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总是来得迅疾而猛烈,游牧之话音刚落,程谨骆骤然惊醒过来,他几步上前扣住了游牧之的肩膀,将他死死的摁在了轮椅上。

    “义父喝多了!这些是咱们南烟帮的私事,这种场合,拿出来说不太合适。”

    “程二当家的方才要说的不正是这件事情么,怎么,帮主的位置不是你的,就变成不能示于人前的私事了?”一直没有吭声的左誉晃了晃手中酒杯,轻描淡写的带出了一句,话虽平和,却透出了明显的嘲讽之意。

    程谨骆面色一变,对着左誉冷笑说道:“左庄主这是在替人打抱不平么?我义父年岁大了,身体不好,现在愈发连脑袋也糊涂了。我们南烟素来是独来独往,与武门沾不上边,更没有可能做出这样荒谬的决定。武门少主是朝廷通缉的重犯,既然现在东西二郡的郡守大人在这里,北威将军府的少将军也在这里,该怎么做,似乎还轮不到我们说话。”他说完手中用力拉回了轮椅,趁人不备摸出一根银针便要扎到游牧之的后颈,缠绵见势不对,弹指之间飞出金弹子将银针打落在地。

    “来人!将这刺杀朝廷命官的重犯给我拿下!”东郡张大人拍案而起直指霖睿,暗藏在附近的士兵闻声一拥而入,那些不沾边的乡绅土豪呼啦啦的站起一片朝着门口跑去,唯恐落后被殃及池鱼,而本就冲着这宴来的几拨人马却镇定自若坐在了原地。

    “两位大人这是没将本将军放在眼里了?”羌枢旸似笑非笑,一双眼中满是戏谑之意,他走上前去一把扣住了程谨骆的手背,一字一顿,一板一眼的说道:“本将军今日却偏偏就是冲了这份私事来的,我不管你跟东西二郡有什么样的交易,今天这武门的少主子,我保、定、了!你若还识趣,就自己夹着尾巴从南烟滚出去,否则的话……”他话语微顿,手中力道又加重了几分,程谨骆脸色铁青扫了席下一眼,突然暴喝道:“大人还在等什么!包庇重犯等同谋逆,今日咱们就连北威将军府一并端了!”

    西郡刘大人闻声也站起身来振臂一喝,道:“来人!将这些逆贼一并拿下!”

    “好!”羌枢旸那一个好字还没落音,突然一个反手抓住程谨骆的左臂矮身一摔,程谨骆牛高马大的一个人竟被他给生生甩出去了。

    “汪四——”程谨骆落地不稳蹬蹬退了两步,极其狼狈的对着汪四大吼了一句,汪四也傻眼了,他下的逍遥散分量十足,这些人都已酒菜过半,怎么着也该是无力抵挡的时候了,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只能哭丧着脸的看着程谨骆不敢回声。

    白炎此刻正趴在屋顶看着厅内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见程谨骆吃亏,他侧目对着衡越笑道:“你换了什么?”

    “闻着像是逍遥散之类的东西,我给全换成面粉了。”衡越咧嘴一笑,见下面着实热闹,心头痒痒,却又有几分担心的问道:“这东西二郡布下了这么多人在这里,他们事先并不知道霖睿公子在,所以这些人马不是为他准备的。”

    “他们素来就与北威将军府不合,想来是故意来为难羌枢旸的,只可惜他们不知道羌老将军早已勘破了一切,今日这一仗,北威不会输!喏,你们瞧——”、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风流衡越看到了浩浩荡荡疾行而来的队伍。

    “将军府的援兵到了!”

    “大人,大人——”这宅子里正闹得不可开交,院外突然冲进一名伤痕累累的士兵,上前就仆在了那张大人的跟前,连咳带喘的吐出几口血沫子,哭喊道:“大人,咱们的郡守府被将军府的人给端了!营里的兄弟被驱着赶出了玉安门,西郡的兄弟们也在,北威府的兵把咱们的人都给……都给吞了!”

    “什么?!”张大人一听如被雷击,晃晃悠悠的退了两步之后对着羌枢旸喊道:“你反了,反了!本官要上奏朝廷,让皇上治你得罪——”

    “哈哈哈哈。”羌枢旸仰头笑道:“大人这是要提醒我,不能让你等活着从这走出去吗!”

    那话让张刘二人面如死灰,两人团团转了一圈,才发现围住众人的士兵身后不知何时又摸上来了另外一拨人马,而方才一直坐在轮椅上的游牧之则笔直的站了起来。

    “你——你——”程谨骆手指游牧之,又是惊讶又是惶然,游牧之推开轮椅,搭住游筠伸过来的手,咳了几声之后说道:“老五啊,辛苦你了。”

    这话自然是对着游筠说的,游筠低着头,一改往日咋咋呼呼不着调的模样,轻轻一笑,道:“不辛苦。”

    “你!”程谨骆此刻悔得肠子都要青了,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游筠是个懦弱无能之辈,所以忽视了他在身边的存在感,他以为只要自己联合了外援再收买帮中的人心,这南烟商帮便会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可他却没想到,姜终究还是老的辣,游牧之表面上看起来已经不具威胁,暗地里却已经做了安排。

    “谨骆,你可知错了。”游牧之神色复杂的看着程谨骆,有几分惋惜,因往日的陪伴与照顾,又生出了些许心痛来。程谨骆身子颤抖,却咬牙不肯认错,他仰头沉默了半晌,长吐一口气,笑道:“成王败寇,何错之有!输在义父手里,我服。”他说完走到游牧之面前,双膝一屈跪倒在地:“孩儿叩别义父。”

    “小心!”

    寒光熠熠的匕首被反手插入胸口,游牧之低头看着程谨骆扭曲不甘的脸,轻轻一叹。

    我本留你一条性命,你却偏偏不去珍惜,这世上唯有人心最为可怕,这么多年的父子亲情也抵不上利欲熏心的欲望,有些人一旦失去了善良的本性,便连畜生也比不上!

    “来人,将他们给我押下去。”羌枢旸倒也没料到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连带左誉也有些无趣的站起身,拍了拍手道:“早知道北威将军府掺和了这一脚,我就不用急剌剌的赶过来了,游老爷子,南烟商帮根基不倒,全得您的功劳。”

    游牧之摇头一笑,抬首看向霖睿,招了招手,道:“好孩子,过来这里。”

    霖睿从容走上前去,正待说话,突然眼前一闪,随即众人一并抬起头,看向了扶摇直上的那道身影。

    “!”白炎纵身跃起挡开来人的手,却没想那人轻功了得,手法更快,躲闪间只觉得脸上一凉,那紧贴脸上的人皮.面具便到了那人手中。

    “谁——”

    试探的话语还在喉间,那人却突然一把捞过他的身子,将他死死扣在了胸前。

    白炎看不到来人的脸,只在被他抱住的一瞬间愣了一下,仰起的头被动的看向天空,口中喃喃低语着,叫出了一个名字:“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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