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声道:“说!”
    那宫女颤着声音:“娘娘安顿不久,厨房便送来一碗饮子,说是特意为娘娘煮的……奴婢正在铺床,没有留意,回头便发现娘娘将那一碗饮子都喝了。”
    她低下头:“奴婢吃了一惊,沾了沾碗底余汤,发现、发现……”
    皇帝喝问:“发现什么?说!”
    她眼睛一闭,视死如归:“发现那是山楂饮!”
    这句话说出来,有人不解,有人面色微变。
    皇帝就是不解的一员,山楂饮怎么了?不是日常喝的吗?难道还有毒?
    大长公主替他问了出来:“山楂饮有什么问题?”
    皇后说道:“山楂活血,孕妇不宜食用。这个,太医应该有交待过。”
    众人往太医看过去。
    太医连忙禀道:“臣交待过,娘娘或许没留意。”
    贤妃身边,自有专人负责饮食,这些不是很重要的禁忌,她自己疏漏了也有可能。
    “这么说,就是山楂饮出了问题?”
    太医迟疑了一下,实话实说:“回陛下,虽说山楂活血,但日常食用的分量,一般不会出问题。只因龙种贵重,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故而太医院不建议食用。”
    皇帝不耐烦了:“别给朕扯什么药性,你只消说,问题是不是出在山楂上?”
    太医无奈,只得回道:“有这个可能。”
    “好。”皇帝点头。
    楼晏已经问清了,贤妃这一路的行踪都没有问题,只有进入兰泽山房的短暂时间里有漏洞。
    那么最可疑的,就是那碗山楂饮!
    宫女拼命磕头:“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一时疏忽,叫娘娘喝下了那碗山楂饮。奴婢该死……”
    她的额头很快磕出了血,涕泗滂沱的样子,叫人心中不忍。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龙种何等重要,出了这样的疏漏,这宫女的命怕是保不住了。
    皇帝胸口起伏,面色阴沉,似乎在思索怎么处置她。
    这是他第一个孩子,就这么失去了,仅仅处置一个宫女,实在无法泄恨!
    却听那宫女流着泪道:“陛下,奴婢死不足惜,但这件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好端端的,厨房为什么送来一碗山楂饮?还请陛下严查凶手,给娘娘一个公道!”
    听着这句,皇后二妃的神情,或多或少有了变化。
    这宫女没有指向她们,可除了切身相关的后妃,还有谁会做这样的事呢?
    果然还是扯到了她们身上。
    皇帝应该也是这么想的,目光瞥向她们,一扫而过。
    “楼四。”
    “臣在。”楼晏踏前几步。
    “查!”
    “是。”
    楼晏叫来高灿,命他去厨房拿人,又问那宫女:“山楂饮的盛具何在?”
    那宫女指过去。
    立时有侍卫取了过来。
    这食盒确实是兰泽山房的样式,里头放着一个空碗,碗底残留了些许汤渍。
    楼晏挽袖取碗,闻了闻味道,眉头就皱了起来。
    池韫一直看着他,觉得他穿绯色官服怎么看怎么俊,挽着袖子的那只手白净修长,骨节分明……
    直到他眉头皱起,她才从美色中收回心神。
    这只狗鼻子,闻出异常了?
    但他什么也没说。
    不多时,厨房的人带到。
    楼晏问了一句,便有厨娘战战兢兢地出来了:“山楂饮是奴婢煮的。”
    “为何会煮山楂饮?”
    厨娘答道:“是贤妃娘娘身边的宫婢,过来吩咐的。”
    “胡说!”那宫女怒声道,“打从娘娘有了身孕,饮食宜忌我等倒背如流,怎么可能会要山楂饮?”
    那厨娘快哭了,兰泽山房向来安生,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
    “可确实如此啊!”厨娘急忙分辩,“当时我们小姐也在,可以做证。”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投向了池韫。
    大长公主疑惑地看着她:“当真?”
    池韫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当时梅姑姑叫我盯着茶水,有一名宫婢过来,说贤妃娘娘要山楂饮,请我们煮了送过去。”
    楼晏又问:“那宫婢是何模样?你们可还认得?”
    厨娘连忙点头:“认得。”
    楼晏便向皇帝请示:“陛下,臣带这厨娘,去认一认人。”
    皇帝点头应了。
    凡是在兰泽山房出现过的宫女,都被叫了过来。
    不多时,楼晏进来回话:“厨娘认了好几遍,并不在其中。”
    皇帝面色阴沉。
    这是逃了的意思?
    那宫女立时哭道:“陛下,这一定是阴谋!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的宫婢,冒充娘娘身边的人,去要什么山楂饮,分明就是故意让娘娘落胎啊!陛下!您一定要还娘娘一个公道!小皇子不能白白没了!”
    说着,里间传来哀哀的哭声,却是贤妃听到了。
    皇帝入内探视。
    众人听得贤妃凄哀的声音传出来:“陛下,都是臣妾的错,一时贪嘴,竟让人钻了空子。都是臣妾的错……”
    贤妃越是如此,皇帝越是暴怒。
    耐着性子安抚了几句,皇帝出来时脸上阴云密布。
    “一个宫女,说不见就不见了,还要你们这些禁卫做什么?萧达!”
    守在外头的禁军统领萧达应声而来:“臣在!”
    “给朕搜!”
    “臣遵旨!”萧达大声应了,带领一群禁卫,匆匆而去。
    情势急转直下,每个人心中沉甸甸的。
    这三年来,后宫时有纷争,但从没有过这么大的阵势。
    谋害皇嗣,这是要出人命的啊!
    却不知道谁会倒这个霉。
    过不多时,萧达来复命了:“陛下,那宫婢刚刚逃出朝芳宫!”
    皇帝忙问:“怎么回事?”
    萧达道:“就在事发之时,有个可疑的女子,出了朝芳宫。臣问了,长相与厨娘说的差不离。”
    楼晏眉头一皱,缓声道:“萧将军,圣驾在此,朝芳宫处于戒严之中,禁止出入,那女子如何出的朝芳宫?”
    “楼大人问得好!”萧达转头道,“因为那女子,拿着腰牌!”
    大长公主吃了一惊:“什么腰牌?”
    萧达抬起目光,看向后妃的方向。
    后妃们不禁揪紧手里的帕子,拼命地回想,自己这边被人钻了空子吗?
    萧达终于说了:“是宸妃娘娘的腰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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