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你这幽冥地府还有什么厉害的刑罚,无非扒皮,抽筋,斩腰,下油锅!爷爷都吃过一百多回了,快活得很呐!你还有什么花招,就尽管施出来吧,如果爷爷皱一下眉头便不是好汉!”沈榷大笑道。

    “哼哼…本王知道你是一条好汉,连过了五座大殿的刑罚,还是这么精神抖擞。本王敬重你,只要你画个押,认个错,本王担保你来生投个好去处。”卞城王放低官腔道。

    沈榷笑道:“还是你这个阎王说得动心,不像前面几个殿的阎王凶恶。好!爷爷就来画押,你这阎王可要担保爷爷投个好去处!”

    “担保担保……一定担保!”卞城王大喜,断定他已经吃刑不过,脑瓢瓜子开了窍哩!

    他一边命狱卒把沈榷押将上来,一边把那供书铺展在官案上。

    那供书上不仅有肖像对照,而且所犯的罪行各条各目也早已誊理得清清楚楚,只等案犯伏供画押。

    沈榷脚下拖着铁镣,哗啷哗啷直响地走近官案前,斜眼瞄着供书,吊儿郎当道:“在哪里画押啊?”

    卞城王早已将毛笔蘸好了墨汁,殷勤地递到沈榷的眼前,用手指点着那供书右下角,脸上笑开了桃花道:“这儿这儿……就是这儿画押。”

    沈榷睨眼冷觑,忽而冷笑数声,猛然间抬起胳膊,用那铐着双腕的铁枷、狠狠地砸向卞城王的脑袋瓜子。

    咣啷!

    咣啷!咣啷!

    那铁枷一连狠砸了七八下。

    把个卞城王直接砸翻在地上,太师椅翻倒在一旁,冕旒也掼出一丈多远。

    沈榷又一个箭步,冲将过去,准备继续痛打,却早被五六个狱卒死活拽住了铁镣,皮鞭子不断地抽打在他的身上来。

    沈榷跌趴在地上,不避不让,仍然大笑道:“要爷爷画押?除非用你这阎王的*子蘸着来画!哈哈哈哈……”

    鬼判殿下,六位新鬼纷纷哄动起来,都要上来欧打卞城王,可是都过了好几殿的堂审和刑罚,已然力不从心,又被狱卒们死死摁住,鞭打,脚踢,拳击。

    刹时间,鲜血淋漓,碎肉横飞。

    关元在六殿外瞧见,怒不可遏。

    他准备挺身入殿,却被方庆隐拉住道:“看来这位新鬼都有义烈之气,但还不知道他们犯得是什么案子。先再听听他们怎么说,不可造次。”

    关元闻说无奈,这才恨恨地缩回了身子。

    卞城王差点被砸得背过了气,眼前金星乱舞,耳朵里也似蜜蜂在叫一般嗡嗡直响。他手忙脚乱地抓过冕旒戴在头上,戴歪了也不管哩,狼狈地爬将起来,趴伏在官案上猛地一拍惊堂木:

    “啊咄!速将这个沈榷拖上来画押,押到一旁!等审完这几个,本王要让他尝够六殿的十六座地狱的滋味!”

    “诺!”

    旁边立刻冲上来四个殿卒,张牙舞爪地把沈榷拖至官案前,强行逼他画了供押,然后摁伏在一旁,不让动弹半分。

    六殿外,关元直气得热血沸腾,双眼瞪得灯笼般大,几次欲冲进去论理,俱被方庆隐按住。方庆隐也是听得百窦疑生,愤怒不已,但为了详细了解案情,只得先按捺住了性子。

    卞城王却并不知六殿外的光景,他逼沈榷画了供押后,这才顺了气,复整理齐了冕旒,唤提案犯,继续审案。

    顷刻,鬼判殿下又拖出来一位女鬼,被摁跪在地上。

    但见她年约三十,长发遮面,衣裙褴褛,十根脚趾血肉模糊,血流不止,原来是早已被拨掉脚趾甲。

    “女犯阴惠!你可知罪?”卞城王猛拍惊堂木,喝道。

    女鬼阴惠用一双血洇洇的纤手分开额前的乱发,仰起头来,淡然回答道:“阴惠不知何罪?”

    “这供书上明明白白写着,你在青州斩杀了两位鬼王,却怎么说不知何罪?”卞城王冷声道,“只要你老实交代,伏罪!本王就可以从轻发落,免你来世披毛带角,还许你再投人道,享尽荣华富贵!”

    女鬼阴惠听罢,发出一阵凄恻的涩笑,然后道:“你们这些阎王,怂恿鬼王到阳界搜刮黄金,祸害百姓,这是天理难容,我阴惠交什么代,伏什么罪?我恨不得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

    闻听此话,卞城王顿觉浑身凉意嗖嗖,冷疙瘩直冒。

    “好你个女鬼,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你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肯伏罪了?”卞城王鬼眼圆瞪,一拍惊堂木,大呼道,“来呀,将这女鬼押上来,按上手印!”

    四名殿卒齐应一声,其中两个恶狠狠地把阴惠地拖到官案前,另外两个抓住她的手印了红泥,来按手印。

    阴惠忽然清嘶一声,竭力挣脱挟持,把胳膊肘左右各一下,猛然砸在了官案边角上,顿时砸断了自己的两条胳膊,白骨折出,阴血直淌,昏厥了过去。

    四名殿卒吓得目瞪口呆。

    卞城王却大呼大叫道:“发什么呆,快把她拎起来,摁了手印,押到一旁,等候发落。”

    四名殿卒惊醒过来,两个搭起阴惠,两个抓住她的断臂哆哆嗦嗦地按了手印,又拖到一旁看管住。

    这七位新鬼连过了五殿的残酷刑罚,依旧软硬不吃哩!

    卞城王暗自料到再审下去,也是与前几殿一样结局,不过白费气力而已,便命众殿卒将他们一个个押将上来,强按手印,认罪伏供,好推到七殿了事。

    那七位新鬼都被拖押至案前。

    突然其中挣出一位新鬼来,打倒几名狱卒在地,双目喷火,沙哑着嗓子巨吼道:“幽冥地府向来秉公执法,维系三界正道,你们阎王一个个纵容手下,祸乱人界,又一个个不辨是非,严刑逼供,难道不怕地藏贤王,玉皇大帝知道了,拿你们问罪吗?”

    切!可不就是怕这篓子被捅破了,才一殿殿不惜手段叫他们画押伏供,防日后地藏教主、玉皇大帝发觉嘛!卞城王心中鄙夷道,但不免依旧胆战心惊。

    他看了看犯人供书上的肖像,又乜眼瞟了瞟那新鬼,问道:“你就是翼州完山平青庐的钟极吗?”

    “正是!”

    “你放着好好的道不修,偏要和这些人搅合一气,与幽冥作对,数千条性命死于非命,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卞城王道。

    “你们这些阎王,违逆三界之法,收刮阳界黄金,乱杀无辜百姓,如今你们反过来还倒打一钯!我钟极若有来生,一定会来找你们算清这笔血债!”钟极怒火填膺,气得浑身哆嗦。

    “嘿嘿嘿嘿……枉你修行了几百年的道啊!竟不明白与幽冥地府作对,哪里还有什么来生!”卞城王冷笑说过,命令狱卒道,“这个瘦鬼钟极就是七州之乱的罪魁祸首,速将他押上来画供!”

    钟极受刑最重,浑身上下稀烂,没一块完好皮肉,连那骨头白森森都隐约可见。他挣持了片刻,便被强迫按了手印伏罪。

    四名殿卒又捉龙拿虎地将钟极推押下殿来。

    其余几位新鬼早已身虚气弱,反抗不得,一个个被拖至官案前强行伏供画押。

    六殿外,方庆隐已经听够多时,基本明白眉目:又是阎王枉法,胡乱判案。此时见卞城王不审不讯,逼迫众犯伏罪画押,他心里更是大为不快,便一个箭步跨入鬼判殿来,大声唤道:

    “六陛下!且慢……”

    卞城王正想了结六殿的案审,把剩下的烂摊子,一骨脑儿推到七殿去,忽听有人大声叫且慢,便往殿外一觑,原是奉紫霄宫老祖到幽冥地府办事的方庆隐来至!

    “原来是方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卞城王刹时慌了神,三步并着两步急走下殿来,恭敬作礼。

    “六殿下不必客气。”方庆隐淡然道,“不知六殿下在此审理什么案子,为什么这些新鬼都还没有招供,就都押着他们画押啊?”

    此话一出,恰如锋利的刀子直搠到要害,卞城王顿然惊岀一身冷汗来。

    他怯生生回道:“都是些斩杀我幽冥鬼王的案子。本来不必审讯,就可以判案,但牵涉到几名道士,因为尊奉着三清教主,所以必须谨慎处理,不料这些道士却都是道家的败类,因此……”

    “哦,斩杀幽冥鬼王?”方庆隐早听出些端倪来,不待卞城王说完,便道,“六殿下:可否让在下看看案宗?”

    “这…这这这……可以…可以……方先生审案高明,尽管查看便是。”卞城王说着,作个请式,脑门子上就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来。

    他见苗头不对,便又吩咐判官道:“你好生侍俸方先生,我去去便回。”

    话落处,卞城王急急向方庆隐鞠了一个躬,心惊肉跳地一溜烟奔出了六殿。

    方庆隐冷笑数声,就坦然坐上了太师椅。

    那判官战战兢兢地把几份案宗和供书递送到方庆隐的眼前。

    方庆隐一份份地取将过来,都仔细地涉览了一遍。

    那些招供书上各条各目早已罗列仔细,都是斩杀阴兵鬼王的数目,并无其他罪科。

    方庆隐感到蹊跷,便伏身向殿下众新鬼问道:“你们几位应该都是些行善积德之士,为什么要斩杀这么多阴兵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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