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还算明亮,但星却已经稀疏,一条银河挂在遥远的天际,静静流淌,朦胧而又隐约,美得近乎梦幻,林中散落的光斑,此时也已不再如先前那般。

    时值后半夜,万物皆息,林中一片寂静,只剩下了老人与萧聪的轻语交谈,老人抬起头转向夜空,目光深邃,露出一丝祥和的笑意,

    “时候不早了,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萧聪这才想起自己已离开已有一段时间了,也不知道星流云和宇文丰都回来了没有。

    “怎么,前辈还有要事在身吗?”

    老人一生爽笑,

    “都一把老骨头了,哪有什么要事,不过这终不是什么久留之地,老蛇既然会来这里,便证明这里必有古怪。”

    有什么古怪萧聪到未有多问,因为看老人家的样子,似乎也不是专程来到这里的,再说,就算有古怪也不一定会告诉他,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丑人多做怪的好。

    萧聪轻轻站起,拱手作揖道:

    “今夜能有幸结识前辈,实乃萧聪之大幸,既然前辈要离开,晚辈也不便多留,愿您一路顺风。”

    “呵呵,小友多礼了,你我何必这样,还是随和一些的好。”

    老人家还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报以一声爽笑道,

    “走了。”

    说完,几个闪掠,便消失在两茫茫夜色中。

    萧聪在原地怔了半晌,喃喃道:

    “还真是来无影去无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低头翻开之前老人家留下来传承功法,之间扉页上写着古体的三个大字——破天式,他未有多看,因为他一向认为,好东西是一定要认真对待的,所以,他将古籍揣进了怀里,借着后半夜依旧明亮异常的月光,向回走去。

    萧聪回到原处,见欧阳寻和冷筱凤还在酣睡,环视四周,却不见星流云和宇文丰都的身影,心里不禁有些隐隐的不安,

    “难道一直都没回来?可是都已经过去一两个时辰了。”

    之前的篝火还在无力地苟延残喘着,他拾起几根木柴顺手扔进里面,并叫醒欧阳寻和冷筱凤,两个泥虫幽幽醒来,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的人儿,欧阳寻撑着身子晃了几瞬,便倒头又睡死了过去。

    “怎么了~”冷筱风的语气里似有一千万个不愿意。

    “星老大跟丰都一直都没有回来过吗?”萧聪问道,语气中有几分担忧。

    半睡半醒中的冷筱凤似乎对此不以为然,如梦一般对萧聪说道:

    “才睡多大一会儿啊,放心吧,星流云那个贱人是不会那么轻易出事的。”

    “都快两个时辰了。”

    萧聪提高了嗓音,虽然不是很大,但在这寂静的树林里中,显得尤为突兀。

    冷筱风猛然睁开眼,似乎瞬间来了精神,她睁着漂亮的大眼睛,满脸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那么长时间了,那两个混蛋还没回来吗?”

    “我去!”萧聪在心里不禁暗骂,和着刚才我的那些话全都对牛弹琴了。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皱着眉头看着冷筱凤,小凤儿眨眨眼,心想事有不妙,转身抬腿,一脚踹在身旁一如烂泥般的欧阳寻屁股上,大吼道:

    “笨蛋,着火啦!”

    欧阳寻一屁股翻身而起,跟打了鸡血一样开始上蹿下跳,并不住大喊,

    “哪儿呢!哪儿呢!”

    环顾四周,见并无异样,欧阳寻便霎时间如秋日里的花朵,一下子萎焉了下去,口中不住嘟囔,

    “姑奶奶咱不带这么玩儿的。”

    欧阳寻一边吧唧着嘴,一边往回走,找了块大石头一屁股坐下,萧聪走到近前,道:

    “星老大和丰都还未回来,我们得去找找。”

    欧阳寻先是瞠目结舌,而后微微一笑,

    “放心吧,他俩不会有事的,就算有事,龙伯他们也会在关键时刻出现救我们的,在幽兰谷地时不就是这样的吗,放宽心。”

    说着,自信满满的拍了拍萧聪的肩膀。

    冷筱凤闻声气都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奚落道: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欧阳寻面不改色,他转向萧聪,

    “说吧,怎么找?”

    “是啊,怎么找呢,这儿这么大……”萧聪以手抚额,计上心来。

    半晌。

    欧阳寻:“先去那边看看吧,那边有火光。”

    萧聪抬头,想着欧阳寻所指的方向远远望去,见果然有熹微火光隐现,随即点点头,顺手从火堆里拿起一根燃着的木柴,率先向前走去。

    天色愈加黑暗,月渐渐隐去,恐怕再有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转过一个山头,三人隐约听到远处有喊杀声,有微微的能量波动荡漾,三人循声而去,见不远处火光冲天,似有数万把火把熊熊而燃。

    萧聪壮着胆子继续往前走,他屏住呼息,并运行龟息之术努力将自己的气息降到最低,以便能多往前走几步,并不容易被发现。

    喊杀声越来越大,山谷中开始不时出现一两具尸体,横七竖八,像零落的花瓣,以各种不同的姿势躺在山谷中的小路上,使人在这寂静的山谷中不禁胆战心惊。

    萧聪蹲下身来查看尸体,见大多数都生有密布的鳞甲,一边大多是被利器所伤,手法刁钻狠厉,而另一边则大多是被人用掌力震伤胸部,骨骼尽断,内脏俱伤,手法同样令人发指,

    “还没死透。”

    他起身,沉吟道,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宇文丰都那把寸步不离经常抱在怀里的啸月,他早知那利器不是凡品,但他怎么也不愿相信,这些半人半蛇的怪物是宇文丰都和星流云伤的。

    他缓缓地叹了口气,找了根枯树枝在地上一番摹画后在尸体周围摆上一颗颗灵石,为之续命。

    回头看向冷筱凤和欧阳寻,前者并未花容失色,后者也未战战兢兢,两人皆神色坦然,一往如常,仿佛观其表象之前发生的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萧聪神色微怔,回过神来,他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四个人了。

    “你为什么摆上这么多灵石啊,嫌他们没死透,特意送他们一程?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吧。”

    冷筱凤嘟着嘴,略有不满道。

    “你们认为如何?”

    萧聪看着两人问道。

    “什么。”

    萧聪从满地的尸体努了努嘴。

    “八成是星流云和宇文丰都干的,两个混蛋,也太不让人省心了!”

    冷筱凤一脸怨怒,语气里听不出丝毫的怜悯之情,倒更像是一段侃侃而谈。

    萧聪一瞬不瞬地看着冷筱凤,而后者却看都不看满地的尸体一眼,他自问,如此坚硬的心肠,真的属于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吗?

    “是啊,是啊,”欧阳寻在一旁随声附和,“两个家伙,拉完屎还得让我们来给他们擦屁股,不过还是但愿他们没事才好。”

    “你该不会是在给他们续命吧!”

    冷筱凤一脸惊诧道,脸上的不满又加深了几分。

    “怎么,有何不妥吗?”萧聪回答,声音冷冷的。

    冷筱凤撅着小嘴,傲慢道:

    “没什么不妥啊,就是感觉太浪费了。”

    “我们的命是命,他们的命也是命,做人不能那么冷酷。”

    “冷酷!你竟然说我冷酷,萧聪,我的慈悲是留给那些心存善念的人的,你难道看不出来,他们是妖吗?他们杀人不眨眼的时候你见过吗?冷酷,你竟然说我冷酷。”

    萧聪豁然回头,见火光中冷筱凤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此时已升起一片水雾,他一时无言以对,手足无措。

    女人的眼泪是对男人最有效的武器之一,冷筱凤也不例外,萧聪更不例外。

    此时萧聪和冷筱凤都默不作声,而星流云和宇文丰都还生死未卜,欧阳寻见气氛一时陷入僵硬,急忙道:

    “他们两个是死是活还不知道,救人要紧嘛,快走吧。“

    萧聪偷偷看了一眼冷笑凤,嗫嚅道:

    “那……那我们还是先去救人吧。”

    说完转身低着头向前走去。

    冷筱凤快走几步到萧聪身前,用有些泛红肿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萧聪,语气笃定道:

    “如果他们不死,那么星流云和宇文丰都就得死,萧聪,这个世界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冷筱风说完,快步向前走去,萧聪一人站在原地怔怔出神,他为冷筱凤刚才的话百思不解,同时也为冷筱凤今晚的一反常态而感到莫名其妙,他实在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竟能让一个花季少女对妖族产生如此大的仇恨。

    欧阳寻蹑手蹑脚的来到萧聪身边,用手拍了一下萧聪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其实这件事情你也不能全怪她,降妖除魔,惩恶扬善,本就是修炼者以为己任的事,”

    “可是……”

    萧聪刚想反驳,却被欧阳寻打断,

    “你先听我说,难道你就不奇怪,我们去冷家的时候,院内冷清且未见到冷夫人吗?”

    萧聪这才意识到在冷家时的确没有见到冷筱凤的母亲,他目光慢慢下移,但听得欧阳寻继续讲道:

    “你知道冷夫人是怎么死的吗?”

    没等萧聪说话,欧阳寻便自问自答道:

    “在凤丫头三岁那年,冷夫人为救她被一狐妖掏心而死,为此冷筱凤他爹仅一日间就踏平了整个千狐山,我这么说,你该懂了吧。”

    萧聪没有搭话,只是叹了口气,静静地向前走去,他没有想到一向风风火火,宛如开心燕子般的筱凤姐姐竟有这样难以回首的往事,心里不由突然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说不出的难受。

    “这些年她一定是很痛苦吧,因为我也是很痛苦的啊……刚才的那些话,她听了得多难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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