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半仙指着单清泉的鼻子说:

    “你说你练伤的到底是胯下宗筋还是那一对招子?就说这对小鸳鸯:你追着砍的沈归,那是林思忧从小养大的;而李乐安这个相府大小姐,又是林思忧的亲传弟子,她那医馆的名字都叫回春。你说你是不是捧着金碗要饭吃。”

    李乐安面色一红,一双小手在背后使劲扯着衣裳,用蚊子一般大小的声音反驳道:

    “谁……谁跟他是小鸳鸯了……”

    沈归却指着李乐安大惊失色:

    “这事儿精能是我婆婆的徒弟?她说到惹是生非,还算个绝顶高手;让她治病?那可真是老寿星吃毒药——嫌命长了!”

    “我可跟着师父学了将近八年!师父说我除了没有回春灵脉,其他的可一样都不比她差!”

    沈归掐着手指头算了一下,立刻高喊道:

    “我说呢!把我和齐雁齐返都轰走,原来是为了教你啊!”

    李乐安得意洋洋的看着沈归,单清泉却有些按捺不住:

    “大小姐……您看我这内伤……”

    “放心,包我身上了!”

    沈归撇了撇嘴:

    “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不治好歹还能留条活命……”

    单清泉看向刘半仙,小心翼翼的问:

    “前辈,我这伤,我们家大小姐真能治?”

    刘半仙微微一笑,手捋颌下白须:

    “这我也没说过……”

    “我说老头你能做个人吗?人家这伤倒地怎么办,痛快点!”

    傅忆实在受不了刘半仙的说话方式,仗着自己不是武林中人,又无求于刘半仙,就直接朝他嚷了起来。

    “刚才不是说了嘛,他这伤只有林思忧的回春圣手能治。所以你若是想请林思忧为你治伤,就得好好伺候这俩孩子了。他林思忧在这世界上,最惦记的可就是这对鸳鸯,他们谁说句话,那都是很有分量的。”

    重燃希望的单清泉与羞红圆脸的李乐安,各怀心事的回了王府,而刚从万念俱灰中走出的沈归,绕着刘半仙不住的画着圈,一边走还一边嘟囔着:

    “邪了门了!人家是天灵脉你也是天灵脉,怎么人家岳海山那么霸气,你就一脸猥琐呢?那么好的天赋随便干点什么,不比在街上蒙人强啊?”

    刘半仙坐在地上,不停磕打着鞋里飞进去的碎石:

    “你懂个屁!谁在江湖上混饭吃,不都会练几手武艺防身用吗?老夫我主业是算卦相面,练武那纯粹为了自保。这样的话,万一哪天算岔了谁,人家来砸我卦摊也不至于挨打啊。”

    这话说的虽然没什么问题,可沈归却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他总觉得刘半仙是在捎着自己:

    “那……你看我都这岁数了,还能习武吗?”

    此时沈归脸上虽然很淡然,心里早就开出了一朵大大的期盼之花,这老头可是天灵脉啊!终于看见了一个活的!

    “要说你这孩子吧,真是有点笨。你以为林思忧和老叫花子,为什么都不教你练武啊?那就是怕你学岔了路,所以你近二十年,也一直都在打基础。眼下你筋骨已成,经脉稳固,正是开始习武的好时机!”

    沈归闻言大喜,但有语带疑惑的说:

    “不是都说,得练童子功吗?”

    “是啊,你不是从小练了吗?弯腰压腿站马步,不是还用了人家萨满教秘传的活络药吗?”

    “……可现在我都十八了,怎么想也都迟了点吧”

    “你懂啊?你要是懂还能让人家踩的跟只癞蛤蟆一样?我怎么说你怎么做就得了,怎么那么多废话呢!”

    “好!您天灵脉,您怎么说怎么有理。那咱……开始吧!怎么着?我先来什么?是先来您那个空手吸白刃?还是先来那噼里啪啦的剑气啊?”

    “……哎……要不是林思忧啊,我真是……算了,你先过来……”

    沈归闻言上前两步,走到了刘半仙身前。刘半仙伸出一只手,上下左右的拍打揉搓起来,沈归面带尴尬的说:

    “先说好啊,您要多少束脩银子您直说,但是除了银子以外,可没有别的支付方式啊……”

    刘半仙大喝一声“闭嘴”,挥手一掌拍在了他头顶之上。沈归受此一掌应声倒地,昏死了过去。

    一边傻站着的傅忆,见状使劲的咽了下口水,语气颤颤巍巍的问:

    “这就算死透了吧?前辈,我对您可没意见,我爹也就是个粗人,估计咱两家应该也没什么故交。我呢,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去南康找我爸爸去,咱们爷俩有缘再见啊……”

    说完转身就走,刘半仙却语带疲惫的说:

    “没事儿,我这就是他来了个灌顶大法,他睡会就好了?”

    “灌顶大法……是个什么招式呢?”

    刘半仙瞪了眼满面好奇的傅忆,没好气的说:

    “这你也信?要是来问卦的人,都能是你这脑子,那以后我的买卖,可就好干多了。”

    沈归受他这当头一掌,便昏昏睡去,在梦中周身极为舒畅,一股温暖的气息,自头顶百会穴散开,游走于奇经八脉之间,每一个毛孔仿佛都经过一场洗礼,说不出来的舒服。

    而此时的巴格与何文道,正在奉京北城那处李登“施舍”的院中,听完烈炎的汇报。

    “也真是难为你们了,自古以来,十二萨满卫的职责,都是保护大萨满的安全。而如今因为老夫的琐事,还要你们豁出性命,干那些摆不上台面的事情。老夫我……愧对你们呀。”

    巴格这一番话,听得烈炎与何文道皆是冷汗直流。这些一直跟在巴格身边的人都知道:若是巴格对你大喊大叫,那多半只是为了发泄愤懑而已;若是像现在这般,开始和颜悦色的自我检讨起来,那就代表他已经不再信任你了。

    烈炎使劲张了张嘴,但还是没说出什么来,只简单告了个罪,便转身离去了。何文道仔细的打量着巴格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要不然我去找些外人,再做一次?”

    巴格呵呵一笑,语气温和的说:

    “虽说这次只杀了李乐安一人,但终归是死在沈归的宅中,已经足够挑起李登与林思忧两方之间的血海深仇了。只可惜这趟,没能顺手把沈归那小杂种一并除掉,几日后的祭祖大典上,就要提前布置一番,以防节外生枝了。”

    何文道点了点头,又开口问到:

    “那烈炎他们……”

    “祭祖大典之后,全给我做了。只要封了他们的口,那李登就永远也怀疑不到老夫头上。”

    “可萨满卫的空缺……”

    “孤儿不有的是吗?再挑十三个回来,训练几年就是了。经过如此彻底的换血之后,萨满卫就可以从一面坚固的盾牌,变为一柄杀人利器了。”

    何文道点了点头,走出了城北小院。待出了大门,街上的冷风一吹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全都湿透了。

    “疯了,彻底疯了。”

    何文道摇了摇头,朝着会友楼方向而行,喝酒吃饭去了。

    李单主仆二人,刚回到相府之中,李乐安便飞扑进父亲的怀抱中。

    “老李老李,你让单清泉去找我干嘛呀?是不是想我了?”

    李登没接她这话,先是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李乐安一番,然后语气温和的对她说:“你看,这衣服都脏了,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喝碗粳米粥再睡吧。”

    看着女儿笑嘻嘻的出门之后,李登的五官顿时扭曲起来,他怒不可遏的瞪着单清泉喊道: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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