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仁皇后道:“必要的时候,融雍可以不顾,但一旦迈出这一步,那就再也不能回头了。可是,中秋大火,虽然大家都心中质疑图攸是凶手,可毕竟没有真凭实据可以证明就是图攸所为。而且,现在图攸又复立逄稼为太子,明面上的文章也做的足,我们在这个时候举起反他的义旗,这义旗的劲道可就不大够了。我思来想去,胜算着实是不太大。而且,……”宣仁皇后停下来了。

    须泼焉道:“娘娘是不是怀疑北陵郡王不可靠?”

    宣仁皇后道:“是啊。我们如果待在宫里头,周端和北陵郡王这张牌,就还是有用的。可是一旦我和周端逃出宫去,到了北陵郡王手里,那可就不好说了啊。北陵郡王可不是寻常人等啊,他可是久怀登龙之志的啊。我到了他手里,就成了他推翻图攸、荣登九五至尊的棋子了,逄稼他们肯定也只能为其所制。”

    “娘娘。奴婢倒是以为,北陵郡王那边不会有问题。奴婢以为,即便娘娘和周端到了北陵郡王那里,北陵郡王也只能礼尊娘娘和殿下。而且,奴婢以为,北陵郡王即便想当皇帝,他也得一步一步来。他的第一步应当是推翻图攸。而他要想推翻图攸,绝不可能打出复辟大郜的旗帜,也不可能露出自己当皇帝的意思,而只能打出拥立隆武大帝太子的义旗。否则,天下人谁也不会追随他的。所以,娘娘到了北陵郡王那边儿,应当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殿下也不会为其所制。退一步讲,即便在那边儿有什么难处,但总比娘娘困在宫里,殿下回到圣境束手就擒来的要好的多啊。”

    宣仁皇后想了想,道:“你说的很有道理。逄稼和我对北陵郡王来说,是个需要假借的名头,只要他还没有推翻图攸,逄稼和我就暂时不会有麻烦。而且,北陵郡王要想成功,还需要借助象廷郡王、融铸还有其他郡守的力量。虽然北陵郡王也不是善茬,但两害相权取其轻,他总比图攸强的多啊。而且,为了逄稼的安危计,绝不能让逄稼进京,也就是要逄稼抗旨,抗旨就是明明白白起兵,与图攸决裂。而要想让逄稼没有任何包袱去起兵,我就必须逃出宫去。而我要想逃出宫去,现在来看,也只能依靠周端和北陵郡王。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这就是义无反顾的决心了。

    须泼焉道:“娘娘说的极是。娘娘当初真是深谋远虑,力排众议保住周端的性命,而且还善加笼络。在如今这性命攸关的关键时刻,娘娘的善心终于奏效了。当真是善有善报。”

    宣仁皇后苦笑道:“须泼焉,我哪里是什么善心啊。先帝登基之后,我就再也不敢谈什么善心了。当初留住周端,你还不清楚我当时的初衷吗?!当初我当心大照初立,大郜旧臣环伺四周,我担心先帝会遇到政治上的麻烦。我原想着,若是先帝有朝一日遇到什么事端,有周端握在我们手里,我们就可以挟制外边那些大郜的旧臣。只是没想到先帝英明神武,很快就稳定住了政局,周端其实就没有什么用了。更没有想到先帝暴崩,最后反倒是我自己用上周端了。这都是阴差阳错的事情,实在谈不上什么善心。”

    须泼焉道:“娘娘过谦了。”

    宣仁皇后没有再往下接话,而是道:“须泼焉,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利用北陵郡王和周端预先设定的路线逃出圣都,然后转到象廷郡王那边去。我们到了象廷郡国,就不用受北陵郡王监禁和利用了。逄稼和融铸在南边,也更能放得开手脚。我一直在想这种可能性,你说说看。”

    须泼焉道:“娘娘。绝无这种可能。北陵郡王是何人物?那也是人中龙凤啊,他的心思比女子还细,布局做事从无疏漏。就连先帝大丧七星罗兰毒杀案那般复杂的情势,他都能轻松化解,安全脱身。娘娘逃出圣都,北陵郡王绝不可能允许娘娘再逃到象廷郡国那边去。这几日我试探秘道时,一出秘道出口,就会被一众便衣军士看住,丝毫动弹不得。所以娘娘绝无可能从北陵郡王手中逃脱。而且……”

    宣仁皇后看须泼焉有些欲言又止,道:“在我面前,你还有何顾及的?”

    须泼焉道:“娘娘,奴婢确有绝大的顾虑。因为娘娘一旦落入了北陵郡王的手中,再想逃脱,可就难如上青天了。不过,从实用角度来说,奴婢觉得,娘娘安居北陵郡国,有助于太子殿下和象廷郡王殿下他们与北陵郡王的结盟关系。只要娘娘在北陵郡国一天,北陵郡王就不会疑心太子殿下和象廷郡王殿下与其结盟的坚固程度。这对于推翻逄图攸是有绝大好处的。只是,这种推理,置娘娘于万险之地,实非奴婢所该妄议,属僭越。奴婢实在该死。”

    宣仁皇后道:“你啊。这么多年了,还是这般样子。你我名为主仆,实际上情同兄妹,在这圣都里、皇宫里,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了,哪里还谈得上那些个虚礼?你方才所说,十分在理,把我的思路也理清楚了。现在这种形势下,图攸一道圣旨,一是复立逄稼为太子,二是把大火的根由推到虚无缥缈的希图废立之人身上,他自己已洗刷干净。所以,单纯靠逄稼的旗号去反他,不足以号令天下,不能令天下人顺服。倒是北陵郡王,正好可以可以用一用。他深悉图攸毒杀先帝的真相,对图攸为君颇为不满,先帝大丧期间,他在七星罗兰毒杀一案中的所作所为,已完全可以印证这一点。其实,他早就对先帝和图攸以庶出之身份登基为君、反超他这个嫡出的世袭郡王,心怀不忿,这也是先帝和图攸一直对他提防冷落的根由。如果我能够到北陵郡国,让北陵郡王以皇兄身份向世人道出图攸弑兄篡位的真相,然后再把中秋大火也推到图攸身上。到那个时候,逄稼的义旗,就很有力道了。所以,须泼焉,你说的很对,从利用北陵郡王的角度来看,我去北陵郡国是很好的。甚至可以说,我去北陵郡国,是我们目前所能采取的最好的策略。”

    须泼焉道:“娘娘英明。只是娘娘要身涉险境,奴婢心下实在不忍。只能须臾不离娘娘左右,拼死护住娘娘了。”

    宣仁皇后道:“无妨。船到桥头自然直。再说了,在北陵郡国,我们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再说了,既然我们只能到北陵郡国去,那也就无需过分担忧,担忧毫无益处,咱们顺势而为吧。”

    须泼焉道:“是。娘娘,当务之急是,是不是应当立即使用云鸽联络太子殿下,一来陈明娘娘已经下定决心与图攸对抗,二来阻止太子殿下进京?”

    宣仁皇后顿了一顿,道:“我们来好好想想。大方向呢,方才我们已经说清楚了,只能是去北陵郡国。这样一来,如果我们不立即周知逄稼并阻止他进京,一旦宣旨特使到达迦南,他立刻就会落入图攸手中,到了那个时候,做什么可就都来不及了。”

    须泼焉道:“娘娘所言极是。”

    宣仁皇后道:“如此说来,我们只能尽快给他下指令了,也别等我逃出去之后再联络他了。我们逃出圣都之后,就落入北陵郡王之手,哪里去找云鸽啊?我看,还是你今日就出宫一次,到圣都的象廷郡王府去。那里有云鸽,而且在那里,你和他们几个联络起来也方便一些。一来呢,还是要与象廷郡王联系上,看看他的态度。二来呢,把我的意思先告诉逄稼和融铸,先听听他们俩的意思。”

    须泼焉道:“是,娘娘。那奴婢今日就去办。云鸽一去一回,总也得一日的时间,事不宜迟,夜长梦多啊。”

    宣仁皇后道:“虽然宜快不宜迟,但也不能太过心急。事缓则圆。现在北陵郡王那边态度很明确了,可总要逄稼和象廷郡王那边都同意,这事儿才能开始做。他们之中呢,逄稼又是重中之重,是最关键的。逄稼如果不认可或者不敢行动,那一切都是虚妄。所以,首先的,还是征求逄稼的意见。只要他同意,我就逃出宫去,到时候,象廷郡王也就只能和我们一起行动,因为他绝无置身事外的可能。”

    须泼焉道:“奴婢明白了。奴婢先征求太子殿下的意见。等太子殿下回复了,回奏娘娘定夺后,再征求象廷郡王的意见。”

    宣仁皇后道:“很好。给逄稼去信的时候,说的简略些。一个是说明逄程他们葬身火海一事,说一下现在局势之危急,第二个就是说我欲出宫与北陵联手反攸,看他是否同意并立即起兵。当然,图攸复立他为太子并命他进京一事也要说明。具体措辞你去雕琢。命他立即回信。还要跟他说明白,一定要赶在宣旨特使到达迦南之前,处理完所有的事。否则,就来不及了。”

    须泼焉道:“明白。奴婢马上去办。”

    宣仁皇后道:“好。一定要倍加小心。送出信之后,立即回宫来,免得被图攸他们发现破绽。他们对我们的监视又加强了。”

    须泼焉道:“是,奴婢遵旨。请娘娘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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