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很快就把那些话本儿看完了。

    故事不长,只是没有结尾,最后一本儿被荀域扣下了,没给她。

    小姑娘逼着厉雨满京都去找,一连几次对方都说找不到,挺着个大肚子的宜芳在一旁幸灾乐祸,“他主子故意吊你胃口,就算找得到也会告诉你找不到,叫你抓心挠肝地想啊想.....”

    若不是看在她有孕的份上,安宁几乎想把人轰出去,邹彬不回来,她自己在家没意思,便三天两头来折磨自己,“我也派别的人去找了!”

    “那估计就是北国的话本儿吧。”端着点心匣子吃起来没完,宜芳擦了擦嘴角边的渣子,“还有么,挺好吃的。”

    一旁芸姑有些看不下去,提醒了一句,“县主这么吃可不行,到时候胎儿太大会不好生的。”

    “就是就是,你也不看看你都胖成什么样子了。”安宁哼了下,目光打量着她的肚子,从前韩昭的妾室难产,就是因为胎儿过大,最后孩子虽是生下来了,但韩卿妧伤了身子,自此不能再行夫妻之事,与韩昭生了嫌隙。

    康家那几个嫡女,一个比一个狠,康卿妧虽是庶出,可也是韩昭那个正妻韩卿婉的亲妹妹,为了康家大房的荣誉,康卿婉把庶妹的姻缘生生给搅散了,既要维持风光,却连续弦都不肯,将她塞给夫君做妾,自己死霸着韩夫人的位置不放,缠绵病榻数载,把康卿妧欺负得死死的.....

    宜芳看了看自己的腰身,也有些委屈,“可我就是很想吃嘛....”

    “那你就控制一下,多走动走动。”安宁想起前车之鉴,一把将她手里的点心匣子抢了过来。

    “戚安宁,等你有孕了,看我怎么去折腾你,也叫你知道知道这其中的辛苦。”

    “呵,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被人戳中了伤心事,安宁其实一直不明白,那些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以致于盛宠之下连个孩子都没有。

    思绪在从前和现在之间来回拉扯,自荀域走后,她心里竟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来。

    不及相思,却又不是全无惦念。

    “你才是猪!”宜芳说不过她,忽然想起前几日邹彬给她写的家书,笑道,“戚安宁,临安那边的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邹彬说可以赶在我生产前回来,只是呢,殷陆离还在剿匪,且姑苏和广陵一带的水利也要重修,所以他告诉我,说裴祐要留在那儿把前期的事情安排好才能回来。”

    “你们的婚事啊,怕是要拖到秋日了吧,等到他跟你成婚后还要回去继续督建水利,到时候你和他估计一年半载也见不着一回,恐怕就只能看猪跑喽。”

    “那我就跟他一起去那边,反正他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啧啧,你跟着去呢他容易分心,万一差事没做好,你阿爷是怪罪他还是怪罪你呢,要是待在家里又没个子嗣,婆家也嫌,不如你就多等等好了。”

    从前康氏也是这么说的,她跟着荀域去涉猎,若他受伤,康映珠便要搬出祖宗礼法来教育她,若是她不跟着去留在宫里,那女人也会想尽办法折腾她。

    她不想嫁去裴家还是这样。

    一时有些郁郁,心里抱怨南国的水利何时已经到了需要重新修整的地步,不过才经历了一代人而已,裴家只赋闲了一个裴太傅,到了裴祐这儿就又要....

    重振荣光。

    脑子里闪过这四个字,她想起那个时候荀域修水利,从不肯把事情只交给一人去办,他说经济是国家命门之一,若只仰仗一家一姓,则很有可能出现两种后果,要么对方独大,举国敬重,要么对方为了持续把这份荣耀攥在手里,每每修建必有遗漏,好给后代人留下机会。

    裴家显然是后者。

    私心人人有之倒也不足为奇,只是安宁很难将那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太傅和心机深沉之人联系在一起,所以有些别扭罢了。

    “怎么,生气了?”宜芳见她不再说话,面色有些得意,“好了好了,我就是故意逗你的,你可别真的等,到时候裴祐不得恨死我。”

    “听你的意思,好像还惦记他似的,就算不恨你也不会喜欢你,太傅和裴夫人最是和善,我就算待在婆家也没关系,不会像你们邹家。”

    ......

    气走了宜芳,安宁拿出之前给她肚子里的娃娃绣的那些小衣服,左看右看了许久,这才收进精巧的盒子里,等着以后孩子出生再给她。

    北国的人说孩子出生前不可以送衣服,所以那时她看别的有孕妃嫔准备衣服都要留一针,或是虎须不绣,或是花蕊不绣,反正刚出世的孩子都是用襁褓裹着的,到时候再把剩余的这点儿做完也来得及。

    后来到了胭云台,云开叫她做些小儿衣服,她也总是少一点,有一次帮她卖绣品的女倌回来气得将衣服扔在了她脸上,说又不是亲娘,净守些没用的例儿。

    那一次明明就只有几件娃娃的衣服没绣好,可对方却克扣了她们所有的绣品钱,安宁气得大病了一场,病中迷糊,也不知云开每日从哪儿端了白粥给她喝,喝三口就吐一口,人迅速地瘦了下去,下颌愈发得尖,头发也大把大把掉,留下的那些也如枯草一般。

    好在恶人有恶报,那个女倌没多久就被康氏杖责了,安宁还担心会不会咬出她们偷卖绣品的事,不过她那时候病得厉害,死活只差一口气,便也没那么怕了。

    事情最终不了了之,她渐渐好了,只是自此便再不绣孩子的衣服了。

    她开始绣鞋,绣玉带,虽比不上孩子的衣服价贵,但好歹比香包帕子值钱,只是她看云开每次纳的鞋底儿都一样,还曾寄希望于荀域,想着是不是他买走了她的鞋。后来慢慢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是天子,所有衣饰上皆有龙纹,但买她东西的人每次要求都不一样,尽是些如意纹宝相纹,想必不是同一个。

    她绣了三年的鞋,为此常跟云开打趣,说这些鞋可以一路从北国排到南国,送自己回家呢。直到死之前,胭云台还留了一双绣了一半的,是祥云的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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