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祖祠占婆殿不仅是占人祭祀祖先之所,而且也是惩罚奸邪之地。

    此时夜离已经被五花大绑的绑缚在殿下的大柱上,动弹不得。舞腾飞也已把各种刑具,如皮鞭、拶指、夹棍、烙铁炭盆以及剐刑等物,都罗列在殿前,只等行刑。

    舞阳化径走至夜离跟前,冷眼打量了一番,却不正是两日前行刺的少年!他不由怒呼道:“左右的,给老夫把这小子胸襟扒开,老夫倒要看看他是不是那个大王子!”

    “诺!”两名宫卫齐声应诺,上前来就恶狠狠地扯开夜离的胸襟。

    果然不出所料哩:夜离左胸上就露出一副赤殷殷的纹图来。那纹图乃是一位环髻妇人,容颜清丽,体态飘逸,而且仿佛肩后生有双翅,但见飘带簪饰,纤毫毕现;衣袂裙裾,栩栩如生。

    舞阳化觑看分明,不无嘲笑道:“只当这是你贝机国王室尊贵的图腾,却不料有朝一日竟变成抓奸捉犯的标签!臭小子,说!你到占婆岛来究竟想干什么?”

    殿下摆满了各种问刑的刑具,有的血迹斑斑,有的黑不溜秋,有的冷光闪烁……每一种刑具都叫人望而生畏,魂不附体。

    夜离却毫无惧色,心中早已明白:既然落入敌手,断然是没个好果子吃的了,那么便是死也要死个人样子出来。

    于是他呲牙一笑,揶揄道:“老贼!这你都不知道啊?小爷摆明着是来宰你的!算你命大,小爷一刀没结果了你。”

    “臭小子,死到临头了,你还敢嘴硬!老子看是你的嘴硬,还是老子的鞭子硬!”站在一旁的舞腾飞勃然大怒,顺手取过一条皮鞭,照夜离身上狠狠抽去。

    顿时间,鞭影宛似一条飞蛇,满空飞舞,噼噼啪啪的鞭响声,清脆有力,震耳发聩。

    顷刻夜离的衣袍被抽打得稀碎,如柳絮般飘荡在大殿上,但他楞是咬紧牙龈,一声不吭。

    两旁的宫卫觑得胆颤心惊,面目尽变。舞阳化心中自有盘算,也只是冷冷观看。

    “臭小子,算你有种!老子看你还能支撑多久?”舞腾飞抽打了半晌,见夜离毫无服软的迹象,自己倒累得胳膊酸软,便扔掉鞭子,吩咐道,“把那剐人的刑具拿上来,老子要亲自剐了他,替老子二弟三弟报仇!”

    两名宫卫应诺一声,便去取剐人的刑具。

    舞阳化站在一边,兀自一语不发,其实他早有留下活口、作为人质的打算,但见夜离如此强硬恰似茅坑里的石头,如果不用酷刑吓唬吓唬他,断然是不会屈服,因此便任由舞腾飞行刑。

    须臾两名宫卫取来了一根细长铁钩和一把牛耳尖刀,外加一副渔网和一个扁柳筐,正是行剐刑的各种刑具!

    那铁钩钩舌弯曲尖锐,以作钩起人肉之用,那牛耳尖刀锋利雪亮,以作剐割之用,两般物件闪闪发出寒光,叫人见之不寒而栗。

    那扁柳筐自是盛装碎肉之用。

    但那渔网又有何用呢?

    原来是方便尖刀剐肉哩!将那渔网罩在人体上勒得紧了,人肉便会一块一块地钻出网眼来,鼓鼓凸凸的好作手脚,但凡有多少个渔网眼,就能剐下来多少块肉。

    舞腾飞嘿嘿冷笑几声,左手拿起铁钩,右手抓起牛耳尖刀,径走到夜离眼前,把两般物件不停的刮擦,伴随着星花飞闪,刮擦声琤瑽刺耳,夺人魂魄。

    “臭小子!老子最后问你一次,再不老实回答,老子就千刀万剐剐了你!”舞腾飞恶狠狠道。

    “呵呵……问小爷一万次,小爷都还是那话儿!要剐便剐,哪来那么多废话!小爷如果皱一下眉头,便不是贝机国王室的人!”夜离睨眼切齿道,自从失去子熙以来,他早已心如死灰,玩世不恭,将那生死置之度外。

    “好好好……有种有种……看老子不一刀一刀地剐了你!”舞腾飞气急败坏,呼喝左右宫卫将夜离的衣袍/扒/剥/精/光,准备动手。

    三五名宫卫一拥而上,开始穷凶极恶地扒剥起夜离的衣袍来。

    “住手!我看你们谁敢动他!”却在此时,就听见殿外有人娇喝一声。

    话音刚落,红萱公主飞步奔入殿来,仓啷一声就亮出柳叶剑,将几个彪形大汉逼退开去,玉姿飒爽地站在夜离面前,凤眼圆瞪道:“你们谁敢动他一根汗毛,本公主就要了他的脑袋!”

    原来当时红萱公主奔出思婆院来,四处追寻夜离,就在途中听到宫卫说刺客已经抓获,正押在祖祠占婆殿审讯,因此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随即心急火燎地赶来,巧正遇见舞腾飞要给夜空行剐刑。

    红萱公主一声怒喝,几名正在扒剥夜离衣袍的宫卫顿时唬得目色大变,唯唯诺诺地都退了下去。

    舞腾飞见是妹妹前来作梗搅局,便道:“萱儿,你闲着没事来管这事干啥,我正要替你二哥三哥报仇呢。”

    “谁闲着没事?这事我管定了!”红萱公主怼道。

    “好萱儿,别的事由你撒娇撒泼,这事你就别管了,让着大哥哈。”舞腾飞软求道。

    “不行!”

    “爹:你看萱儿,这事也来掺和,还是爹说说她吧。”舞腾飞无可奈何,求助舞阳化。

    见红萱公主前来搅局,舞阳化心中也是不悦,便沉色道:“萱儿呀,你不要胡闹啊,爹和你大哥正在办正事呢,你快退下去吧。”

    “爹:女儿哪里胡闹了?爹爹可知道他是谁?”红萱公主仗剑在手,寸步不让问道。

    “爹爹怎么不知道?这小子正是那乘鸟闯岛的大王子,刺杀爹爹的刺客,我们占族的仇人!”舞阳化道。

    “既然爹知道他是大王子,为何还用这等酷刑?不怕要了他的性命?”红萱公主略含责备道。

    “这小子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不用酷刑,他怎么会老实交代!便是真整死了他也罢,正好替你两个哥哥报仇!”舞阳化气愤道。

    “爹爹……”红萱公主颇为着急,“孩儿只当爹爹身为部族的大宗主,必有过人的胸襟,却不料竟然如此心胸狭窄!”

    “放肆!”舞阳化虽然十分宠爱这个幺女,但被当众诋责,颜面上也就挂不住,不由恼羞成怒,“你个女儿家懂得什么?还不退下!”喝罢,便命舞腾飞将红萱公主携持下去。

    舞腾飞走将过来,便要将红萱公主带下殿去。

    红萱公主自不知舞阳化动刑,无非恫吓夜离而已,一时又慌又急,忽然就把柳叶剑往玉颈上一横,瞋目道:“如果大王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女儿我也就不活了!”

    舞腾飞瞅见这个架势,怎敢动手,刹那愣在了那里。众宫卫也都大惊失色。

    “萱儿,快住手!快住手……你这是为何啊?”舞阳化未料到女儿居然会来这么一手,霎时惊慌失措。

    红萱公主把剑架在玉颈上,欲要向爹爹细说分明,但情急意乱之中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思潮涌动,酥胸起伏,忽然一咬银牙道:“女儿已是……已是大王子的人了。”

    话音落处,红萱公主微微合上了乌睫,两颗玉珠倏然滴落,晶莹剔透,光辉熠熠。

    红萱公主如果不如此开口,一时如何阻止得了她爹爹舞阳化,如果阻止不了她爹爹舞阳化,又如何救得了夜离,如果救不了夜离,又如何救得了族人?

    这一者是红萱公主冰雪聪明;二者是她委实对夜离动了情愫,三来是怕得罪了夜离,“求和”之事化为泡影,而占人将会遭到斩尽杀绝,因此她急中生智想出了这个办法,只是这话一出口,就把女儿家的矜持和名声尽扫落地了。

    一旁的夜离听得清楚明白,直愣愣地傻气直冒。两旁的宫卫也翻瞪了大眼,气不敢喘。

    而舞阳化的耳畔却好似起了一阵惊天巨雷,直震得他虎躯摇晃不停,眼前金花乱蹿,硬是晕晃了半晌,这才回过神来,

    “好好好……我舞阳化居然生了你这个吃里扒外、伤风败俗的女儿……你好不……”

    话未说完哩,舞阳化气血攻心,大呼一声,竟然昏厥了过去。

    ******

    舞腾飞与众宫卫俱慌了急章二十一,红萱公主也失了方寸。

    舞腾飞一边叫宫卫将舞阳化抬去密室,一边叫人将夜离押入牢房。

    一时舞阳化被抬入密室,叫来宫医把脉看病,却是怒火攻心之故。

    宫医遂开了药方,令人去抓来足够剂量的黄芩、栀子、黄柏、将军草等几味药,然后煎熬成汤,给舞阳化喂喝了。

    过了许久,舞阳化才渐渐苏醒过来。

    大宗夫人业已赶到密室,静坐在床侧,心忧如焚,此时见舞阳化醒过来,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舞腾飞和红萱公主立在床前,亦稍微心安。

    舞阳化睁眼就觑见红萱公主静立在夫人身边,愤气怒气就不打一处来,蠕了蠕嘴巴,对大宗夫人愤怨道:“你惯的好女儿啊,把我舞家的脸可都丢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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