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洪峰扯着脖子喊完之后,竟然也不等沈归动手,反而自己用脖子去找春雨剑的剑刃!就冲他那个决然的劲头儿,沈归的撤手只要再慢上一点的话,下一个瞬间的洪峰,只怕喉管和颈骨都被吹毛断发的剑刃给抹开了!

    “嘿,还真在这个鬼地方碰见了一个横的!我说你老人家都已经这么大的岁数了,怎么脾气还是跟个炮仗似的,点火就炸啊?您这么大的气性,肝平时就不疼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老的这副犟脾气我还是非常欣赏;可惜的是你这脾气用错了地方啊!用自己的性命来教育后辈子侄之前,就不知道先回头看看吗?快瞧瞧你们剑池门下的这些位‘高足’吧!如今都被吓成什么模样了?就这样的徒弟们,您就算是当场拆骨削肉,他们该怂的还是得怂、该‘抽’也还是得‘抽过去’……”

    洪峰被沈归挟持着转过身去,这才发现那十几位宝贝徒弟,如今已经全都被沈归的一身煞气给吓傻了……

    这一看不要紧,立刻使得洪峰那一颗衰老但火热的壮志雄心,骤然坠入了冰窟之中!他清楚的记得,这些个弟子们每个人的手中,最少都沾过几条人命!而他们曾经在自己眼前杀人的时候,施展出的狠辣手段可远比今日的沈归更加残忍!

    凡是人群聚集的地方,总要发生争执。巴蜀道地处北燕西南边境地区,所以除了那些‘上邦天朝子民’之外,还聚集着许多游离在北燕王朝体系以外的小部族。这种部族大的有三两千人口,小的就只有一两百人而已;他们往往都居住在山野林间,生存方式也极为闭塞;就连那些生活必需用品,都是通过几个相熟的货郎担、用‘以物易物’的原始形式换回来的。

    在他们自己的眼中,这巴蜀道附近的深山老林,乃是他们世代祖居的故土;但在北燕朝廷的眼中,这些语言与文字都自成一脉的‘土著’、却有一个专属名词,叫做‘蛮族’。

    可能是由于竹海剑池与北燕朝廷之间互有默契;也可能是因为祝瀚文这个少督本身就带着一些私心,总而言之,清剿蛮族这个麻烦事,巴蜀道总督祝云涛已经全部交给了竹海剑池,并成为了门下弟子‘实习’的微型战场。

    所以以往这些剑池子弟在清剿‘蛮族’的时候,都秉持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民族沙文主义思想’;面对着连‘武器’都是木制的‘野人’,这些个少侠们下手可从来都没有留过情面。面对着蛮族的剑池子弟,个顶个都是悍勇无双,以一挡百之辈;更有好几个脾气与洪峰‘同样火爆’的少年剑客,哪怕是身负重伤、血流如注,仍然还是勇猛精进地冲锋在前……

    所以带队清剿的洪峰,一直都觉得门下的第三代弟子大有可为,凭着这些个‘好苗子’,竹海剑池的复兴也指日可待;可今日他们遇见了一个硬手,却全都变成了软弱可欺的待宰羔羊……

    这种巨大的两极转变,立刻把洪峰胸中的‘豪气干云’、打的烟消云散……

    不过沈归对面那位正在气喘吁吁的左掌门,发现门下弟子如此不堪之后,竟连半点意外的感觉都没有表现出来;他只是看着沈归的眼睛,尽力地表达着自己的诉求:

    “少侠既然也无意与敝派为敌的话,那么不如先把洪师弟放了吧?我左丘粱以竹海剑池二代掌门的身份,保证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剑池弟子,对您、与您那两位未曾露面的朋友出手!”

    别看这左丘粱虽然相貌平平,但就凭短短的一句话,却立刻把沈归惊出了一身冷汗!

    齐雁是什么人?乌尔热又是什么人?如果说到轻功身法、藏匿行踪的能耐,沈归绝对没有胜过他们二人的自信!但这位‘出场方式’极其不堪入目的左掌门,竟然能一语道破了自己不是孤身前来的‘秘密’……莫非,他也如同玄岳道宫的无量真人、南泉禅宗的弘慧禅师一般、是个武功粗鄙,以‘神秘学’见长的掌门人?

    即便沈归心里已经有些惴惴不安,但表面上仍然做出了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

    “左掌门这话恐怕就有些托大了吧?既然您知道在下不是孤身前来,自然也该清楚他们二位的身手如何;坦白的说,在我等一行三人之中,就属在下的江湖经验最浅、功力也是最低微的;不过尽管如此,如果你们竹海剑池的二代弟子,都是洪前辈这等顺准的话……那么只要我们三人一起出手,屠尽你门下八百弟子就绝对不是什么问题!”

    洪峰一听这话,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更加惨白了!

    他虽然不清楚沈归其人到底是个什么来路,但却对于他的身手却已经有了充足的了解。以这少年展露出来的武学修为来看,即便在自己身体的鼎盛时期,也绝对没有胜过他的把握!而派中的那些师兄弟们,虽然彼此关系冷淡,平日里互相交往切磋的机会也不多;但大家毕竟都份数同门,早年师父在世的时候,彼此之间互相印证之时,身手也都在伯仲之间;派中能够稳压自己一头的,除了大师兄古戒之外,便只有那位已经作古的五师兄了……

    所以如果这位少侠真想灭掉竹海剑池的话,其实都不需要那两位素未谋面之人出手;单单就他一个,已经可以在剑池驻地之中横行无忌了……

    左丘粱此时也终于把气息给喘匀了些,他看着有些咄咄逼人的沈归,反而露出了一个略带慈祥的微笑:

    “好,既然把话都说到了这里,那么左某也就不再另做它想了。我九师弟洪峰也是个江湖人,这江湖之事自然江湖了,他方才已然败于你手,那么生死之事,也自然该由您来做主;不过少侠既然认定了我竹海剑池无人能与你一战,想要借我竹海剑池的招牌,来抖抖自己的威风,那么我等虽然不才,但也不能把祖师爷辛苦闯出的名声,轻易的拱手让人!”

    左丘粱说完这一番话,脸上那副和蔼与慈祥也不见了踪影!直到这个时候,沈归才在他的身上隐隐看到了身为大派掌门的威严与气魄……

    “丁师弟,你便来与这位少侠稍试几手吧!切记,万万不要伤其性命……”

    接下来左丘粱低声‘喝’出了一句话,竟然凭着这股声音,就把沈归震出了一个心神不宁!而这一句话,同时也把面色惨白的洪峰给喊愣了!

    在他们这共计十三位二代弟子当中,的确有一位姓丁的师兄,排行第七。他的身型与掌门师兄一样,看似与寻常之人无异,但唯独却生出了一副女子容貌!他的皮肤格外的白皙透亮,仿佛怎么也晒不黑一般,眉梢眼角微微上翘,双唇纤薄,脸型柔和!而且这位七师兄的性格,从小就非常怕羞,所以在门派之中,基本就属于一个‘透明’的存在。

    他本是不知被谁遗弃在一间破庙的弃儿,还是师傅在世的时候顺手给捡回来的。就连他的名字,都是左丘粱起的,叫做丁雪饮,今年还不到四十岁。

    不过自从师傅走后,原本就非常怕羞的丁师弟,也变得更加沉默了。平时还算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可师傅一走,这丁师兄就彻底不见了踪影。怎么如今这个紧要关头之下,掌门师兄竟然把他给搬出来了?

    情急之下,洪峰也顾不得脑中传来的阵阵眩晕,高声朝着左丘粱嚷道:

    “我说姓左的你别胡闹!我从未见过七师兄习武,他根本就不可能是这个小子的对手……”

    还未等洪峰说完,从山道之上突然奔来了一道‘黑色旋风’!此人周身包裹在一袭黑衣之中,五官‘姣好’,肤白胜雪,身型看似有些纤瘦,手中还拎着一把细长的长刀……

    此人站稳之后,只是打量了沈归一眼,便用柔柔轻轻的声音向左丘粱‘讨令’:

    “要活的还是要死的?”

    左丘粱颔首回答:

    “来者就是客嘛……”

    下一个瞬间,此人攥住刀柄的手腕一转,周身空门大开地直奔沈归袭杀而来!他的身法速度,比起洪峰来可不知道要快了多少倍!出手招式干净利落,目标与进攻路径也极其简洁明快,丝毫没有半分多余的动作、也没有那些毫无意义的骗招诱敌,真可谓实战流派的刀法典范!

    而且最让沈归感到惊讶的是,他手中那把看似平凡的长刀,与春雨剑互斥竟然也丝毫不落在下风!而且单从春雨剑反馈回来力道感知的话,可能人家的这把‘破刀’,威力还要在他们的镇派神兵——青芒剑之上!

    不过这种出色,也是建立在刀与剑这两种兵刃特性的基础上。像这种以快打快的战斗频率,春雨剑的优势连半分都发挥不出来……

    当然,这也要怪沈归自己,并没有什么能够与之配套施展的剑法……

    别瞧这位从竹海剑池里杀出来的‘刀客’,五官与身量都与一个纤弱女子相仿;但他无论是力道还是速度,甚至是那股一往无前,舍生忘死的拼命架势,却根本让沈归不敢有丝毫懈怠!

    如此看来,这左丘粱虽然看似有些窝囊,但也不是一个毫无作为的傀儡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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