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儒衫中年轻笑一声,随手一拂,石桌上的棋盘眨眼恢复如初,一子不差,“小疯子,这棋还没下完,你可别胡来!”

    同样的话,不同的寓意,于聪明人而言,清晰可辨。

    李淳丰眉头大蹙,袖袍中的右手五指,已然掐动如幻影,隐有无形云纹闪烁,玄妙无双,可每当即将成型时,却是诡异的自行溃散。

    饶是他学识不凡,艺业精善,师承更是来历非凡,此时竟也额头见汗,淡泊恬静的俊逸面庞,也越发凝重起来。

    “这是……”

    李淳丰目露惊色,右手五指微颤,竟好似难以维持印诀,仿佛有无形伟力在牵扯阻挠一般,不由愕然抬头,沉声道,“逆转四时,风云无常,乾坤斗转,这是鬼谷秘术!”

    “呵呵,看来你并没有因为天宫院一家之长,便小觑天下人!”

    儒衫中年淡笑道。

    “你在阆中布此奇局,影响天时,乃至改换某个人的运数,绝难瞒过师尊!”

    李淳丰面色微凝,沉声道,“不管你有何目的,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呵!”

    儒衫中年摇了摇头,淡淡道,“你觉得,这是我能布下的手笔吗?”

    李淳丰拧眉,再次手掐印诀,却再次如之前一般,受到莫名伟力影响,转而自主溃散。

    每次他想要强行推算时,冥冥中,直觉告诉他,必有大事发生,若强求的话,必然会招致厄运。

    “小疯子,下棋吧!”

    儒衫中年催促道。

    “没心情!”

    李淳丰深深看了他一眼,蓦地长身而起,仰首望天。

    晴空万里,风和日丽,可其俊脸渐渐难看起来,彷如暴雨即将来临前的乌云盖顶。

    哗啦!

    李淳丰再次落座,大袖一拂桌面,再次扫乱棋局,目光却死死盯着儒衫中年。

    “呵!”

    儒衫中年失笑,轻轻一拂袖,黑棋斗转,自行归位。

    可这一次,并没有恢复如常,白子在其中震颤不休,彷如虚幻,在虚实相间交替转换,诡异非凡。

    啪!

    李淳丰抖手一子落下,白子陡然平复,却是占尽上风,连吃三子。

    “呵,这可与你平素棋风不符!”

    儒衫中年淡笑,几乎在一瞬间,便落下黑子,使得白子所占上风,瞬间被抵消,甚至有落于下风的趋势。

    “今时不同往日,你赌鬼都能跑到阆中来搅风搅雨,我又算的了什么?”

    李淳丰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随手又是一子。

    啪啪啪!

    黑子如泥尘,骤遭重击,化作飞灰飘散,可在又一黑子落后,白子也同样被吃,而且颓势渐露。

    随着黑白棋子渐渐消减,纵横交错的棋路,都好似不再明显,交织成线,一团乱麻。

    可李淳丰的面色,却是越发凝重三分,就在只剩下最后九颗棋子时,陡然抬手一拍棋罐。

    嗡!

    天青色毫光乍现,白色棋子尽皆化作齑粉,内里却有云雾闪动,依稀可辩,似有两道身影在极速碰撞纠缠。

    “极光剑、寒星枪!”

    李淳丰目光微凝,一字一顿的看着儒衫中年道,“若我没有记错的话,早年你成道之前,因某件宝物,机缘巧合之下,他们曾经追杀过你。”

    “是有这么回事!”

    儒衫中年坦然点头,笑吟吟道,“不过嘛,他们现在却是因门下弟子的龌蹉交手,怪不得谁来!”

    “哼……”

    李淳丰冷哼一声,正待说什么时,一枚白子陡然崩散,随即棋罐上的光影斗转,出现了三道同样在交手的身影,“这是……”

    “哎呀,是长孙老鬼啊,这老家伙扒灰扒到亲侄子头上,可怪不得我!”

    儒衫中年笑道。

    “呼……”

    李淳丰长吸口气,眼看着一连两颗白子崩散,面色一紧的看着第三次出现的光影道,“他们……”

    “你不会这么健忘吧?”

    儒衫中年眯了眯眼,不无调侃道,“当年你拜入那位门下,他们可是送你一件易道至宝,那件宝物,我记得是多年前,我与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九死一生取得!”

    “所以呢?”

    李淳丰拧眉,面色沉凝道,“你现在弄出这些,就不怕身死道消?你应该知道,师父已经手下留情,若非如此,你根本活不到现在。”

    “所以呢?”

    儒衫中年面露嘲弄,目中却有压抑到极点的疯狂涌动,“我就该感恩戴德,感激涕零,夹起尾巴做人,要不要给他立生祠,日日祈福?”

    “你……”

    李淳丰似乎没料到对方怨气如此之大,竟是不惜舍命一搏,在阆中天宫院山门外,闹出如此大动静。

    “是不是很意外?”

    儒衫中年似早有所料,却是第一次拂袖震散了棋盘,白子陡然散去三枚,点指棋罐中变幻的光影道,“你真以为,我与令师之争,是圣道之争?还是说,你学艺至今,会看不透当年之事?”

    李淳丰蓦然,目光沉凝的看着光影中闪烁的几道身影,哪怕其中有一道他极为熟悉的身影,袖中双手陡然握成了拳头,却是无计可施。

    因为,这是易算周天之术,采纳天地间的一缕气机所化,实则发生在万里,乃至更远的所在。

    纵然有心,也无力阻止!

    “一门双圣,令师倒是好算计!”

    儒衫中年目露嘲弄,神色冷然,“都说我们这一行,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却不知,天机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就连玄圣老祖,都不得不自封于安山湖,万载不问世事,就怕惹来天劫。

    令师倒是好魄力,想要一门双圣,算尽千古,尽知未来,但事上哪里有这种好事?

    以你的聪明,应该早就想到,哪怕真要触碰外来天机,必然也要献祭于天。

    你猜,献祭的是谁?”

    李淳丰面色沉凝,默然不语,唯有袖中手,握成了拳头。

    “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可你念着养育之恩,授业之情,听之任之,不闻不问,岂不知,实乃助纣为虐!”

    儒衫中年话如惊雷,引得凉亭外风声大作,似乎突然间,天色变了!

    “够了!”

    李淳丰豁然抬头,沉声道,“家师纵然真的有私心,可若能窥得一二天机,为我人族度过劫数,小小的牺牲,又算的了什么?”

    “哈哈哈!”

    儒衫中年错愕刹那,旋即仰天大笑,似乎连眼泪都笑出来了,“都说不问自取视为贼,那这又算什么?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古人诚不欺我也!”

    “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

    李淳丰面色淡然,恢复如常,看着有些歇斯底里的儒衫中年道,“纵然与你言明,所为何事,你会答应吗?你不会,也会如现在这般选择。

    诚如你所言,哪怕最后的选择是我,哪怕言明了有什么意义?”

    “嘿,你呀,真不知说你天真,还是愚蠢!”

    儒衫中年冷冷一晒,隐现狰狞道,“老子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态度,老子更讨厌那些高高在上,标榜着自身正义,大义在握,哪怕他们真的行的是大义,可却不闻不问,自以为能掌控一切,却从未正视过世间生灵的态度。

    这天,还是那天,纵然他们成圣,可与天齐,却不是他们能俯视苍生的理由,因为他们的根基,便是天下苍生!”

    “哎!”

    李淳丰默然长叹,看着棋罐中,那道岌岌可危的身影,足足三息后道,“老赌鬼,现在收手还来得及,纵然你能搅乱阆中天机,一时遮蔽老师感知,但也绝难活着离开,还会牵累无辜。”

    “你看,你这么聪明,明明一开始就知道,布下这等大局,能够影响阆中一地亿万里风云变幻的,唯有你那位名传天下的老师,非要顾左右而言他!”

    儒衫中年失笑摇头,淡淡道,“太史公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你认为,我会选择哪一种?”

    “太史公之言,乃是天地至理,但你今日之选择,却没有第二……”

    李淳丰微微摇头,似不敢苟同,却陡然面露错愕,惊怒交加的看着所有棋子破碎,棋罐上再次出现的幻影道,“小师弟?你到底做了什么?那是什么人?你可知道,那是老师独子,若他有个闪失……”

    “闪失?”

    儒衫中年冷笑一声,浑然不觉双目眼角流淌下的血泪,淡淡道,“我等窥探天机,早已注定了一生孤苦无依,他想要逆天改命,也得问问老天爷答不答应!”

    “你……”

    李淳丰已然不复此前淡然,死死盯着那被一团雷光追杀的青影,手中几枚符箓却接连破碎开来,沉声道,“老赌鬼,速速住手,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若老师震怒……”

    “嘁,一个老神棍而已,真以为能算尽天下人?就算能,可他能算自己吗?”

    儒衫中年摇摇晃晃起身,口鼻溢血,双耳近乎融化,整个人都干瘪了两圈,声音嘶哑的望着天际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道家清静无为,淡泊名利,那位真的做到了吗?”

    “你……”

    李淳丰已然失了分寸,因为如此近距离下,他的传讯符箓竟然没用。

    这不是儒衫中年的力量阻止,而是一种特殊的伟力,搅乱了天机——圣道封禁!

    铮!

    就在此时,天光大亮,似有一道电光闪烁,遥遥望去,赫然是一道剑光划破苍穹,直入天宫院!

    李淳丰面色煞白。

    一剑光寒十九洲,天下第一剑仙——李青歌!

    ps;昨晚挂吊瓶去了,今天醒了睡,睡了醒,懵了一整天,晚上才好点,换季了,大家都注意点,忽冷忽热,容易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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