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七章

    激烈斗法(一)

    戳破了赵葵的把戏石斌、吕文德和许风三人都非常高兴,因为这样一来,宋廷便失去了信义处于劣势了。

    当许风正笑容满面的时候,石斌则冷着脸看向他,说道:“去吧,把该做的做了,该领的领了。”

    意识到自己还有十计军棍的惩罚没领,许风立刻沮丧了起来。谁叫自己不知尊卑乱开口?自讨苦吃!不过也没怪石斌,若是自己在那位置也不得不如此,所以即使有些沮丧许风还是很平静的领命离开。

    其实石斌此时心中并不舒服,这破绽是许风看出来的,计谋是他出的,如今却要惩罚他来维护自己的威信,感觉有些像白眼狼。但还是那句话:军中无戏言。说了就必须做,只能先处罚了许风然后再奖赏了。

    正在许风要离开时,吕文德却说道:“石兄弟,你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

    “不近人情?”石斌沉吟道。不过心中却窃喜,明白这是吕文德要为许风说情,但是表面上还是说军中无戏言,必须执行军法。

    仿佛看出了石斌不过是在演戏,吕文德也很‘坚定’的表示许风可以功过相抵,劝石斌不要如此不近人情。这么来回争执了两三次,石斌终于‘妥协’下来,表示可以取消这次惩罚,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知道石斌这是做样子,许风也就没蠢到一根筋,立刻跟着表示绝无下次,让吕文德和石斌都舒服不少。

    没有丝毫休息的意思,三人喝了口茶便商讨起如何利用赵葵这次的错误为他们争取最大利益了。

    “石兄弟,这次咱们犯的错可大可小,得好好想想办法,尽量用赵葵这个错堵住他自己的嘴巴。”吕文德说道。

    “有道理,咱们其实也是强占地盘,并没多少道理。若不是赵葵自己送咱们一个话柄,恐怕还真不好谈。”石斌狡猾的笑道。

    石斌的笑让吕文德感觉有些不寻常,这不是他平时的样子,平时笑得憨厚,这次却很狡猾。

    “石兄弟你这笑容···?”吕文德有些困惑的问道。

    并没有改变脸上的笑容,也没回答吕文德的问题,石斌继续如此,开口解释道:“赵葵代表的是宋廷,他的不诚信往大里说就是宋廷的不诚信哦···”

    此时吕文德算是明白了石斌这笑容的意思,他这是想利用赵葵的这次不诚信给宋廷打上无信义的烙印,让自己和他有更多回旋余地。

    “石兄弟,你说赵大人会同意咱们商讨的方案吗?咱们可是将陕西、河东和江南两路都给占了。你认为他会就这么服软?毕竟咱们的兵力其实也不多,他肯定知道这些。之所以不戳破应该是不想让大家都难堪,不想激怒我们而已。”吕文德有些担心的说道。

    “他当然不会就这么服软,但咱们也不能让到手的地盘就这么被宋廷给白拿了去。”石斌非常肯定的说道,“所以咱们得多想想向宋廷要些什么,而且是他们越难答应的越好。”

    “言之有理。我们索求越多他们越难达到,这样就越容易保住咱们的地盘。”吕文德笑道。

    封王是吕文德脑海中闪现的第一个念头,要知道,能称王是非常让人羡慕的,都是枭雄。这样既有里子还有面子,不仅掌握着封地内一切大权还能光宗耀祖。而石斌脑海之中的第一个念头则是缓称王,只要一个有实权的官职就好,比如沿河制置大使。

    虽然都是以占据为目的,但是名头却完全不一样。沿河制置大使毕竟是臣子,但是王爵太敏感,异姓王更容易遭到大多数人的敌视。由于之前石斌和吕文德二人有过协议要共同进退,于是都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明白绝不能让吕文德成为众矢之的,让自己变成第二个最终为宋元所灭的金国,故而劝起吕文德来。

    “吕兄,手中有兵将何必在意那些虚名?有里子还怕没面子?空有一虚名并不好,容易遭人妒忌成为众矢之的。”石斌开始摆道理。

    “石兄弟,我知道你的好心,但是我觉得这一虚名有不少的好处。”吕文德笑道。

    好处?向宋廷要王爵还会有好处?石斌绝不相信,故而默不作声。

    “成了王爷,江南两路和兄弟送我的那河东半路就是我的封地,其中的一切都由我执掌,是不是只比一个制置使、安抚使、转运使等要好得多?管起事来名正言顺且如臂指使,不愁有人从中作梗。”

    原来是为了管理方便,石斌必须承认吕文德的考虑有他的道理,但这种快捷却不好,与成为众矢之的相比,这绝对是舍本逐末。

    经过一通苦口婆心的劝说之后,吕文德终于妥协,说道:“那我就不要王爵,只要与兄弟一样的侯爵。”

    这回石斌算是放了心,区区一个侯爵倒真不会惹人妒忌,毕竟吕文德也是立了大功的,于是他笑道:“多谢吕大哥支持,放弃遭人妒忌的虚名。”

    本想将‘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名言说出,但不知为何石斌住嘴了,最终没有说出口。

    一夜很快就过去,到了第二天上午赵葵再次来到了石斌的大营。进了帅帐后,面有愧色但还是走了过去。

    “赵大人昨夜过得还好吗?怎么感觉你今日有些疲惫?是不是失眠了,若是精力不济今日就不谈了,伤了身体不好。”石斌笑道。

    明显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但是吕文德只是心中暗笑却没表现出来,赵葵理亏自然也只能容他这么胡诌,只求在之后的谈判中扳回来。

    “多谢石大人挂怀,赵某的身体还行,昨夜也睡得很好,不必担心。”赵葵冷冷的说道。

    听到这些之后石斌很‘高兴’的点了点头表示‘放心’。并示意赵葵可以开始谈判。

    果然是从政几十年的政治家,开始就是一把‘夺命枪’,“石大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请问石大人,你和吕大人为何不遵朝廷圣旨不班师回朝?”

    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吕文德被这一句话就给轰得头晕目眩,当即失去战斗力。给人的感觉是若不爆发就会颓废,总之已经失去正常谈判的能力了。

    倒是想说一句‘他赵家的皇位从何而来,不也是篡权而来’,但这样就给赵葵落下话柄。若是赵葵添油加醋一宣扬,他石斌就是个意图谋逆的家伙。要知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绝不能给那帮不擅长杀敌灭虏但擅长打嘴仗的文官留下话柄。

    于是只好稍稍改变了点策略,不完全否定大宋,而是说道:“赵大人还记得之前你与我几次联合否定皇上要通过和谈赎回陕西的事情么?”

    一开始赵葵还没反应过来石斌为什么要说这些,但很快就明白过来,石斌是要用这事来证明他可以否定皇帝的决定,不是否定皇帝决定就是谋逆。但赵葵又岂是那么容易被击败的,于是抬出了一个概念:口谕与圣旨的不同。

    “石大人,你不是文臣,不了解口谕与圣旨的不同老朽不会取笑你,但是现在你必须了解了。口谕只是皇上嘴上说的话,并没成为公文,是可以更改的。但圣旨是朝廷的最高级正式公文不论对错都不可以更改和不执行。”赵葵非常严肃的说道。

    “赵大人果然学识渊博,让本官明白了口谕和圣旨的区别。”石斌意味深长的笑道。

    当然不会相信石斌为官十几年居然会弄不清楚口谕和圣旨的区别,这明显就是反话。但赵葵不在意这些,他只要石斌无话可说被自己击败就好。

    “不过赵大人,我却怎么听说大宋皇帝的圣旨也不是那么不可更改?”

    “石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赵葵顿时紧张起来。

    假模假式的关心下赵葵要他放松不要紧张,并表示自己只是了解到一些‘有趣’的情况。比如王安石经常不顾圣旨自行其是,司马光也经常如此。

    赵葵有些忍不住了,说道:“石大人,那些是文臣而你是武将。”

    果然还是歧视,此时石斌对着吕文德肋下一蹭,将他蹭得清醒过来,冷笑道:“吕大人,赵宰辅说只有文臣才能抗旨不遵,咱们武将不可以。如此歧视我们,你说怎么办?”

    只有文臣才能抗旨不遵,武将就不可以?吕文德一听这话立刻来火,压根不管眼前之人与自己的情谊,大声喝道:“赵葵,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文臣可以抗旨不遵,武将就不可以?难道不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知道我大宋名将李继隆屡次抗旨不遵吗?若不是李继隆,大宋能守得住?”

    “那吕文德你知道那李继隆的身份吗?他是明德皇后长兄,是外戚!”赵葵苦笑道。

    这一次交锋眼看就要失败,在道理上快顶不住,石斌有些焦急起来。毕竟他不是两榜进士出身,是个武将。吕文德也是投笔从戎也是个武将。二人又都不是位高权重的外戚,似乎的确在此没得话说。

    此时许风凑到石斌耳旁,轻轻说道:“大人莫要紧张,赵葵话中有漏洞。请记住你现在的官职。”

    自己现在的官职?石斌想了想。脸上立马浮现出了笑容。的确,他石斌现在是参知政事兼枢密副使,不也是文臣?即使枢密副使算是武将,但参知政事总该是文臣了。随即立刻拉住了要爆发的吕文德的手,拍了拍,示意他放下心,一切由自己处理。

    见石斌脸色突然从焦急变成了坦然,赵葵心中开始不安。他不认为石斌是在故弄玄虚,应该是抓到言语中的漏洞了。但他却想不到为什么,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赵大人,本官想问一问,我这参知政事兼枢密副使到底是算个什么官,到底是文臣还是武将啊?”石斌狡猾的笑了笑。

    算是明白石斌为何笑得那么自信那么坦然了。的确,如今他石斌是参知政事兼枢密副使。即使枢密副使算武将,但参知政事这副丞相总是文臣。此时的赵葵为之前他没有反对石斌城外参知政事而后悔莫及,但后悔无用,只能继续斗法。

    “的确,石大人算文臣,但吕大人仍然是武将,而且不是外戚,所以必须遵守圣旨。只要他遵守圣旨皇上不会亏待了他。”赵葵非常肯定的说道。

    吕文德越听越气愤,差点就要挣脱石斌的手打算开骂了。

    不过石斌还是死死的抓住了吕文德的手,不屑的笑道:“赵大人,现在本官知道为何我大宋屡屡遭人欺凌了。说来说去还是说一套做一套,政治如此不堪如何能抵御强敌?石某对赵大人如此昏聩非常失望。今日交谈就到此吧,我与吕大人已经无心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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