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3-01-12

    烈火在夜色中燃烧,冰冷的空中回荡着悲鸣之声,整个小池镇若涅槃之火焚尽一切!那三人两马静静站立,默不作声的看着蔓延而去的火焰席卷吞噬,覆灭所有。

    “这么多人……他们的魂魄会得到安息吗?”奚昊坐在缠绵身后,脸颊紧紧贴着他的后背,喃喃低语道。

    越接近边境,这种战乱带来的痛苦便愈发鲜明。掌权者贪得厌,根本视于百姓的生死,所有人都可以是棋盘上的棋子,取舍皆只在持棋者一念之间。可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哪,他们的生命果真没有一丝特殊的意义了吗?

    不,于他们的妻,她们的夫,他们白发皑皑的双亲高堂和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儿女来说,他们也是可替代的,他们同样有着缱绻情深的情感,乐的回忆和想要保护的一切,没有人可以将他们的性命视之蝼蚁。

    “缠绵,我好难过……看得越多,我便越害怕去看清这个世间,人性如此可怕,为什么大家都要自相残杀,斗个你死我活呢……缠绵,我好想念相思谷,想念若水小岛,我总是禁不住去想,如果当初我没有踏出小岛……不……”话语一顿,双手狠狠将那人的身子一抱,奚昊闭上了双眼,轻声道:“如果我没有踏出小岛,便不会经历这一切,也不会遇见你,缠绵,我感谢的,便是上苍让我遇到了你,论他要我受多少苦,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都所畏惧!”

    低头看了看那紧紧抱住自己胸口的双手,缠绵声的一笑,然后拉开奚昊的手,一个返身跃到了他的身后,将他拉入了自己怀中:“此地不能逗留了,这火光不知会不会引来麻烦,咱们需连夜赶路,奚昊,若倦了便靠在我怀里,夜晚风雪太大,你的身子需格外小心。”

    “走吧。”奚昊只轻声回了一句,然后再不做声,缠绵与明威对视了一眼,点点头,一前一后向着镇外疾奔而去。

    有件事情他与明威都未曾告知奚昊,方才那些人中,除了明威认出的巨鹿士兵之外,还夹杂有体格身材都异于大晋士兵的不明身份之人,那几人骨骼粗大,颧骨高耸,眼窝微微内陷,在这边境之地有这种容貌特征的,疑便是赫博多的子民了,然普通的百姓又怎会混迹于军营中,所以,他们只能是赫博多的士兵。

    小池镇的百姓部被杀,巨鹿士兵竟跟敌营士兵混在一处,这情形已经十分明了。武飞云从巨鹿拨出万余人马直奔长野,又于此地设下迷局,想来他们定已经得手,而这小池镇西南通往白山,东面直奔长野,此刻这两处必定已经危机四伏,所以,他与明威才会决定连夜赶路前往白山,希望一切尚还来得及。

    小镇上的尸体太多,法一一掩埋,如今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令往生者也能得以安息!尘归尘,土归土,世间的一切在生死面前都是如此渺小,可笑,却就是有人为了满足饕欲而陷万民于水火,坏人死后果真会下到十八地狱,受尽苦楚吗?没有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若果真善恶终有报,这些辜的百姓又怎会这般惨死!

    人总说,人在做天在看,那么此刻的老天又在看着何处呢!

    “啊——”拖着长长的尾音,宫门守军打开了城门,呵欠尚在喉间,便一个激灵回过了神来,急急一拱手,往旁边一退,对着门边那人道:“小侯爷竟如此早,皇上还未早朝呢。”

    “知道!”白炎应了一声,将马儿的缰绳对着那人一抛,疾步而入,道:“让人带马儿下去,我去轩城殿侯着。”

    “是。”

    宫女太监们皆已经开始忙碌,白炎几步上了台阶,见轩城殿内灯火通明,伸手将一个小太监一抓,问道:“皇上起了吗?”

    “回小侯爷,皇上昨晚上睡得迟,今儿个还没起,小侯爷还是去偏殿侯着吧,如此大雪,外面凉着呢。”

    “妨,你去,我就在这等着皇上起。”白炎说完将手一松,站在了一旁。殿门一声轻响,宗然自殿内探出了头来,看见门外那人,忙扬声道:“皇上今儿个龙体欠安,小侯爷有要紧的事么?”

    “可有请太医瞧瞧?烦公公前去请奏,我有要事要回禀皇上。”

    “那好,小侯爷稍候,奴才去说说看。”

    门又被关上了,白炎站在雪地里,心头有了忐忑。

    不知从何时开始,皇上似乎特意在避开自己了,究竟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九原战事一触即发,形势已经刻不容缓,他却就是不让自己离开东都,这究竟是为什么?

    殿内温暖如春,那人此刻正斜靠在软榻上,半撑额头翻着卷,见宗然进来,眉头一扬,懒懒道:“他又来了么?”

    “是,在外侯着呢,已经三日了,皇上当真不见他么?”

    “哼。”李宗治发出了一声嗤笑,将卷一丟,伸手抓过手炉搂在了怀中:“好戏还没开锣,朕是不会让他此刻去搅了棋局的,等风云骤变,便是他不说,朕也会让他出征,急什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令宗然额角冒汗,然君威难犯,他只有喏喏的躬了躬身子,退出了门去。

    见宗然轻轻摇头,白炎脸上现出了失望之色,他冲着宗然微微一拱手,然后返身下了台阶去。

    心中突然闷闷不平,一种形的压力排山倒海般汹涌而至,胸口被压得透不过气来。

    “爹爹,孩儿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到您的身边去!边境凶险重重,爹爹务必要保重,孩儿不孝!”

    叹息在空中回荡,那人俊朗的眉目之间漾着奈,挺拔的身姿于风雪之中渐行渐远,终消失不见。

    林立的队伍荡荡展开,马车停下,车帘打起,冷秋之于马车内看了一眼归云庄三个大字,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躬身踏下。

    郑承康站在门外,见到冷秋之,迎上前恭敬的一揖,道:“主子回来了。”

    “嗯,让许诺来见我。”抬眼不见许诺,冷秋之脸上现出了一丝寒意,话说完,一步不顿的上了台阶,扬长而去。

    待众人散去,郑承康才抬眼一扫四周,然后露出了一丝冷笑。

    长浩天的大门被人打开了,许诺身为影刺总领居然放任不管,又如何不让主子生气。天知道这些年让他一个毛头小子爬上自己头顶作威作福自己忍得有多辛苦,此次总算逮到了机会让他失去主子的信任,这场好戏,自己怎能不去瞧瞧。

    “来人。”

    “在。”

    “去通知许总领,主子要见他。”

    “这……属下不知许总领现在何处!”

    脸上的笑意掩藏不住,郑承康回头望向了远处,面带深意,一字一句道:“蓝水阁!”

    这红梅开得如此美丽,让人忍不住的想要靠近,明明告诫过自己不可再来,可是,却为何不由自主的又来了!

    当年那个小小的人儿已经长这么大了,那时的他是如此孤寂,论是景园被烧掉之前亦或是之后,他都总是一个人呆着,他的身边围绕的永远是成批成批的影刺,没有玩伴,也便就没有童年。

    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是什么时候?那时的他应当才三岁多吧,因为练习金丝而常常被反勒得鲜血淋淋,他便一个人偷偷的躲着哭,而自己,便是在那片桃林中见到的他。他蹲在树下,双手抱膝,默默的流泪,手中的鲜血顺着泥土隐入了地底。

    那时的他是如此警惕,在自己每天都去等候的第三个月,他才第一次靠近了自己,用那稚嫩的声音与自己说出了第一句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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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瑕,你叫什么?”

    “我叫……”

    我叫许徵棠!

    “徵棠哥哥,我今日的双手没有出血,你看你看——”

    “徵棠哥哥,娘亲今日给我做了好吃的,我拿来给你了。”

    “徵棠哥哥,娘亲说,我今天可以歇息一日,咱们去玩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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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便那般流逝着,从他三岁自己十岁,直到他六岁,自己十三岁的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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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徵棠哥哥,不要哭,你没了爹娘,我便将我的娘亲让给你一半,这样,你就不是没有亲人了,你做我的哥哥好不好,我好想有你这样一个疼我的哥哥……”

    “徵棠哥哥,景园没了,娘亲死了,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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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报仇!

    那是一张如此邪的脸,他才六岁,不应该背负如此多的痛苦,而当他从丹阳回来之时,自己看到了他那遍布伤疤惨不忍睹的身子,那么柔弱的一个孩子,本不该经历这一切!

    “娘亲救我,徵棠哥哥救我——”

    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当那孩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之时,自己便也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为了他,为了给他的将来肃清一丝障碍,自己决定,去杀了让他噩梦连连的那个人!

    冷秋之!

    那伤害瑕的人,自己绝不能放过他!

    “公子!”

    顺着弦伊的目光,瑕抬眼望向了外。许诺就站在院子那头,直直的望着这边,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色,似乎在想着什么,见自己望向他,他却突然别开了头去。

    “许总领!主子回来了,让你去见他。”

    瑕踏出门外,却只见到了那人离去的背影,雪幕一层又一层的阻挡,终让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远到终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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