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2-09-09

    雨依然在下,除了哗哗的雨声,相思谷中听不到任何响动。缠绵从屋外踏入,见瑕悄声息的靠在床头,听见自己进门也不理不睬,先是顿了顿脚步,继而浮现了一丝笑意,走到床边坐下,柔声道:“我做了吃的,你多少吃一点。”

    “放了我。”瑕的双眼依然望着前方的一片空荡,重复着整个下午一直说的一句话,发觉他的身子微微颤抖,缠绵伸手握在了他的肩头:“不用担心,白炎一定会回来,他们都会没事的。”

    眼光一闪,瑕侧过头,双眼直直的望向了缠绵:“别跟我说你不担心,缠绵,我知道你想去找奚昊,想要陪在他身边,现在却因为我而被困在此处,若奚昊果真有事,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我答应白炎带你回来,便相信他定会带奚昊回来,瑕,我若离开这里,你立刻便会跟出去,白炎说得对,你不能露面,否则相国府抓住这理由,不但此次金翎血案不了了之,你的处境也会因此而陷入危机。”

    “我不怕――从我成为冷公子的那一天起,我便知道自己这一生的运途如何,可是,这并不意味着我身边的人便要为此付出代价!”瑕突然可抑制的大叫了起来,他知道白炎与缠绵是为自己好,但他就是不能原谅他们用这种方式让自己离开,而他们却还陷在危险之中生死不明,这种等待是生生的煎熬。

    “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真的傻得让人心疼,瑕,你是一个人,不是没有情感没有思想不会痛不会哭的物品,你把你的重担分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给我们好不好,我告诉你,白炎来之前,我不会放开你,而若是奚昊有事,我缠绵纵天涯海角也会手刃仇人,然后,我会去陪他!”

    双唇一抿,眼中泪水哗然而落,瑕静静的闭上了眼睛,然后轻声道:“缠绵,我恨你!”

    缠绵依然微笑着抚了抚瑕的发,回应道:“你这恨字如此力,瑕,相信我,不出一个时辰,他们定会回来。”

    风从外吹入,烛火被卷得跳动不已,忽明忽暗的视线令人愈发不安,瑕紧闭的双眼突然一睁,对着坐在身旁的缠绵道:“他们回来了!”

    缠绵知道他五感异常,十分敏锐,遂那话音刚落,他的身影便已到了门外。

    雨太大,灯笼根本法照明,那一行人便那般摸着黑,就着不时掠过的闪电一路疾行,直奔了谷中而来,当缠绵到了门外,他们已经迅速靠拢,转瞬间到了小竹楼下。

    “可有人受伤?”缠绵扬声便问,小侯爷抱着奚昊几步上了楼去,当看见奚昊苍白的脸跃入眼帘,缠绵一直抑制的泪水骤然而下,奚昊虚弱的抬起头,看着眼前那从不轻易落泪的男子噙着泪水的双眸,突然笑了:“倒让你为我哭了一回,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

    “你定是没有藏好,才会让自己受了伤,你这个笨蛋。”缠绵伸出双手,从小侯爷怀中接过奚昊,然后紧紧抱住,那种牵肠挂肚的感觉让他生不如死。

    “将小酒抱过来。”小侯爷经过瑕的房间,向内看了一眼,然后脚步不停的走到了另一间房间,南宫热河将小酒抱入了房间之内,奚昊从缠绵怀中挣扎而下,道:“去拿了药箱过来,弦伊搭手,你们去准备热水,我要帮小酒缝合伤口。”

    “好。”众人应着分头去准备,小侯爷脚步一动,小酒却突然睁开了双眼,轻声道:“白炎哥哥……陪着我……”

    小侯爷身形一顿,回头看了看小酒,然后走回了床头。

    “我……害怕……”

    “不怕,白炎哥哥陪着你,你若痛了,便咬住我的胳膊。”小侯爷蹲下身,拭去小酒发间的水珠,然后拉过被子给她盖好。

    小酒的脸色煞白,因失血过多,双唇皆泛着苍白,一双眼却明亮得吓人,指尖颤抖着从锦被之下伸出,小侯爷见状忙将之握住,低声道:“小酒不怕,白炎哥哥会一直陪着你,奚昊哥哥的医术天下第一,你定不会有事。”

    小酒牵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却虚弱得再也发不出声音,缠绵拿来了药箱,然后与南宫热河出了门去。

    奚昊双手因被瓷片割裂,此刻连拿针穿线都困难重重,小侯爷见状忙接过了针线,而弦伊已将小酒的衣衫褪去,将伤口暴露,见她身子有寒战之势,又奔出门去寻了一床被褥过来。

    “奚昊,你能坚持吗?”见奚昊状态不佳,小侯爷有些担心,奚昊点点头,接过穿好线的针,然后到了床前,让弦伊从药箱拿出了一小瓶药液倒在了小酒的伤口处。

    “这个有止疼麻醉的作用,但因为伤口太深,缝合的时候依然会有疼痛,小酒,你能忍吗?”

    小酒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小侯爷,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奚昊抬头示意了一下弦伊,然后俯身床边,开始缝合伤口。

    伤口很深,要缝合的不光是表面部分,还包括被尖刀割裂的深层,奚昊静心凝神,在下针的那一刻,他的双手灵动如飞,竟看不到丝毫停顿,不是他自己的伤口不痛,而是小酒的情形容不得他有片刻舒缓,因为时间越短,小酒受到的痛楚便越少。

    不时的有鲜血涌出,弦伊拿着浸了药水的帕子轻轻擦拭着,小酒的脸色越来越蜡黄,小侯爷见状心急如焚,蹲身而下,抓住了她从被子下露出的手,轻声道:“小酒,你定不会有事的,你一定要挺住,很便会过去,我们都在这里。”

    小酒的双眼意识的动了动,那种飞针引线的疼痛让她觉得便要死去,耳中听到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很近,又似乎遥远得在天边,唯一清晰的便是那双握住她的手,那么温暖,那么有力,让她若在沉浮之中抓住了救命的木头,安心得所畏惧。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当奚昊剪断后一个线头,说了句:“好了。”之时,小酒长长舒了口气,然后头一歪,竟便那般沉沉睡去了。

    那三人皆松了口气,奚昊直起身子,拭去额上汗珠,因脚步不稳,一退之下竟差点跌倒。

    “赶紧将你自己的伤口处理了,我去叫缠绵。”小侯爷身子一动,却在起身之后一愣,回头一看,小酒的手竟依然与他的一手紧紧相扣。回身俯下,想要将手放开,却发现小酒的手抓得极紧,若用力掰开,只怕会伤了她,弦伊见状忙道:“我去,你再呆会儿,等她夜里醒了自然便会松开,仔细别伤了她的手指。”

    “好。”小侯爷微微一叹,奚昊与弦伊都出了门去,他便那般坐在了床榻下看着昏睡中的小酒,然后又回头去看了看半掩的房门。

    缠绵应该已经给瑕解开穴道了,他为何一直未曾过来?莫非还在气自己让缠绵将他带走?

    想要立刻见到他,就算他生气,也希望他能在身边,小侯爷长叹了一声,当真是坐立不安,然相较起来,小酒现在需要人照顾,瑕定会谅解的。

    一整天紧绷的神经此刻终于松懈下来,疲惫感排山倒海而来,小侯爷细细看了一下小酒的脸色,发觉她此刻呼吸均匀,脸色也较方才好了几分,心头大石放下,撑了一会儿,终于撑不住,靠在床头闭上了双眼。

    门轻轻一推,一道素洁身影缓缓靠近,到了床头,先是看了看小酒,然后到了小侯爷身边蹲下。

    瑕静静的望着那人,看他竟浑身湿透的坐在床榻之下睡着,不禁心疼万分。

    那眉目之间的倦意如此明显,他的颊边还带着伤痕,发髻散乱,衣衫被刀剑割破,露着肌肤,显着刀伤,这一切都表明了他所经过的那一仗有多凶险,而自己,却被他保护在了那场战争之外。

    脱下披风,轻轻盖在了小侯爷的身上,瑕看了看那两人紧紧相扣的手,别开头,起身离去了。

    奚昊的双手割伤十分严重,被雨水冲刷过,又在小酒那耽搁了时辰,此刻伤口处都已经泛白,在埋怨了一番之后,缠绵终于如愿以偿的将奚昊的手再次裹成了粽子,奚昊却已经力与他争辩,因为缠绵刚给他包扎完伤口,他便已经歪在床头睡去了。

    看着那若小猫一般蜷缩着身子的人儿,缠绵微微一笑,将他扶住,脱去了衣衫,然后轻轻放入了床间。

    指尖轻抚过那清秀的眉眼,心底的后怕这才如泉涌出。

    还好你没事,奚昊,你若有何不测,我便法独活!

    “瑕!”发现瑕站在门口,缠绵站起身走了出去。

    “奚昊怎样?”瑕避开缠绵看了看屋内。

    “碍,双手割裂我已经包扎好,受了内伤,但细细调理也是妨的,你去看过白炎没有?”

    瑕却突然低下了头,站了半晌,才幽幽道:“我,要离开这里。”

    缠绵心头一惊,脱口道:“不行!”发觉自己声音过大,缠绵将瑕一拉,到了栏杆旁,低声道:“你在想什么?这个时候你怎能走,莫说你的身子未好,相国府的人既然知道你已经回到大晋,此刻不得手,他们也必定布下天罗地等着追捕于你,你现在说什么都不能出去!”

    “我能逃避一辈子吗?冷二叔冷三叔远在大郑,弓和昔阳哥哥人在东都,丹阳的冷秋之向来便难以掌控,此刻大晋内忧外患,他定已经蠢蠢欲动!缠绵,瑕身后有千千万万人在等着我,我竟可笑的……竟可笑的以为自己可以与白炎躲在这里,可以什么都不去管。今天那些辜枉死的百姓让我看清了事实,原来不是我逃避便能解决所有问题,武氏父子不会放过我们,不会放过跟随我的人。我太自私,自私得想要逃,想要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缠绵,我定是疯了,才会不顾一切跟白炎来了,我只是……不想放开他的手,想要跟他在一起,可是……”口中话语顿住了,瑕紧咬了唇,噙着泪笑了,那笑容却苦涩得令人窒息。

    “论如何,等明日奚昊醒来再说,你的身子如何自己清楚,瑕,我不管你说什么,我只说一句,你想罔顾自己的性命,我缠绵第一个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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