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碧纱诛窗,山涧的月色澄明似瀑,径直穿风潜入窗内,照得老者的眼中,沧桑淹没成了海。

    “二十年了……语珂……”

    时光似乎在这一刻凝滞成霜,唯有老者在这霜雪之中匍匐成了沙漠之中的尘埃。

    轩芷歌站在烛灯旁,望着他的身影,却觉有半分熟悉之感。

    转瞬间,却又不知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芜儿,天色也不早了,将轩姑娘送回去吧。”

    良久,老者终于缓缓开了口,轻声说道。

    “是。走吧。”

    天芜瞥了轩芷歌一眼,拿出了一方巾帕,绕至了轩芷歌的身后,要给她系在眼睛之上。

    轩芷歌只觉得这地方甚是神秘,或是不愿让她这个外人看清来路,便立在原地,让天芜将巾帕系在了她的眼眸之上。

    瞬时间,只觉得巾帕带着淡淡青竹叶的香味萦绕而来,似一股若有似无的安全感将她包围住,又浅浅散开。

    正在她神游之际,却听得天芜低声说了一句:“得罪了。”

    接着她便觉得自己被天芜横抱在怀中,整个如同飞了出去一般失重的感觉瞬而袭身而来!

    她长这么大,除了被百里惊尘抱过,还没被其他男子抱过,一时间,耳根通红,却只能紧闭着唇,紧紧拽着天芜的衣袖,以防止一个不小心栽了下去。

    而她这一微小的拉他衣袖的动作,却引得天芜轻声一笑,却也只是一瞬,便随着耳旁呼啸而过的清风散在了虚无的空气之中。

    夜色葱茏,带湿沾露。

    亦也只是短短一盏茶的功夫,轩芷歌便听得一声极其低微的破窗而入的声响,接着身子一轻便被天芜放在了床榻之上。

    却待轩芷歌解开眼睛之上系着的巾帕之时,屋内已经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天芜的影子。

    “好奇怪,那位老人家到底是谁?他又是谁?”

    轩芷歌缓缓坐起,在床帏之中喃喃自语。

    再去看隔壁百里惊尘的灯火之时,却见屋内一片黑暗,似乎已经关灯睡了很久了。

    一切,来得就像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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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她只是山间丛林小屋间走了一遭,而百里惊尘却是从生死鬼门关,闯了过来。

    北轩来他房中之时,悄悄附耳而过,说,奉百里惊尘的旨意,已经找到了太子府先前账房先生的下落了。

    此刻,那账房先生正不知为何卷铺盖逃走,想要逃出京城的城门,被暗卫给截了下来。

    百里惊尘一听此事乃是太子贪污赈灾钱款的重要证据,二话不说,便跟着北轩快马加鞭来到了城外郊外之处。

    百里惊尘刚一到此地,便见毫无武功的账房先生被围在了中间,吓得直哆嗦不敢动弹,一直跪在地上喊着:“大老爷饶命,好汉饶命!草民只是路过,还望好汉饶过!”

    百里惊尘几步上前,站在了账房先生面前,亦以面纱遮面,低沉着眼望了他许久,才缓缓说道:“你是太子府的账房先生?”

    那账房先生见身前多了一个主事的,又见百里惊尘威严不可侵犯,哪里还敢撒谎,只能哆嗦着说道:“是是是。”

    “为何深夜逃走?”

    百里惊尘凝眉问道。

    “此事不可曰,是杀头满门抄斩的大罪啊……”

    账房先生一生长叹,眼中有泪花泛动,浑身颤抖不已,无奈地说道。

    “你若不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一旁的北轩将尖刀指向了账房先生,冷冷说道。

    “我说,我说!”

    那账房先生颤抖着双唇,犹豫了半天,终于才叹道:“太子贪赃枉法,要我做假账,我怕连累家人,做完了假账便打算远走他乡……”

    “假账?先生指的可是蜀地赈灾钱款一事?”

    百里惊尘锁眉,若有所思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

    账房先生双眼之中满是惊讶,浑身颤抖不已,害怕地扫了百里惊尘一眼,又落了下来。

    他自知自己说错了话,低头踌躇不已,豆大的汗珠簌簌而落!

    “先生不必害怕,我可保你周全。只要你届时上公堂作证,你看可好?”

    百里惊尘心中一喜,面容却不露声色,缓缓说道。

    “不行不行,太子是何等身份!岂是我等小民能撼动的!大老爷还是放小民走吧!小民上有老下有小的,实在经不起折腾啊……”

    账房先生一把搂过一旁的妻儿老母,面容之上担忧不已。

    正于此时,却听得林中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一支冷箭“嗖——”的一声从叶片之中穿过,对准着账房先生老母亲的胸口便凌厉射去!

    还没等百里惊尘的人来得及截杀这支冷箭,却听得老人家痛苦地低哼了一声,胸口飞溅出鲜血无数,整个人晃晃悠悠地一阵抽搐,便朝后倒了下去!

    没了生机。

    “母亲!母亲!!!”

    账房先生慌张不已,他不傻,瞧得出来这是又被人伏击了!

    “走!”

    百里惊尘见竟然有人跟在他们后面,脸色不由得一变,一把拽过了账房先生,由其他的手下护着他的妻儿一路朝着城内狂奔而去!

    无奈,这林中来的人虽然不多,却箭法精准狠厉无比!加之又躲于丛林之中,不断变换着位置,一时间只听得“嗖嗖嗖——”的箭声,却连百里惊尘都无法有十分的把握去辨别他的位置!

    突然之间,有两支箭齐发,对准着账房先生的妻儿凌厉地射去!

    只听得两人痛苦的哀嚎之声,他的妻儿便挣扎着倒在了血泊之中,再也没有睁开眼……

    “娘子!女儿!!!”

    账房先生听得身后的动静,瞬间崩溃得怒吼一声便要往回去!

    却被冷静的百里惊尘一把拽过,低吼一声:“你回去,就是一个死字!还不如留着命替他们报仇雪恨!!!”

    “可是他们是我的妻儿啊!!!”

    账房先生怒吼着,眼泪通红而下!

    “活着!报仇!!!你才对得起她们的死去!!!”

    百里惊尘亦怒吼着,逼迫着账房先生清醒过来!

    “走!”

    只听得一声呼啸而过的风声,百里惊尘往城墙之上一跃而过,便拎着账房先生掠过了城墙,稳稳地落地,飞快地朝着迎春阁而去!

    而说来也奇怪,到了这城内之后,那名弓弩手似乎便不再跟了上来,而是悄无声息地隐去了身影。

    迎春阁的老鸨一见是百里惊尘带着一个陌生人前来,目光一紧,不动声色显然训练有素地低声说道:“爷,后院请。”

    百里惊尘点点头,拽着账房先生便疾速来到了后院,轻车熟路地打开了房门,将账房先生塞了进去!

    账房先生一进屋,便瘫倒在了地上,泪流满面,满脸的悔恨不已。

    “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啊……呜呜呜呜……”

    账房先生哭得呜咽不止,看得百里惊尘也是一阵的不忍。

    “老先生,不用我说,你应该也看得出来,这杀手,是冲着你而来的。那再细想,这杀手会是谁派来的呢?”

    百里惊尘冷厉地说道,循循善诱引导着账房先生。

    “除了那丧尽天良的太子,还会有谁!他追杀我,不过是为了灭口!!!”

    原先懦弱的账房先生在血海深仇面前亦恨得咬牙切齿,双眼通红得像一头困兽!

    “若有个机会给你,让你上公堂作证,在皇上面前将款项一笔一笔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你可愿意?”

    百里惊尘见此次是个机会,便低头,仔细地打量着账房先生问道。

    “上!为什么不上!他害得我家破人亡!!!我就是拼了这条贱命,也要他血债血偿!!!”

    账房先生愤怒无比地低吼道!

    “好。那你便暂时在此地住下,过后我自会安排。放心,这里绝对安全。”

    百里惊尘低声说道,双眸之间是坚定之意。

    “好。我听大老爷的安排。”

    账房先生亦不是个傻子,自然知晓百里惊尘的身份怕是也不一般,目前大仇在眼前,自然要跟着百里惊尘走。

    “好。那我便先走。先生如果缺什么,直接给迎春阁的人说一声便是。”

    百里惊尘低声说道。

    “谢过大老爷!”

    账房先生重重的一声磕头之中,百里惊尘转身开门而去。

    却见门外,已经站了一道楚楚动人的身影,正千娇百媚欲说还羞地望着他。

    “怎么,王爷来这里,不打算跟如音打个招呼再走吗?”

    柳如音矜持地望着百里惊尘,眼中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住的欢喜。

    百里惊尘望了她一眼,有些疲惫地说道:“事出紧急,未曾来得及跟如音打声招呼,还望见谅。”

    “无妨。王爷日理万机,自然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只不过,王爷的胳膊似乎被箭擦伤了……若是不嫌弃,不如让如音为王爷上个药再走?”

    柳如音担心地看着百里惊尘的臂弯之上,轻启朱唇,似弱柳扶风一般地浅笑着说道。

    百里惊尘这才注意到手臂之上的伤,他愣了一下,微微一笑,便说道:“无碍。小伤。今日迎春阁还需多加戒备,有劳如音了。本王就不在此多叨扰了。先走一步。”

    说完,百里惊尘便从侧门而出,一路消失在了尽头。

    剩下月色之下的柳如音,望着他远去的身影,眼中添了几分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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