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道不妙,面上还不肯轻易泄露难色,只是转过了身背对着柜台。

    周玄清不蠢,见他杵在那里掏半天却将手默默放了下去,心思一转,舔了舔嘴唇凑近了脸道:“侯爷,怎么了这是,手抽筋了?需要小道帮把手吗?”

    她露齿一笑十分坦然,手指做梳慢抚着那只花斑猫,神情咸淡的让后者十分的不舒心。

    刘晏殊不动声色的咬了咬牙槽,然后道:“此镇民风淳朴,怎可让那种小贼猖狂?本侯想了想,觉着应该带你去找此地知县,把人拿了以免他再为非作歹。”

    说的真是义正言辞啊。捉贼?如今饥肠辘辘又夜幕已沉,去哪捉?还找什么知县,谁不知道你想打什么歪主意?

    周玄清闷在喉间冷笑两声,眸光一亮作惊呼道,“侯爷,你不会也被偷了钱袋子吧?”

    --承认吧,也不会少块肉。

    被她拆穿的刘晏殊一脸淡定,内心却是狂躁起来:这小道姑越来越放肆了啊。

    --承认倒是无所谓,但本侯的威严日后要往哪放?

    两人的目光就隔空你来我往,斗了半晌。

    最后还是陆拾遗站了上前,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两人纠缠在一起的眸光了。“要不,我来变几锭银子出来,解解燃眉之急?”

    这等法术,别说妖,就是周玄清这种道门的也是略懂一二。不过南山曾说过:士有可为有可不为。总之,拿法术诓人就是不对的。

    “不行。要不小道带你们去寻个夜宿的好地方,保证景色绝佳。”

    有道是夜黑风高,小野河畔绝对是个投河送死的好去处。

    周遭荒芜,他们站在野地边的一座茅亭内眺望了一圈。

    “这就是你说的好去处?”陆拾遗瞪圆了眼珠子,瓮声瓮气责问。

    周玄清并不搭话,而是将花斑猫放在一旁,自顾折身去颗茂树下劈了一节树枝。又从暗兜内取出一张符纸,默念完几句咒词,符纸燃起绕着树枝转一圈,随之暗红光忽明忽灭。

    待符纸染成灰烬后,周玄清才掂着手中的树枝,快步走到小野河边。手一动,树枝顺势抛出,划了道弧线稳稳的插入水中,只露着半根还在水面上。

    月光临水,淡柔的光辉倾撒而下,刘晏殊眉宇间也落了一层浮华,目光变了意味难明些。

    这小道姑这么不讲究的么?这哪是一个风水俱佳的好地方,分明见鬼还能快些。

    脑子里这么想着,眸光却不自觉跟着人游走。

    见周玄清忙忙碌碌,捡来干柴禾,搭了一个火架子,点上火折子,明火噗的引燃,渐渐有了大的苗头。

    又听到她对着河面一阵自言自语的嘀咕:“鱼啊鱼,劳你受苦上个勾。一会刮了你的鳞再开膛破肚,趁着火旺将你往上一烤。有道是早死早超生,小道一定会给你渡一段往生咒,想必不会介意的吧?”

    话音刚落,就有条鱼扑腾扑腾拍打着河水,冒了上来。鱼嘴里还咬着那根树枝,好似真的是心甘情愿而来。

    将鱼提了上岸,陆拾遗和莫怀古两只妖还坐的老远,刘晏殊又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贵人,只好任由周玄清自己去一番折腾。

    “侯爷,借您的寒霜剑一用。”

    刘晏殊盯着她手上奄奄一息的鱼,忍了忍道,“小道长以为咱们熟到,本侯会将上古名剑借你杀鱼的地步了?”

    快饿死了还在乎这个?周玄清难以理解,左右是一把利器,切菜的刀是刀,杀人的剑还不是剑了?

    “那侯爷?”

    “你想都别想。”

    就这么干脆的被拒绝了,周玄清气的心中冷笑:好好好,看你一会饿肚子的时候什么样。

    她直接将鱼串在了树枝上,一边默念一段咒词,一边从袖间暗兜里,摸出了一把盐巴子撒了上去。

    这波操作看的刘晏殊微怔,问道:“你身上还带着盐?”

    周玄清一边转动着树枝放在火上烤起来了,一边言之凿凿的回道:“侯爷有所不知,这盐啊米啊,都是道门拿来驱邪挡煞用的,自然要随身带着。”

    她解释的清楚有理。

    若只是带着火折子、盐巴这些,刘晏殊也就把她的话当真了。但眼睁睁瞅见她又从另一只袖子暗兜里,掏出了双伸缩自如的空心竹筷子—

    嘶,这就稀奇了,筷子算哪门子驱邪挡煞的法器?

    一时无话,就在夜风凉意中吹了一会,烤鱼终于好了。

    周玄清吹着一层烫意热气,牙口稍稍沾了一点鱼肉,咀嚼一下望向了刘晏殊:“侯爷吃吗?”

    刘晏殊看着那团焦了的烤鱼僵了片刻,才勉为其难的伸出手。但手还没碰到,周玄清刚巧就收了回去,“侯爷一定不爱吃这等粗鄙食物。”说完,就听到那头醒过来的花斑猫喵叫了几声,想必是闻到了香味馋了嘴。

    她撕下几块鱼肉丢了过去。

    刘晏殊忽觉牙疼,想要寻这人白净的脖子磨磨牙。他蓦的收回手,目光肆意打量、口气凉凉道:“小道长啊,本侯在牛头山说要你自断一条腿的话,可还是做数的。”

    嚣张跋扈蛮不讲理!这侯爷真是就差在额头上,刺个恶人两字了。

    周玄清僵硬成了一根人形木雕,手一抖,烤鱼顺势就被对方拿了过去。她迟钝了一刻才磕磕绊绊道:“侯爷,不带您这么出尔反尔的,我、我都救您两回了,不求回报,怎么着也抵了那一脚之仇啊呸,您说是吧?”

    “哪两回?你且说说。”刘晏殊捏着一点鱼肉,慢条斯理的塞进嘴里。

    这是要将无赖耍到底了!

    周玄清深吸一口气慢吐而出,目光突然转了幽沉道:“侯爷,就不怕小道在鱼里下毒?”

    刘晏殊正吃得有滋味,噗嗤一声笑,“你还有这胆子?就算你不怕死,那你的师弟师妹呢?本侯的兵马,要夷平区区牛头山,还是办得到的。”

    干不掉又骂不得,周玄清犯起难来。

    --她当然不敢拿别人的性命去当赌注。

    只不过,“只不过小道刚才舔了一口,侯爷不计较吃些口水吧?”

    果然刘晏殊面色一滞:可怕的是胃里那口刚咽下去的鱼肉,想吐也吐不出来。

    怼完人一下子神清气爽,身心愉悦。周玄清随即勾起一抹笑。

    天地悠长,长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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