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苦乐果的说明,他是一边抚着猫儿一边看完的。
    “胡说!”她一瞪眼,绝不承认。不过臭小子这么一说,她倒是想起来了,那是个明媚的秋日,阳光很暖和,风儿很温柔,燕小三做的醉虾很鲜甜……喂,不能怪她睡着吧!
    “苦乐果即是挲罗树的果实,我记得它的馈赠都收在你那里了。”燕三郎怀疑地看她一眼,“唔,它们还在吧?”
    “当然。”千岁斜睨着他,“你当我是什么人,连这种东西也会偷吃吗?”一翻掌,手心里躺着两枚并蒂而生的果实,个头不大,一枚金色,一枚黑色。
    会。燕三郎咧嘴一笑,没敢说出口。
    这是拯救了娑罗界之后,娑罗树赠予他们的谢礼。
    与娑罗树的普通种子不同,这东西三百年才一结果,称苦乐果。吃苦果的人要享受双倍痛苦;吃乐果的人,要享受双倍的快乐。
    千岁想了想:“施展双生傀这门神通,遇上的最大阻力就是人心。哪怕是普通人,只要神智清醒、意志坚定,也不容易着道儿。有乐果为助,人在欢天喜地时最不设防,的确容易中招呢。”
    “何况分食苦乐果的两人,会有短暂而不自知的关联,这也有助于施术。”
    “据说这就是‘自食苦果’一词的来历。”燕三郎沉吟,“不过这只是一则轶闻,《满南子》的著者自称试验过。我们最好找人再做尝试,以验证是否有效。幸好我们手里还有几对双生果。”
    他做事向来力求周全稳妥,不会轻信野史秩闻。
    千岁走去窗边,看了看天色。“最多再有三个时辰就天亮了,你是不是忘了青苓城不可久留?”
    “没有。”“徐虎”如今也立了功,变得引人注目了。也即是说,燕三郎的伪装很快就会被戳破,只要军营里查无此人。
    东窗事发前,他得赶紧离开。“不过,若是离开青苓城,我们就远离了泰公公,无法保证在他进宫前两天喂他吃掉乐果。”燕三郎皱眉,“再有一个麻烦,他是御派的监军,镇北军要继续平叛,他就会留在南方,怎么指望他能进宫?”
    千岁白嫩的指尖在桌上轻轻磕了两下:“不若我将他弄至大病,不得不回盛邑?”
    “是个办法。”燕三郎终于肯定了她的想法,“不过守在那里的异士已被惊动,你不好再进去了。”
    千岁哼哼两声:“暗算人还不得留一手?我在泰公公那里留了个后门,随时可以让他突然发病。”说到这里,她突然咦了一声,从怀里掏出诡面巢蛛。
    “怪哉,这时候泰公公应该蒙头大睡才是,怎么还有人敢来吵他?”她离开前不忘留下一个小窃听。
    泰公公狂笑了好几个时辰,累得身心俱疲,这会儿正要沉睡以补元气,周围识相的都不该去打扰才对;换句话说,这是有了不得的事发生了。
    燕三郎的目光也变得专注。
    千岁在母蛛背上拍了两下,于是两人都听到人声从它肚腹传了出来。
    是泰公公。
    这会儿监军大人还很虚弱,可是声音里的震惊不加掩饰。
    “你,你再说一遍,谁谋反了?”
    另有个男音响起,想来是传送消息的侍卫:“廖家!”
    “据青鸟飞讯,廖丞相次子廖云山三天前暗调卢山军,当晚有城门守将打开东城门迎卢山军入城。听说羽林军中也有人里应外合,助廖家逼宫!”
    卢山军驻扎于京畿,本为拱卫盛邑安全。
    燕三郎低低道:”青鸟传讯。“
    他读的杂书太多,知道所谓的青鸟当然不是传说中为仙人递送往来的神鸟,而是一种白背青腹的鸟儿,个头如野鸡,比信鸽飞得更快、更高,并且伴侣之间互有感应,千里迢迢都能赶去,不会错向。
    如是由空中送信,从盛邑到中部前线,青鸟只要飞上三天也就到了,比路面传讯不知快上多少倍;并且它只对饲主吐露口讯,不必交付书面,这一点比信鸽不知好上多少倍,免去了机密被人半路截留之患。
    只是这种鸟儿驯化不易,并且要实现互相传讯也必须是一公一母的比翼鸟,因为无法作为常规传讯手段,只能应急之用。
    显然卫王认为向泰公公加急传讯极有必要。
    泰公公连声催促,嗓音都变得尖利:“后来呢,后来呢!”
    “那一晚宫内外杀得血流成河,但王上英明,最后还是将这场叛乱压了下去。现正清查逆贼余党,要抓出来与廖家一同处置!”
    尽管三言两语,燕三郎和千岁依旧能听出天耀宫那个晚上的刀光剑影。
    卫王的江山,也不是铁桶一块啊。
    泰公公喃喃自语:“廖青疯了吗,他还胆敢篡位不成?”
    燕三郎挑了挑眉,他识得这个人名,廖青即是廖丞相的名字。外姓夺江山是大忌,除非茅定胜这样野外起义一路打进国都去,否则王廷官僚攒夺大位一般都以失败告终。
    这是人类国度一个很有趣的现象,连容生给弟子们讲学时就专门论及。
    “听说他打出来的旗号,不是要自己篡位,而、而是……”侍卫说到这里,居然有些嗑巴。
    “是什么,说!”
    “听说他打着扶正诛邪的口号,说我王弑父杀弟,德不配……位。”
    燕三郎顿时想起这一路上听见的许多传闻。其中就有一条被反复提及,说当今卫王是害死了偏心的父王,又暗算了幼弟,这才登上至高无上的权力宝座。
    现在他知道,传言多半不是空穴来风。昔年的老卫王迟迟不立太子,大概是想等着幼子长大成人。可惜,大儿子不给他这个机会。
    “一派胡言!”泰公公说完这句话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阴恻恻道:“扶正,他想扶谁?”皇家人丁不旺,昔日的王子只有两位,哪还有合法继承人给廖青去扶?
    不打旗号,廖青怎可能作乱?
    “小王子。”侍卫咬字很重,“他说小王子犹在人间,已被廖家救起。否则不能有那么多人随他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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