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1-10-31

    铮然有力的古琴声回荡在空旷的夜空,众人皆围坐在篝火边,听那两人合奏。

    瑕嘴角含着笑意,抬眸去望身旁那人,小侯爷望着他,脑中却突然闪过了一些陌生的片段。

    依然是满园的桃花,依然是那白衣素裹的人儿,可是,却是那么小,那一闪而过的片段,令小侯爷心头一惊,身子骤然站起,双眸含异。

    “白炎?”手中琴声戛然而止,只剩赵瑜琳一琴独奏,听瑕突然停下,那琴声也随之停了下来。

    见众人带着不解望向自己,小侯爷掩饰心头不安,笑道:“皓月当空,有曲酒怎么行,南宫白泽,随我去拿酒。”说完便走,南宫热河心头疑惑,忙示意白泽紧跟而去。

    瑕见他匆匆离去,心头莫名涌起不安,弦伊见状,到他身旁,道:“公子,夜凉,将披风披上。”瑕将披上身的披风整了整,道:“丫头,你与南宫见面总是吵闹,本来今日便要与冷三叔前去郑国,要不是绸缎庄突然有事,现在你俩连这后一面都见不上了,为何不给他一次机会,偏要这般针锋相对,何苦。”

    “他不信任我在先,我为何要给他一次机会。”口中依然倔强,心头却因公子那话,产生了一丝松动。回想当初在成乐与那二人初见,酸甜苦辣咸,当真五味俱,至今竟已相识半载有余,自己自小随公子四处奔波,每个地方都不会停留过多,只这主仆二人,从成乐相识,到东都重逢,也算是有缘,却不知为何,自己总是喜欢与那人过不去,是因为讨厌吗?心头一细想,却又不是那么讨厌,那是因为什么?时时纠缠的,不外乎讨厌与喜欢,既然自己也不算讨厌那人,难道竟是?!

    “呸呸呸!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心头一惊,见自己竟然不自觉的出了声,弦伊顿时脸色通红,侧目见公子似笑非笑望着自己,愈发慌乱,口中急道:“公子倒跟小侯爷学了那坏品性,竟也会作弄人了,不理你!”说完抬步便走。

    南宫热河跟在小侯爷身后,见他沉默不语,终忍不住挡在了他的面前:“小侯爷近究竟怎么了,老是不自觉的愣了神,你有何心事,倒是跟我们说说啊。”

    小侯爷脚步顿住,呆呆的望着他,半晌,道:“近脑中,常出现一些片段,应当是8岁前的记忆,可是,很模糊,我似乎,总是在逃亡,不知道什么人在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追我,有一个人,一直在我身边,可是看不清他的样子,也不记得他的名字,刚才,瑕坐在我身边奏琴之时,我脑中闪现了当年见到他的情形,很零碎,可是,却能肯定是他。”

    “难怪你近常常一个人失神沉思,你那记忆已经丢失了10年,却为何近常常出现,是不是要恢复了?”

    “不知道,我很不安,不知道我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为何一直有人要追杀我,可是,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因为这事如果传出去,我爹娘会受到牵连,南宫,我现在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我想探知自己的身世,却又怕知道了之后,会被卷入未知的阴谋。”

    “夫人就要到东都了,一切等她来了之后再说,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对自己的身世一直耿耿于怀,可是,咱们现在就在相府的眼皮子底下,相府觊觎侯爷势力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如果你不是侯爷夫人亲生儿子一事被相府知晓,后果不堪设想啊。”

    小侯爷一声长叹,点点头,道:“我会克制自己的,走,今天,咱们就把这一切都抛开,喝个痛。”

    南宫热河却嘻嘻一笑,道:“你却不怕喝醉了,再……”

    “再你个头!”小侯爷扬手一巴掌拍在了南宫热河头上:“竟敢说我毁了瑕清誉,我警告你,下次再胡说,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白泽,走,拿酒去。”

    白泽随着小侯爷疾步而去,南宫热河却放慢了脚步,望着小侯爷离去的身影,眉间凝起了深色。爹爹,小侯爷记忆恢复,是好事,还是坏事?打小您便告诉我,小侯爷命格霸道,且凶险重重,您让孩儿尽力辅佐于他,可是,孩儿怕难当此责哪!

    秋风吹过,竹叶瑟瑟,南宫热河叹然而立,许久,终提步追了上去。

    “佰茶记得当日在冷香楼第一次看见瑕公子的情形,公子当时以琴为乐,口中低吟屈原先生之《国殇》,院中桃花映容,公子风华绝代,站在那绯红一片中对着佰茶微微一笑,如若九天仙子下到凡尘,惊得佰茶当时就呆了。”

    “是啊是啊。”弦伊接着那话抿嘴一笑:“公主妹妹当时的模样,弦伊现在想来,都还十分可笑。”

    “却是挑不起话题了么,都来拿我说事。”瑕伸手揽过殊宸,让他坐在自己怀中,拿了他的手去挑那琴弦。

    那边小侯爷与南宫白泽抱来三大坛酒,莫寒一看,叫苦不迭:“你们仨可是故意来我庄上骗酒喝的,这可是自我爹爹手上便封存的好酒,一坛估计就够受,你们还这般贪心,抱了三坛来。”

    小侯爷放下酒坛,到了莫寒身边一勾他的脖子,道:“别那么小气嘛,这样,等今年年末,我也去弄了好酒来,都封藏到你这云雾山庄,等咱们古稀之年再来开封,喝死一个算一个。”

    听他那话,众人都不禁摇头,瑕却拿眼去瞄那酒坛,小侯爷一见他那样,忙将身子挡在了酒坛面前,道:“哪,说好了,有些人是喝不得酒的,自己自觉,千万不要使那小性子,一会喝醉了,闹出点什么事,可别怨天尤人。”说完还拿眼去挤兑瑕。

    “他们喝他们的,公子喝不得烈酒,就与我们喝这桂花酒,瑜琳亲手酿的,不比他们那酒差。”赵瑜琳手拿两坛桂花酒走了过来,酒坛开封,顿时香味四溢,喝不得烈酒的几个女子都围了过来,瑕闻着那酒味香浓,也不禁起了兴致,由着瑜琳倒上一碗,入口浅尝,顿觉齿颊生香,忍不住一饮而尽,喝完之后意犹未尽,自顾自的又满上了一碗。

    那边几人也开了酒坛,那酒是当年莫风将军从塞外带回,回来之后以陶坛泥头封口,并特意修筑了酒窖作为封尘之所,至今已经30余年。上次小侯爷伤心之时来到这里,四处乱窜寻酒喝,竟将这山庄内藏酒的几个酒窖摸了个遍。

    “果然好酒。”那酒一入口,柳洛冷便忍不住赞道:“这可是漠北的紫云亭,在塞外十分闻名,却不料,竟在此处得尝,月夕之夜,有知己相伴,又有好酒共饮,岂不是人生一大事。”

    “来,今天就不醉不归,干杯!”

    “干!”

    “干!”

    明亮的月色之下,熊熊燃烧的篝火旁,论是曾经敌对的,或是将要敌对的人,都抛开了加注在身上的枷锁,举杯高歌。

    月色浓浓,情意浓浓!

    “我提议――”南宫热河手拿酒碗,跳上了一条长凳,身形不稳的笑道:“哪,今天可是月夕,重要的是,人月两团圆,今天咱们这么多人在,大家就来玩个好玩的。”

    众人皆已经醉意上头,加之其中不乏惟恐天下不乱者,当下都举碗赞同。

    南宫热河睁着一双醉眼斜觑着众人,道:“令官遮目,以箸击桌面。”说完丢下酒碗,飞身而上,摘了一枝香气扑鼻的桂枝在手,道:“令官停手,花到了谁的手中,谁就自罚一杯,然后,可以向在座的任意一人提问,要求,据实回答,如若不然,自罚三杯。”

    “好!”众人皆来了兴致,围成一圈,却在令官的问题上为了难,谁会放弃这个整到别人的好机会呢,瑕见众人皆不愿做令官,伸手便去拿箸,道:“我来做令官吧。”话一完,那箸却被璎珞拿了过去。

    “还是我来吧,反正我心中没有任何需要得到的答案。”伸手从袖口拿出轻纱,将自己双眼好,璎珞坐到桌旁,拿箸轻敲一下,道:“令官行令,我数到三,便开始传,箸停之时,谁都不许再动。”

    “一,二,三。”

    “啪――”的一声轻响中,那花开始在众人手中传递,随着箸声,越传越,谁都不愿被令官抓到,到了后,几乎到手便丢,行为实在恶劣,大家顿起乱成一片,笑声不断,那璎珞竟也故意整这一圈人,箸敲个不停,众人大汗,却又不敢停下,正当那花被抛来丢去不亦乐乎之时,璎珞口中一声大叫:“停!”箸声顿止,那花被瑕丢出,正好掉在了白泽手中。

    南宫热河满满倒上一碗酒到了白泽面前,阴笑道:“如此不小心啊,可怜呐。”

    白泽接过酒碗,一饮而尽,然后望着南宫热河嘿嘿直笑,南宫热河一见他那笑容,暗道不好,返身便要跑,小侯爷伸手揪住他的后领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马上便应验了。”果然白泽嘿嘿一笑,道:“南宫热河,你天天与弦伊姑娘打闹不休,这心底,到底是喜欢她呢,还是讨厌她呢。”说完一脚踏在南宫热河面前的凳上,恶狠狠盯着他,道:“回答!”

    南宫热河尚未说话,弦伊却在一旁叫道:“凭什么问他的问题要扯到我身上,不服。”

    那话一出,璎珞执手倒了一碗酒递到了弦伊面前:“弦伊姐姐,你违反酒令了,当自罚一碗。”

    弦伊一愣,拿眼去瞪南宫热河,南宫热河见状,走到弦伊身旁,从璎珞手中接过酒碗,道:“我喝!”说完一饮而尽,喝完却望向弦伊,柔声道:“我总是喜欢找这丫头麻烦,总喜欢跟她吵架,是因为,我喜欢她!”

    弦伊一听那话,当下愣住,一张脸霎时通红:“喝了多少,就醉了,疯言疯语。”

    南宫热河却郑重言道:“我可能喝多了,但是,此话出于真心,我南宫热河,喜欢秋弦伊!”

    “你还说!”弦伊恨恨一跺脚,推开南宫热河跑了开去,南宫热河愣愣站立,被小侯爷一巴掌扇得两眼冒星。

    “还不去追,等着爷给你弄轿子呢。”南宫热河顿时醒悟过来,拔腿便追,白泽见自己一开口竟就跑了一对,顿时笑道:“有趣,再来。”

    那花再次传起,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白泽时时小心,当箸声停止,他万分得意的望着佰茶,庆幸自己丢得。

    佰茶接过瑜琳递上的桂花酒,抬眼去望召唤弓,然后将酒喝下,用手拭去嘴角酒痕,突然下了决心,走到召唤弓面前,道:“你喜不喜欢我。”

    弓正掩饰的端着酒碗,一听那话,口中烈酒噗――的一声都喷了出来,白泽欲哭泪的抹去脸上烈酒,谁让他自己那般好奇,知道公主定会找上弓,凑了耳朵想听实话,结果……

    一旁几人已经笑得滚到了一团,白泽怏怏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大声道:“回答!”

    弓却然没了往日沉着,竟怔着双眼,不知所措!

    难言的沉默,许久,佰茶幽幽道:“我懂了。”说完转身而去。

    “弓!承认自己的情感,并不是件可怕的事。”瑕低头轻拍着怀中的小殊宸,夜已过半,孩子已经累得睡着了,璎珞见状,从瑕手中接过孩子,道:“我带他去睡。”

    弓抬眼去望佰茶离去的背影,那背影如此瘦弱,却藏着一颗不屈服的心,从第一次见到她,她便在那么勇敢的去反抗自己的命运,虽然终依然法摆脱那宿命,可是,她却敢于去承认自己的心。

    “九原有十万百姓呐,我不去,他们便会深受战乱之苦,佰茶法任性,法抛开一国公主的责任,可是,我也是人……要我毫思想的活下去,怎能做得到……”

    佰茶在怀中失声痛哭的情景一霎浮现在了弓的脑海,那种疼痛再次揪住了他的心,他站起身,望了瑕一眼,随即向着佰茶追去。

    “呀呀,这木头脑袋,终于开窍了。”小侯爷嘻嘻一笑,回过头见人越来越少,不禁叫道:“不得了,人都没了,怎么玩。”

    白泽将箸一拿,道:“我来当令官,我还不信了,这一晚上,我就整不到个人。”

    说完便敲,剩下的那5人愈发小心,然此刻却是生怕花在他人手中停下,辗转之时,柳洛冷向莫寒使了个眼色,当白泽停下之时,那花本应到了瑕手中,却被莫寒一个停顿,落入了柳洛冷手中。

    柳洛冷手持酒碗仰头喝下,笑道:“洛冷便要来问个大实话,不答,便喝酒。”

    见他话中带笑,神色却十分凝重,瑕心头突然一堵。

    果然那柳洛冷丝毫不避的望向他,道:“瑕公子,真实身份,究竟为何!”

    小侯爷一惊,抬眼便去望柳洛冷,见他只是面带微笑等待回答,再去看瑕,竟依然十分平静,丝毫不乱。

    “或许柳大哥心中已有答案,但是,却恕瑕依然不能回答。”瑕返身倒上三碗酒,道:“瑕自罚。”

    说完将酒一一喝下,抬眸之时,已是醉意上涌,原只道桂花酒淡雅,却因接连喝下几碗,且实是不能喝酒之人,竟被那桂花酒醉倒了。

    小侯爷伸手去扶他,却被他一手推开,扬眉笑道:“再来,瑕今日竟还没有拿到那花。”

    白泽笑着一敲桌子,道:“好!”

    那花再次传起,后停下之时,却依然没到瑕手中,小侯爷扬起手中桂枝,哈哈一笑:“老天爷终于开眼了。”说完拿起酒碗一股脑灌下,然后双眼直直望向了瑕。

    瑕见他径直望向自己,双眼一瞥,眉角勾起,道:“你也来欺负我,你要是问些不着边的话,我便再喝酒。”说完眼眸一转,只手撑在绯红一片的颊边,对着小侯爷翩然一笑,那神色,撩人心扉。

    小侯爷十分苦恼的皱起了眉,问吧,他未必肯说,可要是他不说,就得再喝三碗酒,小侯爷有些心疼,挣扎了半晌,终在白泽极为不耐的催促声中,道:“你喜欢的人是谁。”

    本以为这答案已在意料之中,却不料瑕吃吃一笑,挑眉道:“我娘!”

    那几人顿时愣住,然后爆笑而倒。

    小侯爷回过神来,一拍白泽脑袋道:“给我敲。”

    白泽强忍笑意,再次敲箸,花在手中传递,其余三人存心逗弄那二人,不再似刚才那般着急,卡了节奏,让小侯爷再次得了那花。小侯爷喝完酒,手拿桂枝,到了瑕面前,踌躇了一下,竟在提问前先道:“可以说两个人。”然后清了清嗓子道:“你第二喜欢的人是?”那话一完,又叫道:“三个,三个,允许你说三个人。”然后眼巴巴的望着瑕,瑕一看他那样,竟笑得直不起腰来,揉着胸口道:“弓,弦伊,三叔。”

    小侯爷顿时傻了眼,莫寒三人已经笑倒在地,那柳洛冷抹着眼泪道:“不行了莫兄,咱们那猜测估计是错的,这两人竟是逗死人不偿命的顽童,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收场。”

    小侯爷偏过头,恨恨望向白泽,道:“给我再敲。”

    那花一次次落入小侯爷手中,瑕却借着酒意一次次捉弄于他,论换何种提问方式,瑕喜欢的那人中,就是没有他,到后,小侯爷竟也醉倒,脚步摇晃不定,却依然没有得到那句回答。

    如此循环,到后,瑜琳终看不下去,花到了她手,便抓着不放,也不管那白泽是否已停,自己先去倒了碗酒喝下,然后走到瑕面前,蹲下身,看着已经醉意朦朦,昏昏欲睡,使尽小性子的瑕,柔声道:“瑕此生爱的人,是谁!”

    瑕此刻因那汹涌醉意,已经力思考,撑着绯红脸颊,眉角勾笑,喃喃道:“瑕此生,爱白炎!”那话一完,竟趴在桌上沉沉睡去,瑜琳展颜一笑,回头去望小侯爷:“小侯爷,你可听到。”那话语却立时止住,原来小侯爷竟因喝得太多,早已撑不住,此刻竟靠在莫寒肩头,醉倒睡去。可叹他一晚上不懈追问,希望从那人口中得到一个答案,却在得到之时错过了耳闻的机会。

    莫寒与柳洛冷对望一眼,心头感慨,有些人,有些事,原来不是真心便能就此拥有,或许是上天需要考证,又或许,根本便是,有缘分!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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