脚上感觉踩到了点什么。

    低头一看,是只断手。

    然后我吐了。

    身后班长,排长,连长都站那看着我们,两边的大夫抬着担架一趟一趟的从我旁边跑过去,我就那么扶着皮卡的大灯,吐了三四分钟。

    往后的几天,我见识到了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忘记的各种场面。我被派遣的那个小镇,仿佛成了一个屠杀现场。

    这场天灾,就是老天爷对这个镇子的一场屠杀。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真正恐怖的并不是眼前的血流成河,而是那些上面千方百计拦截,下令禁止外传的事。

    大概是地震发生一个多礼拜之后,余震渐渐平复,救援任务也开展到了后期。那个时候我们的主要工作除了搜救之外,还有安顿那些劫后余生的老百姓。

    那天我们正在安置区发水的时候,一个大概五十岁左右的老伯,抱着一个小女孩来找我们,说让我们救命。

    我们当时都忙着发水,也没人得空问他到底怎么回事。这老伯急了,一把就握住了我手腕,抱着孩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我当时还是个小屁孩,被他这一跪也吓得一激灵,连忙往后退。

    我们班长叫史今,特热心肠一山东大汉。看见这老伯这样,知道他可能是真有事,便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把老伯扶起来,打听了一下到底是什么要命的事。

    这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他抱的这孩子,中了邪。

    我那会是个无神论者,觉得这所谓的中邪应该就是什么高烧不退之类的,可后来听这老伯一说,没那么简单。

    “从昨天开始,这娃儿就开始不停的说胡话,讲自己是那个啥子杜春梅,还说自己现在好闷,想让我们把她送去超度……”

    我们班长也是听的一头雾水“杜春梅?”

    “我孙女叫丫丫,杜春梅是她同学,家在南山村那边,俩娃儿好得很,经常在一块耍。可是学校那边说杜春梅……地震的时候被屋头砸死咯,现在人还埋在里面……”

    “你们去看过了?”我问。

    “还没得,但是听说那整个村子啊,都变成平地了……”

    我听得后背一凉,越过史班长的肩膀看了那小姑娘一眼。

    怎么说呢,那不应该是一个小姑娘应该有的眼神。就好像眼瞳上面蒙了一层灰色的纱,很空洞,很混沌。

    史班长蹲下直面那个小姑娘,小姑娘的眼神却一直死死的盯着我,看得我一阵一阵的瘆的慌。

    “丫丫是吧,你知道叔叔是什么人吗?”

    小姑娘闻言转过了头,看着史班长用一种十分平缓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调说道“我叫杜春梅,我爸叫杜宝平,我妈叫曹丽,我还有一个弟弟……”小姑娘如数家珍的把杜春梅家的情况说了一遍,史班长越听眉头拧的越深。

    “那你来,到底想做什么呢?”

    小姑娘顿了顿,缓缓抬头朝远处看去“那边和罗山上有个庙,你们把我带去超度了吧……”

    从这小姑娘开口说话开始,就没有人质疑过她所说的真实性。因为一个五岁的孩子,就算是撒谎,她的眼神也骗不了人。

    史班长放下手中的活,带上班里几个人打算陪这老伯一起去那庙里一趟。但是小姑娘站着不走,抬手指着站在后面的我“我要他也一起去。”

    “我可不……”

    “好,一起去。”没等我说完,史班长就把我的话打断,连拉带扯的把我拎上了车。

    我不死心的往外钻“你干哈呀,我不去,瘆人不瘆人啊。”

    史班长一巴掌拍上我的脑门“少给我整事,麻溜跟着去一趟,下午还不少事呢。你不想她以后大半夜去找你,现在就老老实实的跟着走。”

    我从后视镜瞄了一眼那小姑娘死盯着我的眼神,憋了气老老实实的坐回了副驾驶。

    车子一路开到了山脚下,一直安静的‘杜春梅’突然开口“走上去吧,别坐车。”

    我们满车的大老爷们也没人敢吱声,老老实实的下车跟着走。那小姑娘打头走在我们前面,我跟在后面看她的走路姿势,确实是有点说不出来的怪异。

    感觉好像全身重心都在前脚掌,但走起来却一点都不吃力,轻飘飘的就上山了。

    和罗山并不高,我们走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已经看见了庙门。史班长最先上去敲门,僧人开了门之后老伯也过去跟着说明情况,原地只剩那小姑娘和我。

    她眼神没有焦点,好像穿过我的肩膀直直的看向我身后,半晌说了一句“谢谢姐姐。”

    孩子估计是吓傻了,我蹲下来刚要解释,只见她朝我身后挥了挥手。

    我转过身,竟然真的看见了一个身影快速消失在树林里,看身形,好像是个女人。

    之前也没见有人跟我们一起上来,这女的是从哪来的呢?

    我面前的那个小女孩收回手,转过身子往山下看了一眼,依旧用那平缓至极的语调说“好可惜,好多断了脚的小伙伴都没跟上来。”

    她说完之后转过来递给我一个粉色的头绳,然后仰着头对我道“哥哥,我的头掉了,你能把我的头找回来吗。”

    一点不骗人,看着她那眼神,和嘴角略带僵硬的笑,我当时就感觉一阵阴风从我后颈吹进来,直吹进裤裆,吹得我蛋都凉了。

    ‘杜春梅’见我没应答,踮起脚平视着我的眼睛“我的头在南山坳里,你帮我拿回来好吗?”

    她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紧又扩散,逐渐变得混沌不清。

    “你……这……我……”我被吓得磕磕巴巴说不出话。

    “愣着等啥呢,进来啊。”史班长大声喊我,我再一抬头才发现那小姑娘已经不在我旁边了。

    我下意识的原地打了个冷战,连忙朝史班长跑过去。

    超度的过程住持没让我们过去,所以我们几个人就一直等在前院。

    我脑子里想着刚才那小姑娘和我说的话,一直没缓过来神。

    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要惹祸上身,把手里的头绳放在寺庙前石头缝里摆了摆。

    冤有头债有主,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冤屈,找谁也不要找我。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院子里突然刮起了一阵风,携卷着地上的落叶枯草一齐打着旋儿扬到了半空中。

    不大会,进来个小和尚,告诉我们超度结束了。

    我们出去之后只见那小姑娘怯生生的靠在大师身边,眼神中恢复了灵气。看见老伯出去,喊了一声爷爷就扑了过来。和几个小时之前那个阴阴沉沉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晚上的时候山里面来了任务,说是南山村里面一共十几户人家全都被埋了,缺人手让我们赶紧过去。

    那时候我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整个人困得灵魂快要出窍。

    但一听见南山村三个字,突然浑身一紧。想到杜春梅的家里就在那,心里直打退堂鼓,但任务在身又不得不去。

    当地的村民带着我们连坐车带徒步,折腾到了大半夜才算找到那个小村子。

    看见眼前被废墟掩埋的死死的村子,也顾不上困不困,大家全都撸起袖子开始找人。

    第一块石板被拿开之后,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石板下面横七竖八的压着五六具尸体,脖子以上的地方全都空空如也,没有脑袋。

    我和跟我一起过来的吴秀才全都震惊的说不出话,只能瞪着眼睛看着彼此。

    紧接着第二户,第三户,随着被找到的尸体越多,我们越觉得事情诡异。

    每一具尸体的头颅,都好像是被一刀切断一般,整齐的消失了。

    本来带路的村民看见这一幕,竟然像患了失心疯一样跌坐在地,嘴里念叨着“老皇娘来报仇了,老皇娘来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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