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角峰中轰鸣渐歇,怒骂转而成了恨怨喝骂,接着便是色厉内荏,无关痛痒的威胁,但见云雾翻涌中,羊蛮皇断角趴伏在地,身体被噬龙藤死死困住,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

    但看羊角平整剖面,不难判断是被利器所伤,另一支角参差不齐,仿若是被整个掰断!

    豹蛮皇双爪染毒,肚腹处被利刃划出可见脏腑的巨大伤口,马蛮皇更惨,四肢尽断,只能在地上匍匐翻滚。

    至于狼奔,则被牛青剫双掌拍的骨断筋折,惨嚎不止,再无之前威风!

    “牛兄,我等同为草蛮,何至于此?”

    “吴明,草蛮部落一向奉行与人为善,若你胆敢杀死我们,马蛮部、羊蛮部必然上秉都天王帐,尽起蛮兵,将战火燃向人族边疆!”

    羊蛮皇和马蛮皇道。

    “还有我豹蛮部,今日即便身死于此,来日也将让人族付出血的代价,届时人族伤亡惨重,生灵涂炭,皆因你而起!”

    豹蛮皇嘶声吼道。

    唯有狼蛮候瞪着猩红的眼珠子,粗喘不断,不知是被牛青剫打的重伤垂死无力说话,还是看清了形势,选择认命!

    “牛兄,你怎么看?”

    吴明一剑将豹蛮皇后大腿钉在地上,脸上依旧挂着温文尔雅,令人如沐春风的淡笑。

    牛青剫缓缓起身,丢下一滩烂泥的狼奔,铜铃环眼中的血色渐消,看了四大蛮皇一眼,闷闷没有作声。

    其本性虽豪爽憨直,但不代表愚蠢,仅仅不愿徒增杀戮罢了,若非四大蛮皇真的惹恼了他,也不会发生这等同族相残之事!

    “牛兄,我发誓,此前绝不知道狼奔欲要害你,否则定然不允,之前联手不过是想诛杀此獠,你也知道他在大金蛮部犯下滔天罪孽,众圣都下令格杀无论!”

    羊蛮皇一看有戏,登时喜出望外道。

    “草蛮各部本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若非族中传闻你与此獠勾结,他又出现的如此巧合,以你我的交情,岂会坐视你被狼奔坑害?”

    马蛮皇眼珠一转,强忍剧痛道。

    “今日之事,皆因狼奔为一己私利,若就此罢手,本皇绝不会因此怀恨在心!”

    豹蛮皇挣扎道。

    牛青剫粗犷大脸上隐现挣扎之色,看着脚下的狼奔,久久无言。

    “牛兄宅心仁厚,可惜用错了地方!”

    吴明微笑颔首,淡淡道,“狼奔,到了现在,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牛青剫微怔,目露不解的看向狼奔。

    “嘿,以你的行事作风,岂是一个牛蛮子能够左右的?”

    狼奔冷冷一晒,不屑的扫了三大蛮皇一眼,嘲弄道,“当我们落败之时,就注定没了活路!”

    “狼奔……”

    三大蛮皇激灵灵一颤,浑身哆嗦的看向吴明,想起他在北金蛮部所作所为,目中绝望渐起。

    这位敢将都天王帐弄成了粪坑,又把狐蛮圣地寒月湖灌成金汁澡堂,即便蛮圣威胁人族众圣殿欲开战,也没把他怎么着的家伙,会在乎杀几个蛮皇吗?

    “大……你……”

    牛青剫缓缓回神,宽厚唇角翕动,看着满面笑意的吴明,求情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纵然知道三大蛮皇言不由衷,可他到底是忠厚之人,不愿看到蛮部因此再起争端,也不愿两族交战,死伤无数!

    “妇人之仁!”

    吴明暗暗摇头,虽不喜牛青剫的迂腐,却也没有点明,而是对狼奔道,“若我所料不错,今日之事,都是郦璃安排的吧?”

    “不是!”

    狼奔目光微闪,撇过头去。

    “呵呵,就你这喜欢吃生肉的畜生,都被郦璃玩弄于鼓掌,还敢跟我玩心眼?”

    吴明笑道。

    “士可杀不可辱,有种杀了本皇,我狼蛮部族何曾有过怕死之辈?”

    狼奔勃然大怒,粗喘如牛,目中隐现红光,显然是怒到了极点。

    “说你蠢还不服,竟然还跟我咬文嚼字?”

    吴明眉头一挑,嘲弄道,“既然懂得士可杀不可辱,就该知道我人族有一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啊?”

    狼奔目露茫然。

    “呃……”

    吴明挠了挠头,这才想起神州与前世古华夏虽有相似的地方,但许多地方也颇为相悖,这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乃是出自宋朝,神州还没有这个典故,当即改口道,“哼哼,茹毛饮血的畜生就是畜生,不识几个大字就别装腔作势!”

    “你你……”

    狼奔再次红了眼。

    “哼,莫非没听过狼狈为奸吗?”

    吴明冷冷一晒道。

    “竖子,安敢辱我?”

    狼奔怒啸。

    “嘿,真是蠢到家了!以你的身份地位,难道至今还未与同阶狈蛮皇签下共生契约?”

    吴明嘿然一笑,意有所指道,“还是说,有人从中作梗,亦或你的共生者早已陨落?”

    “你……你到底什么意思?”

    狼奔傻愣刹那,显得有些茫然无措,因为与其签订共生契约的狈蛮皇,确实已经身亡!

    “哼,你也不想想,若真如你们所言,牛青剫与我勾结之事,在北金蛮部早已传的沸沸扬扬,何至于如今还能活的好好的?”

    吴明不屑冷哼,扫了眼目光躲闪的另外三皇道,“你再想想,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偏偏会被郦璃选中,来杀牛青剫!”

    “狼奔皇,人族虚伪狡诈,能言善辩,最善口舌之利,千万不要被他蒙蔽了啊!”

    羊蛮皇喝道。

    可狼奔非但没有听,反而神色变化越发剧烈,最后目中红光有如实质,喉咙中发出有如野兽般的低吼,透着愤怒与不甘、绝望!

    牛青剫愣怔许久之后,目中隐现悲色,摇了摇硕大头颅,闷不做声的走到一旁蹲下,仿若一个朴实的农家汉子,遭受了打击,有些想不开,只想以沉默来应对。

    事实上不难想象,吴明自归京之后,创下的祸事,任何一件换在平常人身上,都足够抄家灭族,可偏偏到现在都活蹦乱跳。

    在北金蛮族用粪便污了两大圣地,已然是蛮族眼中钉肉中刺,必杀目标,而盛传与其交好的牛青剫却非但没有受到牵累,反而短短数年内跻身皇者之列,已然说明其本身有着不凡背景!

    否则,何至于能学到佛门密宗不传之秘——《龙象般若掌》,还与狄龙象成为师兄弟?

    “人族,你够狠,让本皇死不瞑目!”

    狼奔也很想不开,本应仇恨的目标不在眼前,只能转嫁到吴明身上。

    “哈哈!”

    吴明坦然大笑,不无挪揄道,“没了共生狈蛮,狼蛮的智慧,都被狗吃了吗?”

    “你你……你杀了我吧!”

    狼奔目眦欲裂,可一身血气早已被牛青剫拍散,想自爆都无法。

    若非如此,以其暴戾凶性,早就选择与吴明同归于尽了!

    “听说过狼与羊的故事吗?”

    吴明话锋一转,幽幽道。

    “哼!”

    狼奔撇过头去,一副不想听的样子。

    “很久以前,草原上有一群狼和一群羊,狼群仗着利爪尖牙肆意杀戮羊群,族群日益壮大,羊群为了生存,不得不迁徙,导致狼群没了食物来源,很快便步入衰弱期,直至消亡!”

    吴明缓缓道。

    “我狼蛮绝不会如此短视!”

    狼奔忍不住道。

    “呵呵!”

    吴明也不在意,继续道,“羊群复归祖地,因水草丰美,没有天敌,族群与日俱增,可渐渐地草原成了戈壁,同样走向了消亡!”

    “混账,我羊蛮部族对草原一向爱护有加,岂会破坏苟氓圣祖赐予我等的生息之地?”

    羊蛮皇厉喝道。

    “是吗?”

    吴明诡秘一笑,垂首看向气息渐稳的狼奔,“敢问狼奔皇,如今的草蛮各部,比之早年如何?”

    狼奔皇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据我所知,早年草蛮部式微,在都天王帐、圣庭内几无话语权,这些年仗着与人为善的宣传口号,与人族互通有无,贸易繁荣,滋生无数强者,渐有后来居上,与血脉部分庭抗礼之势!”

    吴明笑道。

    “哼!”

    狼奔没有反驳,因为这是事实。

    “有些人注定了要吃肉,有些人一辈子只配被人踩在脚底,俯首啃草!”

    吴明负手而立,目光悠远深邃,“不知狼奔皇是前者,亦或后者?”

    “嘿,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甚至于我当年有幸聆听我族圣君陛下训示所言,相差无几,但若你以为仅凭一个故事,就能让我背叛蛮族,供你差遣,那就大错特错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狼奔冷声道。

    “呵呵,万事万物,脱不开阴极阳生,阳极阴生之道,我也不要你背叛蛮族,只要你来日回到部族,将此言告知狼蛮圣即可!”

    吴明晒然一笑,指着三大蛮皇道,“现在,做出你的选择吧,是吃肉还是吃草!”

    狼奔目露挣扎之色。

    虽然不算聪明,可也清楚,杀掉三大蛮皇可活,那就是吃肉,选择吃草的话,就是一起死在这儿!

    “狼奔皇!”

    三大蛮皇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想到,狼奔会被吴明三言两语说动。

    “那你是吃肉还是吃草?”

    默不作声的牛青剫,突然转身道。

    “我啊?”

    吴明拍了拍胸口,面露诚挚笑容道,“我是猎人!至于吃草吃肉,谁又说得准呢?”

    看着红口白牙,牛青剫突然觉得有些刺眼,没来由的心头生寒,赶忙撇过头去,脑海中依旧转着狼与羊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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