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大典星的推演,云姬的认亲大典,时间定在巳时初刻开始。

    此前,无论是宗正成规还是史籍典册,并无嫔妃认外臣为父之先例。因此,今日大典的仪轨由宗正临时议定而成。按照宗正议定的仪轨,大典一项一项的铺排开来:

    辰时末刻,逄图攸带着雒皇后、宣仁皇后共同进入长秋宫正殿。逄图攸自然坐在正中间。雒皇后谦逊,将宣仁皇后安排在右侧,以示尊崇,虽然宣仁皇后百般推辞,但雒皇后执意甚坚,最后还是逄图攸出来调解,说道:“好了,皇嫂。长幼有序,皇嫂居右,也可以向世人彰显皇家的礼仪。皇嫂还是不要再推辞了吧。”

    听闻如此,宣仁皇后道:“谢陛下。谢皇后。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才缓缓落座。雒皇后则居左。

    巳时初刻,云姬从长秋宫正门进入,向逄图攸、雒皇后、宣仁皇后分别行礼。这算是君臣正义。然后,逄图攸赐座,云娙娥的座位在宣仁皇后之下,也在右侧。

    之后,嘉荣亲王逄秩进殿,给逄图攸、雒皇后、宣仁皇后、云娙娥分别行礼后,站立到逄图攸身后侍奉。云姬发现,传闻中资质愚鲁的嘉荣亲王看上去与印象中颟顸蠢笨的样子大相径庭。嘉荣亲王逄秩姿容甚佳,体型丰润匀称,一张长圆脸,五官颇为精致,言语悦耳,礼节周到,举止雅驯,看起来十分可亲可敬。人人都说嘉荣亲王心智比常人迟缓,可云姬却一丝也看不出来。

    之后,宗正卿高声报唱:“宣华冲、华耘进殿。”于是,华冲、华耘进入长秋宫,向逄图攸、雒皇后、宣仁皇后、云娙娥、嘉荣亲王逄秩等人行君臣大礼。

    之后,逄图攸道:“赐座。”也就是赐座华冲、华耘。华冲的座位居左,在雒皇后的下首稍远处,华耘也有一个座位,在华冲座位下首。

    到此为止,行的都是君臣之间的礼仪。

    从此刻开始,进入行家礼的环节,也就是认亲大典的环节。宗正卿开始主持大典。

    宗正卿报唱:“云娙娥娘娘跪拜,献茶,改口……”

    云娙娥起身,跪拜华冲,献茶,改口道:“父亲。”

    宗正卿又报唱:“华冲授家牌……”

    然后华冲赠给云娙娥一个玉质名牌,这是华氏的宗牒。名牌上书“华云姬。”这表示,云姬正式进入华氏宗族。

    再然后,在宗正卿的主持下,云姬与华耘行平辈礼,互称“姊姊”“弟弟”,这就算是进入华冲的家门。

    之后,华冲、华耘、云姬,共同再向逄图攸、雒皇后、宣仁皇后行礼,叩谢逄图攸、雒皇后大恩。这算是认亲之后,阖家谢恩。

    之后就是华冲献礼和皇帝皇后的赐赏环节。

    华冲进献的礼物很重,光是礼单就厚厚一沓。逄图攸和雒皇后的赐赏,就颇为简洁克制。少不了,华冲又是一番谢恩。

    宣仁皇后单独赐赏,赐赏的东西也很克制,比皇帝皇后赐赏的赏物再低一档。

    至此,就算是大礼终成。整个大礼,仪轨简洁,但不失皇家风范,兼顾了云娙娥不能大动的身体状况和皇室大典所必须的场面。逄图攸和雒皇后很满意。

    接下来就是皇帝和雒皇后在长秋宫。

    赐宴时,长秋宫内原有的座位并不变动,而是在每个座位前面各添加一个食案。同时,在云娙娥的下首添置一座一案,那是嘉荣亲王逄秩的位子。

    午时初刻正式开宴。

    逄图攸首先开口,笑道:“现在好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了。现在,大家可以松快一些了,千万不要拘着。”

    “谢陛下。”众人都道。

    逄图攸首先动筷,他只是挑拣着吃了几口果子酥,以示开席。片刻后,逄图攸道:“华冲啊,你到琉川,也有八九年的时间了吧?”

    华冲道:“是,陛下。臣到琉川任郡守,已经快满九年了。大照立国后,时任琉川郡王归顺的很早,琉川郡国改行郡守制也很早,所以,臣去琉川做郡守,比其他郡的郡守要早一些时日。”

    逄图攸道:“是啊。我记得,隆武四年仲夏,时任琉川郡王主动放弃郡国后举家迁到圣都来,先帝还是派我去圣都城外郊迎的呢。转眼都过去快九年了。时间过的可真快啊。你倒是越来越健旺了,看不出一点老相。”

    华冲道:“陛下真好记性。自从去了琉川,臣进圣都的时候就少了,侍奉陛下的时候也少了,臣深以为憾。臣还记得,陛下当时率军收服叛乱的肃丽郡国的事情。那都是十几年以前的事情了,陛下的风采,历历在目。”

    逄图攸笑道:“嗨,我哪里懂什么行军打仗啊。我就是坐纛而已,都是你们这些将帅们用兵如神。肃丽郡国那个地方,易守难攻,收服他们可真是不容易。先帝在的时候常说,肃丽一役是削藩大战的定盘星,肃丽一平,其他的异姓郡王也就都不在话下,陆陆续续归顺了。”

    逄图攸说这话时,雒皇后忍不住看了一眼华冲,正好华冲也在往雒皇后这边看,两人眼神一碰,各自转开了。

    华冲道:“是。这都是托陛下的福,大军才能旗开得胜。”

    逄图攸没有接话,而是问道:“我那个小子,逄称到琉川去了些时日了,他做的如何?”

    华冲道:“琉川郡王殿下龙凤之姿,风度翩翩,治军颇有章法。殿下虽然出郡琉川的时候不长,但在琉川各界,已经颇有佳名了。这都是琉川百姓们的福气。臣代琉川百姓,叩谢陛下隆恩。”

    逄图攸笑道:“你不用抬高他。他还小着呢,治军能有什么章法?你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正牌子将帅出身,能看得上他那两下子么?当然,也不光是逄称了,最近新分封出去的那几个皇子啊,都还未完全长成,我就担心他们在郡国里胡作非为,坏了国家大事。你们这些做郡守的,虽然与郡王们职有分掌,但你们这些郡守们都是国家柱石,老诚谋国啊,你们看着该提点的,还是要提点一些他们那帮小孩子。我就怕他们仗着自己是皇子,在郡国里胡作非为。你一定要记得啊,你们并不是君臣!有什么话,尽管可以跟我说。”

    华冲道:“喏。陛下。臣谨遵圣训。臣若是有何看法,一定第一时间上奏陛下,请陛下圣裁。”

    逄图攸点头道:“很好。华冲啊,这要是算起来啊,你还是新政施行以来,我第一个接见的郡守呢。今日大典之后,你就在圣都里多待些日子,和我说一说新政在琉川施行的情况。我以前没有做过郡守,并不知晓先帝施行郡守制的郡里到底是何情况。郡王制、郡守制、郡王郡守分治制,到底谁优谁劣,我心里其实还不是完全托底。”

    这涉及到了新旧两朝政治优劣的比较,是必须要明确表态的时候。华冲想,虽然宣仁皇后在场,不宜批评先帝政策,但皇帝如此说话,自己如不明确表态,立时就会惹下大祸。好在新政施行尚短,有些话尽可以说的周全一些。而说话周全,恰是华冲最大的特长。

    华冲笑道:“郡王制自不必说了,弊端是很深的。陛下对此深知。臣还记得陛下带着臣等收服湫水郡国的时候,看到湫水郡王生活糜烂、百姓困苦、大军不堪一击、灭国之后湫水郡王痛哭流涕的时候,陛下当时说‘湫水郡王慵惰怯懦令人不齿,郡王制之弊可见一斑’。陛下这话还得到了先帝隆武大帝的嘉奖。至于郡守制,臣做了九年郡守,对郡守制也算是略知一二。臣以为,郡守制大大优于郡王制,但也不是没有缺陷。郡守若有异心,其祸更在郡王制的郡王之上。”

    “这倒是新鲜的说法,说来听听。”

    “郡王制下的分封郡王们大多长于深宫、世袭而来,因此大多为慵惰怯懦之辈,所以更好收服,而郡守们就不一样了。郡守们若是久居一郡,大权在握、威望又高,一旦作乱,极难收服,危害也更大。”

    “你说的很有道理。那现在施行的郡王郡守共治之法如何?”

    “陛下的郡王郡守共治之法,能够尽去郡守制之弊,尽得郡守制之利,实在是治世之良法,非陛下这等深悉人心之圣主不能为之。臣以为,不出五年,大照就将迎来大盛世。臣特为陛下圣明贺!为天下臣民幸得明君贺!”

    逄图攸与众人微笑着饮了一樽酒。

    逄图攸心情颇佳,道:“嗬。好清爽的酒!一口下去,全身的热气都消散了。这是何酒?以前竟从没有见过。”

    雒皇后道:“陛下,这是迦南郡王逄稼和迦南郡守融铸特供来的,是迦南特产的果酒。”

    “果酒?此前竟从未饮过这酒。这酒可真是消暑佳品啊。”

    雒皇后道:“这都是迦南郡王逄稼的一片孝心。他知道陛下身子的底子是极阳之体,生性怕热,因此特供了这消暑果酒来。难得的是,迦南郡王自己亲身反复试了几个月,发现身体没有任何异样、脾胃也未受寒凉,这才敢进贡来的。进贡的时候还专门嘱咐,先请宫里的太医令先验看验看,然后再进给陛下饮用。这孩子,真是忠心可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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